灿烂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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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巧入店

    thu jul 09 18:39:24 cst 2015

    “当我离开人群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最害怕的不是孤独,而是不自由。”赛斯边走边痴痴地想。

    “我无法长时间地跟别人待在一起!”赛斯心里压抑着一股愤怒。因为他爹赛云命令他时刻守在黄金明身边,不能让黄金明逃跑,也不能让人伤害他。

    赛斯上次在杨明正府中被杨府的仆人押下去,当他们走到一间黑暗的地下室时,赛斯忽然弯腰从脚后跟边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使出绝顶神功无痕剑法。虽然他那时还只是个小孩,功力尚浅,但众人处在昏暗之中,谁也想不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竟会突然袭击。四五个大汉,连同阿东都没来得及看清赛斯的匕首从何而来就都被划破了喉咙。鲜血像喷泉一样溅起,洒在赛斯的脸上。赛斯的脸上露出一现即隐的微笑。

    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赛斯定了定神,握紧手中的匕首,准备冲杀出去,没想到刚一提气就感到一阵眩晕。他有点惊慌地想:“难道是刚刚被解开穴道,还无法正常运气?”脚步声停止,在拐角出现第一个人影时,他拼命挥动匕首,也不知道砍杀了几个人,只听到几声惨叫,瞬息之间就飞身跃到了门外。

    赛斯刚一落地就感觉头晕目眩,更不敢回头,径直冲入了黑暗之中。

    “黄金明是谁?我爹为什么要我保护他?”

    赛斯边在大街上走边皱着眉头想:“我真恨不得一剑宰了他!”黄金明是个脾气不好的中年男人,完全不把赛斯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看在眼里。他时常粗声粗气地对赛斯说:“老子纵横江湖的时候你爹都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你呢?你不就是个老乞丐吗?”当时赛斯想这样痛骂他一顿,但是他爹赛云警告过他不许对黄金明有丝毫的无礼。

    赛云对赛斯说:“你不是在保护他,而是在囚禁他。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爷俩的前途和命运都系于这老匹夫身上了!”可是赛斯现在是一点也无法明白,他只恨恨地想:“凭什么我的前途跟这老东西有关?我难道不能仅凭一身绝世神功笑傲江湖吗?”

    年轻人的傲气使他难以忍受怀才不遇的苦闷,在这种苦闷之中,他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正闷闷不乐,低头行走时,赛斯忽然听到一阵呼喝斥骂之声,好像是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街角发生了什么事故,一团人围在那里,发出叽叽喳喳嗡嗡嘤嘤的吵闹声。

    “门都给你撞烂啦!赶快赔钱!”一个男人大声叫骂。赛斯站住脚步仔细去听,没有听到被骂的人的回答,于是提剑快步上前。

    经过他身边的人只感觉眼前有个影子一晃而过,赛斯已站在了事故现场。人群包围中,赛斯首先见到的是一架已经撞毁的马车倒在地上,四处散落得几乎成了碎片,但整体的车架还存在,车下好像压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在苦苦挣扎着想从车底爬出来。

    一匹白色的马站在车旁,断了的缰绳落在脚下。马的身边站着马夫模样的一个老汉。老汉正连连向一个双手背在身后,看起来不可一世,蛮横无理的店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作揖道歉。掌柜根本不理会马夫,只是睁着圆溜溜鼓起的眼珠子瞪着车底的伤者。伤者无助地抬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男伤者的嘴里不时吐出鲜血,女伤者圆睁杏目,极力挣扎着想从车底脱身,奈何车架实在庞大而沉重,她怎么也无法爬出来,就像一只被石头压住的蚂蚁。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去帮助抬起马车,都像观赏一出刺激的戏剧一样,有的人甚至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赛斯越看越恼火,忽然从人群中挤出,一只手托住马车的车顶,大喝一声,整架马车像长了翅膀一样从人群中飞了出去,直飞到街的另一边的一堵墙上,撞得支离破碎,完全没有了马车的形状。

    人群静止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杂乱的尖叫声。有的人吓得往后退,有的人惊讶得一动不动。店掌柜痴痴地看了一会儿马车的碎片,又呆呆地看了看赛斯,看了看赛斯手中的宝剑,忽然上前几步,双手托住刚刚被马车压住的那个男子的肩膀,想把他扶起来。赛斯冷冷地说:“住手!你这样会使他受伤更重!你想间接害死他吗?”他缓缓踱步上前,掌柜吓得瘫软在地,拼命摇着双手,大声疾呼:“没有!没有!我是想帮忙把大侠您的朋友救出来……”

    “哼!”赛斯冷冷地盯着掌柜,掌柜被他的眼神紧紧逼迫,一言都不敢再发,只好故作从容地拍了拍衣服,慢慢走回被马车撞烂了门的店里。他又吩咐店小二把里门关上,今天不再做生意。

    门关上后,门前围观的人群渐渐四散,马夫看了一眼他的被赛斯扔出去撞成碎片的马车,也牵着马不言不语地走了。赛斯身上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谁在他身边都会感到一种难以承受的压迫,或许这种压迫就是所谓的杀气。其实这种压迫赛斯自己有时也感觉到了,但他无法使自己摆脱。

    他看着仍趴在地上难以动弹的一男一女两个伤者。他们又挣扎着想爬起,赛斯冷冷地说:“别动!越动越伤得重!”男伤者果然不动了,只呆呆地抬头望着赛斯,忽然瞪大双眼尖叫道:“赛斯!”女人虽一直在挣扎,根本不听赛斯的劝解,但这时候听到男人的惊呼,不禁停止了动弹,也呆呆地抬头望着赛斯。

    赛斯办张着嘴,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地上的二人,目光从男人脸上移动到女人,又从女人移到男人,嘴里轻声冒出两个字:“你是……”

    男人哈哈大笑,笑得咳出一口血。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微笑着说:“我是刘晓飞。我记得你是赛斯。”

    “刘晓飞?”赛斯微微皱眉说:“我想起来了。”

    刘晓飞笑着说:“赛斯,快把我们救起来吧!”他满以为赛斯肯定跟翁其一样有侠义心肠,没想到赛斯冷冷地说:“我不想做好人。”

    “什么?”刘晓飞瞪大眼睛愣愣地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女人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冷笑着说:“你的朋友都是好朋友啊!”

    刘晓飞微微皱眉说:“小芳,他毕竟救了我们的命!若不是他抬起马车,你我不是被活活压死就是被那些冷漠的人嘲笑死!”他抬起头望着赛斯,眼里满是谢意。

    赛斯冷笑一声,说:“刚才我没认出是你,若是早知道是你,我肯定会视而不见。”

    刘晓飞咬了咬牙,勉强微笑着说:“难道你不是江湖中人?江湖人最讲行侠仗义。难道你不想做个好人,做个大侠?”

    赛斯冷笑着说:“刘晓飞,你从小就喜欢跟我讲大道理。这些大道理我听了上万遍了。告诉你,做好人没什么好处,做好人压力好大,做好人好累。如果我被人认为是个好人,那肯定不是因为我好,而是因为我傻!好人都是傻子!”

    曾小芳忽然大喝一声,双手在地上一拍,像一只扑翅而起的受伤的白鸽一样站了起来,只是站得不太稳。她手握腰间的宝刀刀柄,怒目圆睁地瞪着赛斯说:“赛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跟你爹赛云一样是个强盗,强盗永远是强盗,永远不可能是大侠。强盗只会干出强盗的事!”

    赛斯的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血,但仍强忍怒气冷笑着说:“你可以骂我爹,因为他自己也不在乎,他这辈子早就被人骂够了。你也可以骂我,因为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对于将死之人,我一向是比较宽容的!”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刘晓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艰难地站起来,睁着疲惫不堪的双眼瞪着赛斯说:“没想到,没想到。赛斯,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一个人。唉,或许是我的错。要是当初我不撇下你,你不去找你爹,你也不会变成跟你爹一样心狠手辣的人。”

    赛斯冷笑着说:“你说得好像我是坏人,你们是好人一样。”

    “难道不是?”

    赛斯哈哈一笑,说:“这世上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只有弱者和强者。”

    刘晓飞冷笑一声,拉住曾小芳的手说:“我们走!”曾小芳甩开他的手,皱着眉头说:“我们去哪儿?不去东门客栈了吗?”

    赛斯心里咯噔一下,暗想:“东门客栈?不就是我爹,我,还有那个老匹夫黄金明所住的那个客栈吗?他们也去那里干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瞧着他们,想探听他们的企图。

    刘晓飞向曾小芳使了个眼色,曾小芳完全不理会他的提醒,仍气急败坏地说:“不杀了黄金明我誓不罢休!你想流浪就去流浪好了,你是个无亲无故没有家的人!你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赛斯心里又咯噔一下,暗想:“黄金明?果然有人要杀黄金明!没想到是他们!”冥冥中他产生一个想法:“莫非黄金明真的跟我和我爹的前途命运紧密相关?”他一动不动地像座雕塑一样站在那里。刘晓飞和曾小芳也似乎当他不存在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不休。

    “你以为我很想很想跟你待在一块儿?告诉你,我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才发现世界太精彩了!可我失去了我自己,只有孤独才能让我感到自由,安详!”刘晓飞冷冷地说。

    曾小芳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仿佛一下子不认识他了。她沉默了半晌才冷笑着说:“如果你有这种被束缚的感觉,那么我也有!反正你我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当初我就说了,你想走我就让你走,我想走你也让我自由……”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刘晓飞缓缓转身,呆呆地看了一眼赛斯。他知道身后的曾小芳已经离开了,当他转身时,曾小芳已经消失在人海。

    赛斯终于动了动,微笑着对刘晓飞说:“刘晓飞,想不到像你这样的人也找得到情人?”他脸上不怀好意的嘲笑的神情令刘晓飞大为光火,但刘晓飞的怒火刚一燃烧就熄灭了,他微微笑了笑,说:“你刚刚没听她说吗?我跟她根本没有在一起过。”

    赛斯心里默默地想:“那个女人说要去杀黄金明!虽然黄金明死不足惜,但既然是我保护的人,若是被一个无名妇人所杀,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在江湖上混?”

    刘晓飞见赛斯半天不言不语,而且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遂冷淡地说:“你要有什么事要做就去做吧!”赛斯似乎没有听到,仍微皱着眉头想事情。

    刘晓飞哼了一声,缓缓踱步经过赛斯身边,慢慢离开了店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赛斯仍站在原地未动。经过的人群已经淹没了赛斯的身影。刘晓飞叹了口气,径直向东门客栈走去。

    东门客栈是永乐城中最豪华最上档次的客栈。这里鱼龙混杂,吵嚷喧天。每个从里面走出和进去的人不是身穿绫罗绸缎就是吆五喝六,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谁也不看谁一眼。好像能进入这客栈就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荣耀。

    刘晓飞来到客栈门前时却没有发现什么身着绫罗绸缎的人,也没有人大声喧哗,甚至有时出来和进去的人还抱拳寒暄,声音压得很低沉,但即使站在街对面也能清楚听到他们的声音。这些人都身穿朴实无华的劲装,手提宝剑宝刀和各种各样的兵器,不一而足。他们脚步不急不缓,沉稳如大江,虽然看起来走得很慢,但转眼间就走出很远很远。

    刘晓飞抓了抓头皮,心想:“唉,像我穿得这么邋遢,裤子不是裤子,大衣不像大衣,简直就是乞丐模样!我肯定连进都进不去!”

    “对了,我到这儿来干嘛呢?我又不吃饭,又不住店。唉……”他想到年轻气盛,一心想为母报仇的曾小芳,不禁叹了口气,心想:“不能让她白白送死!”

    刘晓飞正在门前徘徊不定时,门里走出一个肩膀披着毛巾的堂倌模样的人。那人觑了一眼刘晓飞,在门前呆了一会儿,迟疑地走到他跟前,满脸堆笑地说:“客官,您是来住店的吗?”

    刘晓飞左右看了看,微笑着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那人笑着点点头说:“是啊!我是这店里的小二。您应该是丐帮的大侠吧?我一看就看出来了。您可是第一个住店的丐帮大侠呢!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他们也来参加武林大会。不过他们从不住店!这东门客栈虽说是永乐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但从没有幸接待过丐帮的英雄。您能来住的话,那简直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啊!”

    刘晓飞愣愣地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吃吃地说:“哦,丐帮?”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不禁偷偷笑了笑,暗想:“我正愁没机会进去呢!这下子可以顺水推舟啦!我这样子简直比乞丐还像乞丐!”他微微点了点头,说:“好。我正是来自丐帮,只因我身体不适,所以帮主命令我必须住店,先养好病才能去武林大会呀!可是……”

    堂倌瞪大眼睛说:“什么?难道您嫌我们店不够好吗?”刘晓飞忍不住哈哈一笑,摇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我没有钱!”

    堂官也哈哈一笑,说:“没关系,没关系!这事我都能作主!要是掌柜的知道了我头一次把丐帮的英雄请到了店里,肯定高兴都来不及呢!钱这东西可以用名气代替嘛!不知道您是丐帮的什么长老,还是舵主?”

    刘晓飞微微侧头想了想,偶然想起曾在武侠小说中看到过丐帮有什么传功,执法长老之类的职务,于是微笑着说:“我是丐帮的执法长老!”

    堂倌的眼睛瞪得大得不能再大,双手抱拳,欣喜若狂地笑着说:“想不到!想不到!我今天居然把在丐帮中地位仅次于帮主的执法长老请到了!”他双手拉住刘晓飞的手,热情洋溢地边把刘晓飞往店里拉,边笑呵呵地说:“长老,我给您安排最好的饭菜,最好的房间。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执法长老啊!”堂倌心里暗想:“肯定是靠关系才当上的吧?唉,我怎么没这么好的命呢?要是我跟他把关系搞好点,说不定我也能去丐帮混个什么老,什么主当一当,总比在这儿给人当牛做马强百倍吧!再说了,乞丐的门槛最低了,是个人就能当乞丐!富我富不起来,难道穷我还穷不下去吗?哈哈!”

    刘晓飞发现堂倌一直在傻笑,忍不住笑着说:“你笑什么?”

    堂倌脸上红了红,摇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您先进房休息一会儿,我马上给您送来最丰盛的饭菜!”说完他就三步并作两步蹿下了楼梯。

    刘晓飞这时才感觉到腹中呱呱响,不想饿字时还不觉得饿,想起来时却饿得受不了。他缓缓走进堂倌领他来到的房间,没来得及看一眼里面多么豪华的装饰就一头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