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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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下山一游

    wed jul 08 23:41:19 cst 2015

    道观森严,日月穿梭。转眼间翁其已在武当待上一年。这是郁闷的一年,无趣的一年。这一年里他什么武功都没学到,反而每天不停地念些《道德经》,《易经》,《太平经》这样像咒语一样晦涩难懂的经文。他本来自农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要他天天念经简直就是活受罪。

    他偶然遇到道观中入观已有十多年和他最有交情的空净在寺院里扫地,就去和他聊天。

    空净说:“空悲,五年来你觉得如何?”翁其皱眉说:“感觉不好。”空净微感惊讶,说:“为何?”翁其说:“其他方面都不错,只是我来道观多年了,师父却不教我半点武功啊!”

    空净微笑点头,和善地说:“你师父他就是想教也教不了你啊!”翁其大感惊诧,急忙问道:“为什么?”空净呵呵笑着说:“你师父他不会武功啊!”

    “什么!”翁其跳起来,无法相信,激动得话音颤抖,说:“什么!我师父不会武功?他怎么不会武功?”空净淡然一笑,说:“他身在禅宗,当然不会武功啦。”

    翁其奇怪地看着他说:“什么禅宗?”

    空净说:“我们武当分为两大宗学,一是禅宗,二是武宗。严格来说,我们是禅宗第一,武学第二。你天资不错,所以把你安排入禅宗。”

    翁其半张着嘴巴,讲不出话,许久才讷讷地说:“我是禅宗?禅宗不学武功?”空净点点头说:“禅宗又不是武宗,学什么武功?”

    翁其似乎半截身子都凉了,颤抖着说:“那我这五年不是白白浪费了?”归心瞪大眼睛,诧异地说:“怎么浪费了?”

    翁其惨然一笑,说:“我来武当是为了学武,现在我一点武功也没学到,却念了五年的破经书!”

    空净厉声说:“什么破经书?禅宗无敌,武有高低。你怎么不懂道学的真意啊!看来我是高估你了!”

    翁其奋然说:“您是高估我了,我不懂什么道学,我只想要学武!”

    空净叹了口气,说:“儒子不可教也,也罢,我去求归心道长安排你进武宗好了,你就算学得高强武功又如何?所谓禅无第二,武无第一,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翁其听到要让他进武宗了,高兴得跳起来,笑着说:“那我以后是不是就能学武啦?!”

    空净厉声说:“废话!”说完就摇头叹息着走了。

    第二天,翁其果然被调入了武宗。他兴致勃勃地在武宗学武。日复一日,半年艰苦练功,终于有了成效。他虽然在练武过程中痛苦得想放弃,可还是咬牙坚持下来,如今身体比以前强壮数倍,因为不用念经,用脑也少了,整个人活力四射,精神抖擞。教武的师父灵空道长也发现翁其是个武学奇才,虽然已经十七岁,但是筋骨仍能轻易拉开,而且教的拳法一学就会。

    翁其刻苦耐劳,无论多么艰苦都坚持不懈怠。

    灵空对他说:“空悲,你将来会成为武尊。”周林英问道:“什么是武尊?”灵空说:“武尊就是武林至尊。每十年,江湖就会举行一次武林大会,比武推选,武功第一的就成为武林盟主。”

    翁其激动地说:“我真有可能成为天下第一吗?我们武当有没有人做过武尊?”灵空沉吟半晌,说:“惭愧啊,自武林大会举办以来,本观只有一位道人当过武尊。”翁其不免鄙夷地说:“不是说武当剑法天下第一吗?怎么只有一个道人做过?”

    灵空严肃地看着他说:“可是,这个道人连做了三十年武尊,三十年从未败过,就是上一届武林大会,他仍然成为武尊,被公认为武圣人!只可惜他已被逐出本观。不再是以武当道人身份夺得武尊。”

    翁其大感诧异,说:“为什么逐出?”灵空叹了口气,说:“天才在体制内总是很难生存的啊!他受不了道家规矩,屡犯不改,被逐出观门。你应该听说过天魔教的教主连珠公子吧?他就是他!”

    翁其瞪大眼睛,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咬着牙恨恨地想:“连珠公子算什么东西?他手下的也没有一个是人!”他想到自己杀父杀母的仇人赛云就是来自天魔教,忍不住握紧拳头。

    这日,翁其起早练完功就去找正在扫地的空净。他跟他商量:“进观五年半了都没下山,我快憋疯了,要不咱们下山去玩玩?”

    空净担心地说:“你不怕违反了观规啊?”

    翁其是少年心性,笑着说:“不怕,我们借口说下山化缘。道长不会不准许的!”空净根本不想下山,也没兴趣玩乐。不过既然小师弟想去,他也就乐意陪着他。其实他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偷偷溜出去,只不过那时候是为了照顾年老力衰的寡母。

    晚上,翁其来到灵空道长所在的庙宇,说明下山的想法,灵空摇摇头,说:“你禅宗难成,学武又不用心,难道你上武当是为了下山玩耍?”

    翁其赧然,解释说:“我下山是为了化缘。”归心厉声说:“化什么缘?观里香火旺盛,朝廷布施,还用得着你去化缘?”

    翁其惨然说:“所谓生不如死,死不如自由。弟子本是凡人,凡心难免,上山已经五年半载,弟子从未下山……”灵空闭目说:“出去!你要是敢私自下山,便将你逐出观门!”翁其哑口无言,只得拜退。

    深夜,翁其翻来覆去,爬起来去到空净所在的卧室,他在窗外低声喊叫:“大哥!”

    空净并未睡沉,而且就睡在窗户边上,这时听到小师弟的呼叫,一骨碌爬起来溜出门外,在昏暗中找到翁其,问:“干什么?”

    翁其像做贼一样小声说:“嘘,我跟你一起出去玩玩啊!今天是中秋节,街上肯定很热闹!”空净打了个哈欠,也小声说:“怎么出去啊?你师父批准了吗?”翁其摇摇头说:“不过我有办法出去!”

    “什么办法?”

    “我知道观内有个狗洞,那里没有人把守。我们可以钻出去!”翁其兴奋地说。

    空净却皱眉说:“不,我这辈子就是宁愿死也不愿钻狗洞!”翁其着急地说:“为什么呀?”

    空净语气坚定地说:“不为什么。你自己出去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出去玩。恕大哥不能奉陪!”翁其大为失望,但也不愿勉强他。

    “好吧,大哥,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翁其点点头说:“你也小心被抓到啊!”

    “嗯!”

    二人握了握手。

    翁其鬼鬼祟祟地来到院墙边。院墙有三米高,以他的轻功根本无法跃过。他顺着墙脚摸索到了洞口,一俯身就钻了出去。

    “哈哈,没想到这么顺利!”山路虽然崎岖不平,但他练武已半年,脚步飞快,不一会儿便下了山,又很快到了城里。

    果然不出所料,今日是中秋节,各种赏月活动在街上举行。他东游西荡,身上仅揣着还是五年半以前没用完也没机会用的四两银子。

    走到一处赏月灯会,有个赤着上身的强壮男子在人群包围中耍大刀,引得满堂喝彩,观看的大都是妇人和小孩。

    翁其个子高壮,在人群后观看,嘴角上翘,心想:“唉,耍把式的三脚猫功夫!以前不会武功的时候也觉得他们耍得精彩,以为很厉害呢!现在学过武当正宗武功,才发现他们真是花拳秀腿啊!”

    翁其不停地摇头,突然眼睛一亮,人群间闪出一线光亮,他定睛瞧去,光亮来自一个女人的发夹,发夹在灯火的映照下闪出亮光。

    他忍不住多瞧了那姑娘两眼,心头不觉一震,这女子体态婀娜,倩影动人,好美的背影!

    翁其身在道观,很久没见过女人,尤其是少女。这时候被少女背影吸引,竟无法侧目。突然金光一闪,他刹那间感到不妙,耍大刀的人功夫不到家,大刀脱手而飞,众人尖叫一声,四处躲避,可刀来得太快,人反应不过来,刀飞向之人正是那姑娘!

    电光火石之间,翁其飞身而起,一脚踢出,脚尖勉强触到刀身,虽是轻轻一触,刀却被震得“仓啷”一声飞向别处,嵌入一根树干上,足足杀进三寸,可见耍大刀的人使力多大,这一刀要是砍到那姑娘,她是非死即残。

    翁其庆幸地吐出一口气,回过头想瞧瞧姑娘,那姑娘却一头扑进他怀里,大哭着说:“谢谢你救了我!”

    翁其尴尬中带着无比的喜悦,心说:“那就以身相许吧!”

    周围的人都拍手称赞他的英勇之举。他被姑娘抱久了感觉非常难堪,何况他想瞧瞧姑娘面容,就轻拍姑娘脊背,干咳了几下,语气温和地说:“姑娘,好了,你现在安全了。”

    姑娘声音颤抖地说:“谢谢你,公子。”翁其听到她说话声婉转动人,心想这应当是个绝世美女吧!他小心推开姑娘的肩膀,睁大眼睛瞧姑娘的模样,一瞬间,他血都凉了,而且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这是女的吗?我的妈呀!嘴边一颗大黑痣,黑痣上还带几根长毛,鼻孔那儿是什么?鼻毛!嘴巴周围是什么?细细的黑毛冒出,胡子?美女你别长胡子呀!一双豆大的眼睛瞅着我,像只甲鱼,妈呀,今天我是遇着鬼了?快逃!”

    他赶紧松开握着姑娘肩膀的手,姑娘向他俯身施礼,温柔地说:“谢谢公子,要不是公子武艺高强,小女子早已……”姑娘说着流下眼泪,豆大的眼泪从豆大的眼睛冒出来,顺着坎坷不平的脸颊流进蛤蟆一般庞大的嘴巴里。

    翁其再也无法忍受,“哇”一声吐出来。姑娘赶紧扶住他,关切道:“怎么了,公子?你受伤了吗?”翁其吓一大跳,迅速推开她的手,逃也似的说:“别碰我!我疯了,我救你干嘛?不救你世界会更美好你知道吗?”

    姑娘大惑不解,也不愿去思考,忽然变得扭扭捏捏地说:“恩公,我愿意……以身……相许!”

    翁其大惊失色,狂叫道:“不要啊!你!离我远点!别吓我了,今天难道是世界末日?美女你饶了我吧!”

    姑娘流着泪说:“你不愿意?嫌我不好看?我爹娘说我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

    翁其自言自语:“那是在他们心中!”

    姑娘见翁其态度决绝,而自己又大胆说出这样的话,想到以后再也无脸活着,突然大哭着跑去拔起树上的大刀,刚要往脖子上抹,却被一股大力震得手也麻了,原来是翁其手指弹出银子,将她手中的刀震掉。

    姑娘愣了一愣,忽然嚎淘大哭,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又舍不得我,难道你发现我对你的真心,又喜欢我了?”姑娘哭着哭着笑了起来,站起身想扑进翁其怀里。翁其一个大鹏展翅,往后跳出两米多远,吼道:“站住,你过来我就死给你看!”姑娘不知心上人为何如此抓狂,但又怕他真的自杀,只得现在原地,保持拥抱的姿势,用一双充满深情的眼望着他说:“好,我不过去。你说,你想怎么样?”

    翁其暂时恢复平静,说:“姑娘,你是个好姑娘,你这么的……美丽,大家公认的美丽,是不是啊?”他朝向人群,人群哄然称是。他满意地点点头,又对着姑娘“深情”地说:“所以,我配不上你,姑娘,我们素未谋面。我现在有急事,我要走了!”说完使出一招白鹤展翅,一个箭步夺路而逃,害怕姑娘追上来,他头也不回地对耍大刀的男子喊道:“耍大刀的,你把她照顾好,我把她交给你了,你要是让她有个闪失,我回来暴打你!”

    人已无踪,空留回音。

    姑娘双手紧握,自语道:“唉,有缘无分呐!多帅的帅哥,跟我多般配呀!”

    耍大刀的捡起大刀,又惊喜地抠出嵌在刀面上的银子,赔着笑对姑娘说:“姑娘,他……公子叫我照顾你……”姑娘大辫子一甩,看都不看他一眼,鄙笑道:“看你那样子我就恶心!你想我以后的孩子跟你一样丑吗?我要找帅哥!”说完扭动腰枝,在人群的惊愕目光下大摇大摆地走了。

    耍大刀的手提大刀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妈的!老子打得你连你老妈都不认得你!砍死你让世界更美好!”

    山野崎岖,翁其不敢走连通道观与山脚的石阶,只好选择无路可走的山林野地。

    他急匆匆如兔子跑到道观墙边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墙头。那人飞身而下,眼睛射出寒冰一样的冷光,厉声说:“你已经非我武当门人。天大地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谁也管不了你了!”

    翁其大惊失色,他发现说话的人正是自己的师父灵空道长,顿时觉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声音沙哑地说:“师父!”

    灵空冷冷地俯视着他说:“本来我应该废了你的武功的,但念在你年少无知……你现在不走,别怪我翻脸无情!”他扬起手像是要一掌拍落,翁其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飞快躲在一边,无可奈何地看了看面如土色的灵空,就转身离开了院墙。

    “唉,武当一梦,虚度六年。”翁其边在山林中行走边叹息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