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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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江湖人心

    wed jul 08 23:20:32 cst 2015

    天很快黑了。

    刘晓飞和阿寿回到家后互相都没有多余的话。刘晓飞随便洗了个冷水澡就躺下睡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脸颓废的样子,心想:“为何我是我?为何是我?”他紧紧皱起眉头,渴望挤出点泪水,但怎么也挤不出来,长长叹了口气,又想:“为什么是我遭这个殃?偏偏这么巧!生活太假,太虚构了!我十八岁的时候想得到有一天我会身处这样的境地吗?”他呆呆地想,如梦如幻。

    他想来点真实的,握紧拳头在头上使劲敲了下,痛得坐起来,心想:“这才是生活啊!”

    村庄静悄悄的,村庄总是静悄悄的。

    已是深夜,刘晓飞仍难以入眠。纷乱的思绪像无数蚂蚁在他脑中爬行不休。他睁开转动着的眼睛望向黑麻麻看不见的屋顶,呆呆地想:“或许,我该开始穿鞋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入睡,也不知道是怎么入睡。天蒙蒙亮时,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刘晓飞睁开惺忪的双眼,看见阿寿呆呆地站在房间里。

    “休息好了吗?”阿寿语气冰冷地问。

    “休不休息都一样,反正我总是没什么精神!”刘晓飞也冷冰冰地回答。他对于这个把自己拖下污水的人感到十分地厌恶和无奈。

    “那就走吧!今天一过就只剩二十九天了。”阿寿面无表情地摸着手。

    “哼,你也知道珍惜你的手啊?”刘晓飞冷笑着想。

    “你有多的鞋给我穿吗?”刘晓飞勉强挤出点微笑说。

    “鞋?”阿寿抠着脑袋疑惑地说:“难道你一直都没有鞋穿?”他冷笑一声,又说:“穷得拉驴子屎!”

    “什么拉驴子屎?”刘晓飞瞪大眼睛说,不知该不该生气。

    “哼,我要是穷到你这个地步,早就一头撞死了!”阿寿皮笑肉不笑地说。他想装作这句话只是开玩笑,但装得不伦不类,使人听起来像真的蔑视。

    刘晓飞觉得现在应该生气了,但刚刚深吸了口气又无力地叹了出来,微笑着说:“穷是吃喝拉撒一辈子,富也是吃喝拉撒一辈子,何必要那么辛苦去赚多余的钱呢?”

    “所以我说你穷得拉驴子屎啊!你这样活一辈子跟一头驴有什么区别?”阿寿避开刘晓飞的目光,没好气地说。

    “难道人和动物的区别只在于有钱没钱吗?”刘晓飞仍微笑着说。

    “你是我见过最不像人的人。”阿寿低头冷笑着说:“你还是不要穿鞋了,穿上鞋也不像人。”

    刘晓飞苦笑着叹了口气,说:“你这话说的倒是在理,穿鞋的人不一定是人。不穿鞋的或许更高贵。”

    阿寿皱着眉冷笑说:“后面这句话我可没说。”

    天苍苍,野茫茫。杂草丛生的路上,一人在前佝偻着腰行走,一人光着脚。二人都闷不吭声,似乎谁也看不起谁,谁也不想理谁。

    刘晓飞和阿寿又来到城里。大街依然人山人海,美轮美奂。刘晓飞没有心思再观赏,却停住了脚步。

    “走啊!难道你走不动了?”阿寿回过头粗声对他说。

    “有力气走,没心思动。”刘晓飞有气无力地说。

    “不走怎么知道前面有什么?只有行动了才会知道有什么样的结果!”阿寿一本正经地看着刘晓飞。

    刘晓飞苦笑着叹了口气,说:“不行动我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从怀里掏出金辉畅的借条,说:“你想想,要是你欠了五十万两白银,你会老老实实还给别人吗?”

    “你就不能稍微有点信心吗?一人一生有一成是精彩部分,有九成是平淡部分。就当现在是这一成的精彩部分吧!难道你甘心一直活在那九成的平淡里面?”

    “想不到你个卖破烧饼的五大三粗的小贩子居然懂这么多有的没的瞎道理!”刘晓飞微笑着说。

    “哼,你也不想想,我是一般的小贩子吗?那些小贩都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一辈子守着那点小生意,一辈子吃不饱穿不暖,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在这城里最大的赌坊混过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我还跟家产上十万的有钱人赌过钱,我还赢过他们呢!最多的时候老子手里拿过上千两白花花的银子!”阿寿有些得意地说。

    刘晓飞冷笑着想:“懂得多不一定做得到。不懂可能做得更好。”

    他们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远处的宏城赌坊的大门口走出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手中转动着两个闪闪发亮的金球。

    那人款款走了过来,阿寿眼睛发亮地盯着他手中不断转动的金球,张开的嘴巴忘了合,不知不觉流出了几滴口水。

    刘晓飞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阿寿。阿寿被这声哼唤回了神智,用衣袖擦了擦口水,呆呆看着那个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的中年男人,吃吃地说:“华驰……华老板!”

    华驰微微点头,视线从阿寿转向刘晓飞,冷淡地说:“你们就是替我向金辉畅要债的人?”

    “嗯,我……我们就是……我们跟您的赌坊借了五百两银子,没办法还了,就做这件事情抵债。万一做成了,毕叔还说您可能赏我们……我五百两银子呢!”阿寿小心翼翼地说,生怕说错话,所以说一句想一句,想一句说一句,脸上时红时白。

    他仔细观察华驰的神情,生怕会发现一点点怒容。华驰微笑着听完,语气温和了一些,摇了摇头说:“不是五百两,是五千两。”

    阿寿顿时急得满脸血红,吃吃地说:“不……不会吧!就算连本带利也不可能有五千两啊!再说我们四只手加起来也不值五千两啊!”

    华驰抬起眉毛笑着说:“四只手加起来也不值五千两?你连手都没有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意思?没手的话连女人也摸不了,那活着多没劲啊!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容变得十分灿烂,让人看起来不能不说感到温暖。

    可阿寿似乎觉得非常寒冷,浑身颤抖地说:“但是我真的没欠您五千两银子啊!就算剁了我的手我也还不了!”他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华驰忍不住又笑了一通,忍着笑说:“谁说你欠我五千两了?谁说我就剁了谁的手!我是说要是你们能帮我要到金辉畅欠我的五十万两我就赏你们五千两!哈哈哈哈哈……”

    阿寿被他莫名其妙的大笑笑得更莫名其妙,抠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拱着手颤声说:“谢……谢谢您老人家的恩惠,我们……我实在不敢当!”

    刘晓飞厌恶地看着阿寿,心想:“哼,他对他老娘都没这么恭敬过。哼,人为财死,人为财生,人为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哼,只要有钱,一条狗都能当大爷!”

    华驰笑着说:“看来你们是很有诚意,很用心地在做这件事,那我也不好意思不表示表示我的诚心啦!”他停止转动手中的金球,阿寿的眼珠也同时停止转动,嘴角的口水又不知不觉流出几滴。

    华驰冷笑看着他,伸出握着金球的手说:“这两个金球一个值八两黄金,你们一人一个。算是我提前赏赐你们的!”他脸上的微笑像是一个人看一只狗在吃他扔出去的肉包子。

    阿寿双手颤抖着接过金球,眼睛也被染成了金色,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金色。他出神地观赏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抹了把口水,无比崇敬地望着华驰,说:“这……这都不只五千两白银了!”

    华驰含笑点点头说:“知道就好!替我办成大事的人我从来不会亏待!等你们凯旋之时,我定有更重的赏赐,保你一辈子一劳永逸,丰衣足食!”

    阿寿激动得浑身发抖,差点把金球掉落,也差点跪倒在地,一时间张口无言,发着愣看看金球,又看看华驰,只是一眼都没瞧刘晓飞,好像当他不存在一样。

    刘晓飞瞟了瞟金球,冷眼看着阿寿,心想:“华驰给你金子也不过是让你有点本钱,好继续赌钱罢了。这俩金球转来转去还不是转到他手上?”

    “可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是普普通通,无权无势的街头小贩而已,让我们去找金辉畅要钱,我觉得跟让两只蚂蚁把一棵大树推倒一样难。”阿寿颤抖着把金球放进怀里,没有金光的闪烁,才恢复了点理智,好像刚刚明白这赏钱不是那么好得的。

    华驰微微一笑,举起手用力拍了拍,站在街边装作路人的几个大汉迅速走上前,把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像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

    华驰含笑看了看阿寿,又看了看发着呆的刘晓飞,说:“我也知道让你们去跟金辉畅这样财大气粗,蛮横无理的人要债跟让蚂蚁推大树一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但要想美梦成真得先做梦才行啊!连想都不敢想怎么可能做到呢?两只蚂蚁推不倒大树,那上万只蚂蚁呢?”

    “上……上万只蚂蚁可以把大树咬断!”阿寿咬着牙说,眼睛里发出凶狠的光,像一只正在侵蚀大树的蚂蚁。

    “可为什么要等到我们去要债?你们有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势力,这么久都没要到!”刘晓飞像刚刚回过神,抬头看着华驰。

    华驰微微一笑,叹了口气,说:“你没听说过‘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句话吗?”

    刘晓飞冷笑一声,继续低头沉思。

    华驰拍了拍也在身边大汉之中的龙飞的肩膀,冷冷地说:“现在钱也有了,人也有了。我就只等你们的好消息了。记住,要是一个月内没要到,你们的手都再也摸不着女人了。”他说得平平淡淡,刘晓飞,阿寿,龙飞和大汉们却同时摸着各自的手腕,感到一阵由心而发的寒意。

    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出现一个三十来人的队伍,像一股滔天巨浪气势恢宏地冲开人潮。人们自动避开,像一群羔羊遇到了成群结队的恶狼,甚至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刘晓飞沉着脸走在大汉们中间,目不斜视。阿寿却有些神气地大摇大摆走在队伍最前面,把自己当作了头领。龙飞一直冷笑瞧着他,心想:“哼,小人得志!过不了今晚我就杀鸡取卵,那两个金球早晚得到我手上!”

    越走街上的人越少,房子越来越低矮,路也越来越偏僻。刘晓飞不禁问龙飞:“金辉畅不是这儿最有钱的富豪吗?怎么会住这么偏僻冷清的地方?”

    龙飞头也不回地冷笑一声,说:“有点钱的人或许还想在人前炫耀炫耀,摆摆臭架子。可金辉畅实在太有钱了。你若是有他那么多钱你也不会住在人多的地方。母鸡下了个蛋就咯咯叫个不停,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它下的。而老虎捕获了一头巨鹿,却不愿让其它动物看见。我说的意思你懂吗?”

    “嗯……我懂了!”

    刘晓飞淡然一笑,又说:“打肿脸充胖子的人都根本不胖,而真正很胖的人又其实过得不太自在。”

    龙飞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刘晓飞。他加快脚步超过了阿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这件事多么无谓,这群人多么无聊啊!”刘晓飞仍不紧不慢地边走边想:“几十年后回忆起现在的事情,不过是一场云烟而已。一切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几十年后我们都死了,跟云烟一样消失无踪。每个人都不过是这世上的匆匆过客。看淡一点吧!过去的过去,现在的现在,以后的以后都会随着生命消失,什么烦恼忧愁,纷纷扰扰都会随我们如云烟一样消失。永远不用生气,痛苦,烦恼。死是最令人生气,痛苦,烦恼的事,可我们死了还怎么生气,痛苦,烦恼?生气,痛苦,烦恼只会使人生变成煎熬,而不是恩赐。来到这个世上是多么难得,多么偶然的机会啊!为什么不让这唯一的一次机会成为一个天大的惊喜呢?生命本身就是惊喜啊!”

    队伍走到一片荒芜的野地,到处是杂草丛生。

    一座宫殿般的大宅像忽然从地上冒出来一样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都呆呆地望着这座豪宅,忘记看脚下的路。

    走到大宅近处,所有人眼睛都直直地望着高墙后的雕梁画栋,仿佛凌霄宝殿一般的高楼。

    “唉,别人天天享受的生活却是我们一生追求的梦想。”刘晓飞呆呆地望着,叹了口气。

    “哼,告诉你,我也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住过!没什么了不起的!”龙飞面有得色地说。

    “你不过是在大宅里做人家的狗罢了!”刘晓飞低声自语。

    可龙飞还是听见了,却没有动气,冷笑一声,说:“至少比你这条流浪狗过得好点!”

    刘晓飞淡然一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流浪狗?”

    龙飞低头看看刘晓飞的赤脚,冷笑着说:“你连鞋都没有。”

    刘晓飞低头一看,不禁愣住,笑了笑,说:“有没有鞋穿这件事我已经跟阿寿大叔聊过了。”

    阿寿回过头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有这么老吗?你认我这个便宜大叔,我倒不想认你这个冒牌侄子!”

    刘晓飞微笑着摇摇头说:“当你开始问自己老不老的时候就说明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阿寿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转过头继续观赏那栋金碧辉煌的大殿。

    “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人就跟一个只有一条腿而又没有拐杖的人一样,一直在爬行,而没有行走。因为我永远没有伴侣,没有朋友,永远孤独。”刘晓飞淡淡地说。

    “什么?”阿寿呆呆地望着大殿,没有回头。

    “有一天我觉得一天时间特别漫长,而一生又太短暂。”刘晓飞仍淡淡地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阿寿仍望着大殿漫不经心地说。

    “我是说我们今天可能就会死!”刘晓飞加强了点语气说。

    “什么?!”阿寿终于回过头,瞬间呆住。他身后只剩下刘晓飞一人。龙飞和那些大汉们都不见了。

    “我觉得做这件事情就像在给自己画圈子,而且越画越小,最后画得只剩下这座大宅。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画地为牢?”刘晓飞不紧不慢地说。

    阿寿却已经显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他一筹莫展地望着高墙上排满的杂草。

    “这墙上种这么多草干嘛?”刘晓飞自言自语。

    一堆草忽然动了动。刘晓飞和阿寿吓得慌忙退后,定睛一看,原来不是草,而是一个人的头发。那人的头发像杂草一样竖起来,又杂又乱。他的手扒在墙头,只有脑袋露出。看起来十分滑稽。

    刘晓飞瞪大眼睛望着他,吃吃地说:“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奇怪地看看他,又看看阿寿,学着刘晓飞的口气吃吃地说:“你……你们是什么人?”

    阿寿仍惊讶得说不出话。刘晓飞被那人可笑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微笑着说:“我们是来要债的人。”

    那人听了刘晓飞的话,忽然从墙头消失。刘晓飞听到一声重物从高处坠落的闷响。

    阿寿和刘晓飞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两只完全搞不清情况的笨鸭子,没人赶就不知道上架,也不知道上哪儿。

    门忽然开了,就像是自己开的。刘晓飞和阿寿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同时摸着头,进去也不是,走又不行。

    门里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说:“既然是来要债的,上次误杀了你们的一条人命,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现在想来就从大门进吧!既然是来要债就光明正大地要,干嘛老是像做贼似的呢?”

    阿寿松了口气,眼光闪烁地看着门内,吃吃地说:“金辉畅,金……金老爷,我叫阿寿,我欠了宏城赌坊华驰老板五百两银子,我……我没办法还给他,他让我来向你要那五十万两的债,如果要到了,他就不用我还那五百两了,不然就得剁掉我的双手……”

    “你没觉得你说的话太多了吗?哼,虽然不是废话,但总是显得啰嗦,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啦!要要债就进来啊!难道要我把五十万两银子从门口扔出去给你?你架子也忒大了点儿吧?”那个浑厚的声音更加浑厚。

    阿寿刚刚蹑手蹑脚地踏上大门的门槛,刘晓飞也跟着快要跨入大门,门里忽然传出那个浑厚声音的一声惨叫。

    他们赶紧驻足,把头伸得像长颈鹿一样仔细聆听。那个浑厚的声音变成尖细的嗓子说:“进来啊!不怕死就进来啊!不是说人为财死吗?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在等着你们呢!就怕你们两只瘦猴搬不动。”

    刘晓飞有些生气,心想:“果然财大气粗!这分明是两公婆想赖账嘛!不行,越怕越缩手缩脚。反正我一无所有,我还怕什么?”想完他自顾自地大步走进了豪宅的大门。阿寿像条老狗一样款款跟随着他,完全失去了人的机灵。

    他们一直走向他们以为可以很快见到那两公婆的大殿。大殿的门比院门更大更高,像一只饿虎在等着他们羊入虎口。

    刘晓飞想施展绝顶轻功轻云度雁,以免发出声音打草惊蛇,可刚加快脚步就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轻功,更别谈什么轻云度雁了。他有些怅然地想:“我到底会不会武功啊?难道以前只是一场美梦?唉,飞来飞去的我总归只是个普通人啊!”

    “嘿,你他妈跑什么跑?慢慢走不行啊?”阿寿紧跟上几步,焦急地说。

    刘晓飞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想说:“我说我会绝顶轻功轻云度雁,还有绝顶剑法无痕剑法你信吗?”他没说出来,因为他知道阿寿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两种神功,况且现在他武功尽失,也没得显摆。

    “进来吧!来者是客,我们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们光明正大,我们也不会阴险狡诈!怎么说我们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啊!”浑厚的声音说。

    刘晓飞呆呆地望着大门,苦笑着想:“唉,本来想好好过过普通人的日子,没想到又陷入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阿寿装作若无其事,抱着拳高声说:“不请自来,实在是情非得已。只不过我也是身不由己,其实我跟您一样,都是欠债的苦命……”

    门里没有一点声音了。刘晓飞和阿寿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门里的大厅。大厅的一张茶桌后面跪着一个中年大汉。大汉的个头比一般人高几个头。因为他就算跪着也几乎跟刘晓飞和阿寿一样高。

    刘晓飞呆呆地望着那个大汉,愣愣地说:“你……你就是金辉畅?”

    大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我就是。”声音十分浑厚。

    阿寿慢慢走到刘晓飞身边,猥琐地望着金辉畅,欲言又止,想上前几步又不敢,只吃吃地说:“金……金……”

    金辉畅忽然哎哟一声,庞大的身躯几乎被一只手提起来。那只手似乎是个女人的手,简直可以说是芊芊玉手,手腕几乎跟金辉畅的手指一样粗细。可金辉畅的耳朵被这只手紧紧抓着往上提,金辉畅举着一双熊掌般的大手,却不敢去触碰那只玉手,那样子像是举手投降。

    刘晓飞和阿寿都有点忍俊不禁,却不好意思笑。金辉畅歪着脑袋,耳朵仍被那只玉手扭着,可以看出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但嘴角一直挂着微笑,仿佛痛苦中又带有快乐。

    他们看不清那只玉手的主人,只能肯定那是一个女人,而且似乎是十分柔弱娇小的女人,因为她想提起跪在地上的金辉畅,抓着金辉畅耳朵的手就不得不向上举着,她站着比金辉畅跪着还要矮。

    借着屋外微弱的阳光,刘晓飞和阿寿慢慢看清那个女人的容貌。这个宽敞豪华的大殿在外面看起来金碧辉煌,走到里面后却是黯淡无光,大门打开却只有很少的阳光照进来,而且没有一线阳光是直射进来,都像是反射在月亮上的月光。

    宽敞的大殿内像是永远处于月光下的夜晚。光线朦胧,人也朦胧。面对面也看不清谁是谁,好像都身在梦中。

    那个女人的小手仍抓着金辉畅的大耳,用尖细却嘹亮的声音说:“小金子,你三年前背着我去赌坊赌钱我就气得快死了,虽然没有真的死,可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你看,你看,我的手上都有皱纹了!”她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委屈,抓着金辉畅耳朵的手更用力地扭了一下。

    金辉畅痛得紧紧皱起眉头,看样子像是要哭出来,但一点也没有反抗的动作。他满脸通红,看起来像是怒火中烧,却不敢发作,也不忍发作,用浑厚却小心翼翼的嗓音说:“雪燕,我不是故意去赌钱的!我只是一辈子都没赌过钱。别人家的男人哪个没在赌桌上摸过几把?我呢,一辈子守着这个皇宫一样的大宅,却像个奴隶一样活着。”这样人高马大的昂藏七尺男儿说话却这么委屈,实在令人费解。

    刘晓飞和阿寿想笑却不敢笑,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傻呆呆地站在门口,像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局外人。

    金辉畅和那个叫雪燕的女人也没有当他们存在。雪燕冷冷地盯着金辉畅,冷笑着说:“别人家的男人去赌钱你就也想去赌?那别人家的男人去挑粪,你去挑了吗?别人家的男人去耕田,你呢?别人家的男人去逛窑子,你……你敢去吗?”她的眼睛瞪得血红,突然怒气冲冲地说:“老实说,你背地里去过窑子没有?”

    金辉畅迅速抬眼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头看着地面,吃吃地说:“倒给……给我一百万两银子我也不愿去那种地方啊!我不是那种男人。”

    “哼,量你也不敢!”雪燕冷笑着说。

    刘晓飞和阿寿面面相觑,一时间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们心里几乎同时同样地想:“这女人是谁?金辉畅财大气粗,人高马大,怎么可能甘愿受这娇小玲珑的女人管制呢?”

    雪燕像刚刚才发现他们似的,冷笑一声,说:“你们不是欠华驰五百两银子吗?好,我现在给你们五百两,你们拿去还给他。不要再来烦我们了!”她随手从金辉畅的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数也不数就抛给了阿寿。

    阿寿伸出双手却没有接到,钱袋落入刘晓飞的手中。刘晓飞拿着钱袋呆呆看着雪燕,吃吃地说:“可……可现在不是五百两那么简单了……现在……事关剁手!要到五十万,不剁手,要不到,剁!”

    雪燕仍冷笑着冷眼看着刘晓飞,沉默了一会儿,说:“很好,要手不要债,要债不要手!”

    阿寿愣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拼命摇摇手,说:“错了,错了……是要债要手,不要债不要手!”

    雪燕哼了一声,用更尖细的嗓音说:“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剁了你们的手吗?难道全天下只有华驰懂剁手?”

    阿寿和刘晓飞像大冬天被人泼了盆冷水,很快就冰冻了。他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