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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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小村论剑

    wed jul 08 18:48:47 cst 2015

    村庄静悄悄的,村庄总是静悄悄的。

    刘晓飞像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坐在翁叔家门前。走过路过的村民们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就匆匆离开。

    翁叔吩咐他的女儿王宝珠照顾刘晓飞。

    灿烂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尤其是这大热天的,居然把一个双腿肿胀而残废的人放在向阳的门口,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酷刑。

    王宝珠坐在门前的树荫下呆呆地看着刘晓飞,像在看一只在冬日里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可爱的小猫。刘晓飞被她看了半天,不禁有些生气,心想:“虽然你长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婷婷玉立,芳华绝代,但呆呆傻傻的,我可看不上你,你看我也没用!”

    王宝珠忽然开口了:“你一点也不像个强盗!”

    刘晓飞眯着眼睛艰难地看着她,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王宝珠仍呆呆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倒像个秀才!”

    刘晓飞恨自己肿胀而麻木的双腿,用力在腿上捶了捶,看着腿说:“我看你也不像是翁叔的女儿。”

    王宝珠慢吞吞地从一块石凳上站起来,刘晓飞看到她走到阳光下,忽然觉得她虽漂亮,但身材显得有些胖乎乎的,不禁皱了皱眉。

    王宝珠径直走到刘晓飞跟前坐在门槛上,眼睛睁得美丽而无邪。她说:“你叫刘晓飞?”

    刘晓飞像懒猫一样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说:“是啊!你叫王宝珠?”

    王宝珠点点头,不再看着他,而是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茫茫无边的稻田,看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准备回到树荫下。

    刘晓飞扬起头看着她说:“你爹姓翁,你咋姓王呢?”

    王宝珠瞟了他一眼,径直走到树荫下坐在石凳上,打了个哈欠,说:“翁叔不是我亲爹。他只是我爹杨明正的一个老管家而已。”

    刘晓飞皱起眉头抠着后脑勺,瞪大眼睛说:“你亲爹是杨明正?”烈日炎炎,他只有在看树荫时眼睛才睁得大,所以只好一直盯着树荫。

    王宝珠忽然瞪大眼睛笑起来,拍手说:“原来你也听说过我爹的大名呀!我爹是武当派入室大弟子,武功只在武当掌门之下。他平日里行侠仗义,嫉恶如仇,江湖败类闻风丧胆,豪杰之士竞相称颂。可连你这样的小强盗也知道我爹的大名,我倒是没有想到!”她笑起来更加漂亮动人,刘晓飞差点就动了心。

    刘晓飞像看一只青蛙自己给自己鼓气,快要鼓爆身体一样担心地看着她,愣了半天才说:“我……我不知道你爹的名字呀!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爹姓杨,而你姓王呢?”

    王宝珠笑着的脸一瞬间就冷淡了,转头看向稻田,像在自言自语地说:“孤陋寡闻!”

    刘晓飞被更加灿烂的烈日刺得眼睛也睁不开,像刚刚掉进水里一样浑身大汗淋漓。他吞了口口水,说:“你能不能把我放到屋里去?这儿太热啦!”

    王宝珠迅速转过头,怒目圆睁地看着他,娇声娇气地说:“恶有恶报!”

    刘晓飞绝望地看着她,沙哑地说:“我做什么坏事了?你看到了?你怎么证明我是强盗,是坏人呢?”

    王宝珠忽然从凳子上站起,飞速跑进屋里,拿着一把闪亮的宝剑出来,秀眉紧皱着看着他,说:“小子!这儿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有我在此,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强盗恶匪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刘晓飞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说:“你会武功?”

    王宝珠扬起剑挥了挥,动作潇洒而美丽,她收剑而立,英姿焕发,声音清脆地说:“我爹说过,习武之人当以行侠仗义为本,以精益求精为辅,达到武侠合一,人剑才能合一,不然永远只是屠狗之辈!”

    刘晓飞心里哼了一声,冷笑着想:“我问你会不会武功,你给我扯这些废话做什么?”

    王宝珠从背后挥出宝剑又舞剑如飞地使了几招,更加兴奋地对刘晓飞说:“武当剑法天下无敌!但我只跟我爹学来点皮毛。”她神色变得十分黯然,又说:“我爹说我一个女子不应该舞刀弄枪,应该学习女工刺绣,琴棋书画也好。但我偏僻生了一颗英雄心,侠义之心!我要用武当剑法消灭这些自以为可以只手遮天的强盗们,拯救难民于火海!”

    刘晓飞听她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么一通,早已被烈日晒干了最后一滴汗水,哑着嗓子说:“好,好,女侠!快先救救我这个难民吧!我快热死了!”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就晕了过去。

    醒来之前,他充满期望地想:“剑?古人才用剑打仗呢!不会,我不可能身在六百年前,什么永乐十二年?这只是一场梦而已,谁都可能做这样稀奇古怪的梦,比如忽然回到古代,遇到绝色女子,拯救万民于水火,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将醒未醒之际,他忐忑不安地想:“待会儿醒来要还是身在古代,那我就一头撞死!听说人在梦里死去就会马上醒来呢!”

    炎热而密闭的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刘晓飞绝望地大喊:“救命啊!”

    “你怎么啦?”一个娇气的女子的声音朦胧地传到刘晓飞的耳朵。他醒了过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一头撞死在墙上。

    王宝珠尖叫了一声,大喊:“小贼!想自杀?”她刚要伸手拉住刘晓飞,刘晓飞没跑两步却自己跌倒了。

    她冷笑地看着他双手抱着腿痛苦地喊叫。刘晓飞挣扎着坐在地上,眼睛血红地瞪着王宝珠,说:“不让我好好活,又不让我痛快死!你们这些人还是人吗?连禽兽都不如!”

    王宝珠从桌上抄起宝剑,轻轻一跃落在刘晓飞跟前,把剑尖搁在他的肩头,冷冷地说:“禽兽?”

    刘晓飞眼睛瞪得更大,喘着气说:“对!你们都是禽兽!”

    王宝珠用剑尖轻轻挑断了他的肩头的衣服,冷笑着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刘晓飞也冷笑着说:“你以为你的武功很厉害吗?我什么武器都不用就能轻易打败你,绝对不超过一招!”

    王宝珠愣了一会儿,忽然哈哈一笑,收起宝剑,说:“我真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能吹牛的人,我敢说论吹牛的本事,你认了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她接着哈哈大笑,笑声清脆悦耳,笑貌天真烂漫。

    刘晓飞看得有些呆了,这一刻他被她的美丽迷住了,简直无法自拔。他很久才回过神,等她不笑了,才面无表情地说:“如果现在不是梦境,那以前的一切也都不是梦。我不是强盗,我是密宗唯一的传人。我师父是赛斯和翁其。”

    王宝珠愣了愣,目瞪口呆地问:“你刚才说你师父是谁?”

    刘晓飞冷笑着说:“如果现在真是六百年前,那么除了连珠公子以外,我师父赛斯和翁其就是天下第一了。不过他们二人厌倦人世,一生隐居山林,潜修武学,不为世人所知罢了。有名的不一定名副其实,无名的不一定不值一提。”

    王宝珠的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大,像听到人说神话其实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一样,她根本不相信刘晓飞的大话,冷笑着说:“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吹牛最牛。居然拿两个无名小卒来跟武功公认天下第一的天魔教教主连珠公子相提并论!你这话若是让天魔教教徒听到的话,他们非得打你一顿不可!”

    刘晓飞微微皱眉,问:“怎么,天魔教教主不是叫何音红吗?”

    王宝珠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就说你孤陋寡闻吧!何音红是天魔教的左护法……”

    刘晓飞打断她的话,说:“那天魔教的右护法是不是叫何婉红?”他眼中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王宝珠也看着他,有些疑惑地说:“对啊,她们是两姐妹嘛!”

    刘晓飞低头不语,仿佛陷入沉思。

    翁举忽而大踏步走进来,瞪着虎眼大声说:“宝珠,你怎么能让他坐地上呢?地上湿气重,这样他的腿更难好了!翁叔还打算过一段时间就逼他带我们上紫龙山剿匪呢!他这个样子下去,难道要让我背着他上山吗?”

    王宝珠用力挥舞了下宝剑,秀目圆睁着说:“真的?我们要去剿匪啦!哎呀!太好了,总算不用老是坐以待毙了!早就应该先下手为强的!”

    翁叔也忽然出现在门前,冷冷地盯着刘晓飞,说:“忍无可忍之时无需再忍,再忍只会让他们那些自以为是的强盗们以为我们只是毫无还击之力的牛羊任他们宰杀掳掠!”他拄拐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刘晓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想:“他们若是真让我带路,那真是羊入虎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我连他们这个什么知遥村的地形都完全不清楚,要是真把他们领到那个什么紫龙山上去,那我就白白害死一大群无辜村民啦!就算他们因误会而残酷待我,我也不能以怨报怨呀!就算真是在梦里,也不能这么心狠手辣呀!”

    翁举走过去把刘晓飞抱到椅子上坐下。王宝珠手持宝剑,冷冷地盯着刘晓飞,说:“凭我武当真传的太虚剑法,任他牛鬼蛇神,我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到时候你们就看我的吧!我爹还传授给我太极剑法呢,你们连瞧都没瞧过吧?”

    翁叔微微笑着看看她,又看看刘晓飞,颔首说:“武当剑法天下无敌,高深莫测,那可是贵族武学,那些只学过舞刀弄枪的低等武学的强盗根本不堪武当剑法一击!”

    王宝珠点点头,笑着说:“对呀!还有翁超翁师哥的武当太极拳,那更是出神入化的高深武学,村民们只需学个皮毛就能轻易打败那些笨手笨脚,只会胡乱砍杀的土匪了!”

    翁举也信心满满的样子,大声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怕这小子到时候使坏,把我们领上歪路,中了紫龙寨的埋伏!”他恶狠狠地盯着刘晓飞。

    刘晓飞苦笑了下,摇摇头说:“你们不知道,紫龙山上也有高手,不然那么多武艺高强的大侠们怎么没能剿除了强盗们呢?”他想撒谎骗他们,好让他们知难而退,不至于鸡蛋碰石头。

    王宝珠用力挥了下宝剑,傲然挺立着说:“真正的武林高手是能以一敌百,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不费吹灰之力的!你说的那些所谓大侠不过是些浪得虚名,想借此名震江湖,受人敬仰而已!”

    翁举也跟着大声说:“紫龙山上会有什么高手?他们不过是仗着他们寨主赛云的一手变幻莫测的无痕剑法而已。以前有江南名侠邵剑通去找过赛云比武,他自己说他连赛云的剑都没看到就败了。无痕剑法真正是无痕无影。他还说他肯定赛云手中剑根本就没出过鞘,甚至连使剑的手都没握过剑柄!”

    翁叔微微皱眉,叹息着说:“紫龙寨跟天魔教还有点牵连。只不过天魔教不屑于理会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穷窝罢了!紫龙寨寨主赛云曾在天魔教左护法何音红手下学得几招她的绝学无痕剑法,但已能达到出剑无痕的境界!就足以打败一般武林高手了!”

    刘晓飞冷笑着想:“不是没出鞘,而是剑出鞘,回鞘都是极快,若不是武功与其相当的高手,根本就看不出此中的变化。”

    王宝珠听得目瞪口呆,可很快就恢复冷傲的表情,哼了一声,说:“都是些邪门歪道,说不定是赛云暗中使了什么暗器才打倒那个什么邵剑通的!什么江南大侠,我听都没听过!要是我爹肯重出江湖,一定能轻而易举就铲除了赛云这个强盗头子!”

    翁叔摇摇头,仍然叹息着说:“杨大侠自从不出一招就败在连珠公子手下之后,对于潜心几十年的武学产生了天翻地覆的怀疑,就归隐山林自创绝世武功,而且决定二十年内绝不与人交手。”

    翁举皱着眉头焦急地说:“杨明正大侠倒是悠闲自在,闭目塞耳地潜心他的武学,完全忘了侠义精神。武的最高境界不就是侠吗?”

    翁叔微微点点头,拄拐向屋内走了几步,靠近了刘晓飞,看着他说:“像他这样的强盗其实是世上最懒又最无情的人。这种人不肯工作,怕累,不肯像我们一样干活,怕苦,永远都想着不劳而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上不会掉金银财宝,他们就动起歪脑筋,走邪道,抢别人辛苦得来的血汗钱,夺别人日晒雨淋才收获的粮食!”

    翁叔狠狠咳嗽了几声,接着说:“他们都是些没有家的人,没有家的人无牵无挂,没有牵挂的人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人什么都不在乎。他们不在乎别人的生死,只要能抢到钱,连他们的亲人都忍心杀。他们甚至不在乎他们自己的生死。这种人最可怕,最自私,欲望无穷无尽,损人利己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刘晓飞静静地听着,默默地想:“这世上谁不自私呢?要是谁都不自私,那世上就没有富人了。”

    他叹了口气,望着翁叔说:“每个人不都是为了欲望而活着吗?人类也是因为欲望而得以延续,不然我们的后代从哪儿来的?要是个个男的都出家当和尚,六根清净的,就没有子子孙孙了,子子孙孙也没有子子孙孙了,那人类就像一潭死水,只等着被晒干了。只有像河流一样川流不息,我们才能生生不息呀!”

    王宝珠听了刘晓飞的话不禁脸上微红,翁举听得发呆。翁叔早已点燃烟杆抽起来,吐出一口浓烟,眯着眼睛说:“小子,你用不着把话题扯得这么远。半月之后,你带着我们上紫龙山就是了!到时候你要是耍一点花招,我第一个先宰了你!”

    王宝珠也杏目圆睁,缓缓挥动宝剑,说:“我跟着你走,你带我找到赛云便罢,否则我一剑刺你个大窟窿!”

    刘晓飞呆呆地看着她,苦笑着叹了口气,心想:“这么美的女人居然动不动就说杀人,真是最毒美人心呐!”

    翁举和翁叔低声说着村民们连日跟翁超习武之事,还有半月后那场一触即发的血战,边说边慢慢离开了屋子。屋里又只剩他和她二人。

    沉默,不可避免的沉默,理所当然的沉默。刘晓飞向来不喜,也不惯与人共处一室,尤其是个女人。

    王宝珠始终避开他的目光,因为她觉得他眼里总有点看不起她的神情。

    她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又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开始在屋里的空地上练习起武当剑法。她练的是太虚剑法,闪展腾挪,变化无常。刘晓飞不禁瞧得呆了,主要是因为王宝珠舞剑的飒爽英姿别有一种魅力吸引着他好想跟她齐舞那优雅而灵敏的剑法。

    王宝珠越练越起劲,剑尖破风之声震动纸窗,衣袂飘飞如翩翩仙子。刘晓飞忍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王宝珠忽然收剑挺立,冷傲地看着他笑了笑,刘晓飞被这一笑美得魂都快飞出,他心里噗通噗通噗通跳着想:“要是世界上有任何一个男子见到她而不动心的话,那他不是太监,就是疯子。就算是所谓六根清净,看破红尘的高僧也不可能不动凡心!只有瞎子才看不上她,因为瞎子什么都看不到。”

    他满头大汗地想:“我不是太监,不是疯子,也不是瞎子。那我现在是看上她了?或者喜欢上她了?甚至爱上她了?”

    他有些不安地想:“我是现代人,她是六百年前的古人,我们可能在一起吗?”

    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渐渐平复了心跳,终于坦然起来,微笑着想:“有何不可呢?”他的心跳又加速了。

    王宝珠忽然大声说:“喂,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又在想什么?”

    刘晓飞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眨了下眼,微笑着吃吃地说:“你……你的剑法真是好!”

    王宝珠从身后拿出宝剑细细观赏,避开刘晓飞的目光,冷笑一声,说:“你懂什么剑法?只不过看个热闹而已吧!”

    刘晓飞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语气严肃地说:“热闹是热闹,你的剑法虽然变化无穷,高深莫测,但变化太多反而显得累赘,拖拉。如果遇上赛云的无痕剑法,你也会在一招之内被他打败!”

    王宝珠冷笑着,依然不看他,边观赏宝剑边说:“你倒是对你们寨主的武功很有信心呀!像你们这样的井底之蛙,肯定以为赛云就是天下第一啦!”

    刘晓飞微微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对赛云有信心,而是对无痕剑法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