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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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孤身犯险

    wed jul 08 12:41:08 cst 2015

    刘晓飞走出院门,回头看了看白小丽,白小丽依然呆呆地望着他。

    他不禁莞尔一笑,心想:“嘿,这有点像妻子盼着丈夫回家的情景呢!”他叹了口气,苦笑着又想:“要是真的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只过一天普通的日子,我也死而无憾啊!”

    黑夜慢慢降临,刘晓飞径直步行到荒无人烟的山林,远望了一会儿山脚的大屋,黑漆漆的大屋一扇窗户亮起一盏昏暗的灯。

    他微微笑了笑,转过身施展绝顶轻功轻云度雁,飞身跃进了茫茫森林。

    林中鸟兽被惊得四散奔逃,几只鸟雀飞出鸟巢,跟刘晓飞并行齐飞。刘晓飞不禁大声喊叫,兴奋不已。

    他从一棵树跃至另一棵树,有时只在树顶的树叶上轻轻踩过,如蜻蜓点水,又如大鹏展翅,把那些拼命飞逃的小鸟远远甩在身后。

    “啊!我现在也快三十岁了。”刘晓飞边跑边想:“完全没感觉到年龄的增长,我还是手脚灵活,运转如飞!”他越想越兴奋,速度也越来越快。

    忽然,他感到心生出一股剧烈的寒冷,迅速散发全身,他像瞬间冰冻了一样停住脚步,几乎从树上摔下去。

    他慌忙停在一棵树的树枝上,刚坐下就感到寒冷彻骨,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连坐也坐不稳。

    山林里吹起狂风,风力差点把他推下高高的树枝。他赶紧运功稳住气脉,稍稍觉得暖和了点,就飞身跃下树枝。

    刘晓飞靠在粗大的树的树干上,颤抖得越来越剧烈,像浑身被冰块压住,感到窒息的寒冷。

    “啊!快让我失去知觉吧!”刘晓飞绝望地看着枝叶间黑蒙蒙的天空,心想:“等我抓到谭晓昙,我不跟他要什么bkx病毒的解药,我只要bkx病毒,让我失去知觉的病毒!没有知觉地腐烂而死,总比受这样令人痛不欲生的折磨要好!”

    刘晓飞端坐起来,双手放在膝盖之上,强行运功从丹田升起一股暖流,散发至周身。但这股暖流只维持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刘晓飞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彻骨的寒冷又袭遍全身。

    他痛苦地想:“冷就冷吧!多少人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下都能活下去,而且活得开开心心,健健康康,为什么我就不能习惯呢?什么痛苦,只要习惯了就不痛了。痛到极致也不过是麻木而已!活得再苦再累,只要死了就解脱了!”

    他又有些不安地想:“一定要死才能解脱吗?”他不堪设想:“什么问题都用死来解决,那这世上真就没人了。到时候只剩下动物,植物了,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尽量让自己的心境更旷达一些,又想:“动物,植物不会用死来解脱,是因为它们不如人那么聪明,有了问题不会去想,而人会想,想就是痛苦。它们也不像人这么蠢,为一些看似无路可走的难关而苦苦思索,越想越绝望。它们自然地诞生,本能地生存。死,是它们从来不会想的东西,因为它们不会想。”

    “为什么我不跟一只虫子一样活下去呢?”刘晓飞平和地想:“做虫子跟做人有何不同?都是生命,都很短暂。所谓完美的精彩人生也不过是活到死而已。”

    刘晓飞惊喜地发现,心里越来越空旷,身体就越来越暖和。像从冬天慢慢过度到了春天。他微笑着想:“到底是因为颤抖而寒冷呢,还是因为寒冷而颤抖?”

    他放松下来,停止了颤抖,寒冷的感觉也消失了。

    他几乎快乐起来,兴奋地想:“经过此次磨难之后,我一定要过得比现在好千倍,好万倍!”

    林中一片漆黑,只有落叶被风吹动得哗啦啦微响。

    刘晓飞觉得身体渐渐变暖,靠在树上昏昏欲睡,可又害怕半夜有野兽侵犯,遂站起来飞身跃到树顶,躺在树枝上合衣而眠。

    清晨的鸟叫声惊醒了刘晓飞,他睁眼看了看,树林里阳光明媚,一片宁静。

    灿烂的阳光照得他暖洋洋的,甚至热得汗水都冒出。他抹了下额头的汗珠,心中大为畅快。敞开的衣襟露出胸膛,在阳光照射下,那道血红的掌印依旧鲜红如血。

    刘晓飞不禁叹了口气,站在树顶朝山外望了望,这棵树原来已是山林的尽头。他微微一笑,飞身跃下大树,朝山下跑去。

    山下是一条泥土路,路上长满青草和野花,看来是一条无人经过的老路。不知数十年这里是否有一个人烟繁多的富饶村庄,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曾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去耕耘,去收获。而现在,路上长满野草闲花,自由生活的山民们却已消失不见。

    刘晓飞叹了口气,望着路边的荒芜之地,心里更觉凄凉。他觉得自己也像这路上的野草闲花,虽然自由自在,但也孤苦无依。一个人是没有未来可言的,一个人只有孤独终老,一个人需要摆脱自由,才能摆脱孤独,才有人人所有的未来。

    走着走着,泥土慢慢变成了公路。公路,总是通往城市。刘晓飞微笑看着眼前不远的几辆车,脚步渐渐加快。车里的人们只感到车窗外晃过去了一个黑影,还没来得及用心去看,早已无影无踪,他们以为是鸟飞经车顶,鸟的影子在车边一晃而过。

    跑着跑着,公路变成了街道,城市已遥遥在望。刘晓飞闪身跃到一座通往城市的大桥下,坐在河边休息了会儿。等气喘匀了之后,他才慢慢站起来,慢慢走到桥上,跟在几个观光游客的身后。

    游客中有的人好奇地回头打量着刘晓飞。刘晓飞此时赤着脚,衣服虽未破烂,但极为陈旧肮脏,好像穿了好几年没洗过一样。有些人捂住了鼻子,催促身边的人快走。

    刘晓飞不禁偷偷地笑,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导游忽然转过身,对游客们大声说:“现在是吃饭时间,大家跟我去河边的宏城大酒店用餐!”游客们欢欣鼓舞,笑着议论:“听说那儿的油焖大虾是招牌菜,可好吃啦!”

    刘晓飞也感到肚子咕咕乱叫,决定跟随他们去吃一顿好的。他大摇大摆地跟在那些人身后,那些人时时回过头鄙夷地看看他,议论纷纷:“哪儿来的乞丐?你看他脸上,脚上都烂掉了,说不定有什么传染病呢!”

    刘晓飞一惊,慌忙停住,心想:“哦,我差点忘了!白小丽说我现在身染病毒,而且只靠呼吸就能传染给别人。我还是离他们远点吧!”他站在原地,等那些人越走越远,直看到他们走进河边豪华的宏城大酒店。

    刘晓飞皱起眉头想:“或许我带个口罩就行了?”他决定先买个口罩再说。他觉得实在太饿了,不进城吃个饭,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

    他脱下上衣,卷成一团捂住口鼻,尽量控制着慢慢呼吸,往城市里走去。

    城里的街道繁华喧闹,人来人往,每个经过这个半裸的男子身边的行人都捂住鼻子。刘晓飞身上以前腐烂过后留下的疤痕还没完全消失,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令人作呕。

    但他毫不在乎,大摇大摆地往前走着,一点也不避让人潮,因为人人先忙着避开他。他偷笑着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反正这是公共场所,谁都有权利在这儿走,难道哪个城市还不容许有流浪汉吗?”

    人们见流浪汉见得太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流浪汉们仿佛也是城市的一部分了。有些落魄的人甚至自我安慰地想:“至少我比他们混得好点吧!”流浪汉和乞丐是人类阶级的底线,只要有这个底线,有这些毫无地位可言的人存在,其他人都是比较幸福,比较成功的。

    刘晓飞此时在路人们眼中就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流浪汉,任他四处游荡,但别靠近。刘晓飞微笑看着来来去去避开他的人潮,心想:“不需要多亲密,和平就好!”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偏僻的街道,人潮不再那么汹涌,街店也没那么多了,取而代之的是简易的地摊,连绵不绝地排列在肮脏不堪的街边。经过的人穿的衣服也没有那么鲜亮了,可能就是在地摊上买的便宜货。

    经过刘晓飞身边的人不只是避开他或者捂住鼻子,还往地上吐口水,厌恶地朝他看几眼。刘晓飞也满不在乎,悠闲自得地继续寻找卖口罩的摊位。

    他看了许多卖各种首饰,皮包,衣服的地摊,终于在一个无人问津的摊位上发现了口罩。他仍然用衣服捂着口鼻,慢慢走到那个摊位前蹲下,摊主热情地招呼:“帅哥,买个口罩吧!现在城市雾霾严重,戴个口罩能避免吸入不良空气嘛!”

    刘晓飞忍不住偷笑着想:“这人是个瞎子吧?人人看到我的样子都会吓跑,他还叫我帅哥?”他用力捂着口鼻,只露出眼睛看着摊主,声音模糊地说:“多少钱一个?”

    摊主笑着说:“只要两块钱!很便宜吧?店里边都卖二十多呢!这是我自己制作的,虽然没有店里卖的好看,但效果是一样的。我自己试过了!成本不高,我只赚点手工费。”

    刘晓飞皱着眉头,心想:“可我连两块钱也没有呀!唉,我总是没有钱!”他苦笑着对摊主说:“我没有钱。”

    摊主忽然哈哈一笑,说:“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钱。我今天一个都没卖出去,像这样便宜的口罩,白送别人也不敢戴呀!”

    刘晓飞惊喜地说:“那你送给我一个吧!我要戴!就像你说的,城里的雾霾太严重了,我上街时就经常咳嗽呢!”

    摊主收住笑容,哼了一声,冷冷地说:“穷得饭都没得吃,还有心思逛街?有钱逛街却没钱买件好衣服,好鞋?连两块钱的口罩都买不起?”

    刘晓飞骤然感到无比惭愧,低头不语,站起身想要离开摊位。摊主忽然喊:“喂,送你一个吧!乞丐也是人啊!”

    他把一个口罩扔给刘晓飞,刘晓飞接住,呆呆地看着他。他微笑望着刘晓飞说:“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而已,没有谁规定必须要怎样活。人生是你自己的,怎么度过,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

    刘晓飞不知为何感到眼眶微微湿润,他默默盯着摊主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摊位,离开了那条街。

    他找到一个无人的小巷,把口罩戴在脸上,把衣服穿上,静静回忆摊主说的话,心想:“我该如何度过我的人生呢?”

    每次想到这个严肃的问题,他就心慌意乱地想:“我已经虚度了多少年华?以后,我还会浪费多少日子?怎样才不算虚度呢?孤独终老是不是最可怕的未来?我会不会永远孤独?孤独就是虚度?”

    刘晓飞用力摇了摇头,极力驱赶头脑中繁杂的思绪,像摆脱爬满全身的蛆虫一样。他越来越厌恶思考了,思考只会让人更加彷徨。

    他忽然感到一股锥心的寒冷散发全身,冷得他连颤抖的力气也没有。他瘫软在地,闭上眼睛想驱除杂乱的思绪,用另外豁达的思绪代替。

    刘晓飞自我宽慰地想:“就让我做一只虫子吧,都是生命,都很短暂。自然地诞生,本能地生存,永远不想,因为不会想。”

    激烈的寒流慢慢变得平缓,他的身体也渐渐恢复力气。他摘下口罩,把手放在嘴巴上,惊恐地发现居然连呼出的气都变寒了。他的心也寒了,痛苦地想:“难受啊!为什么我还舍不得死?怎么乐观都没用了,现实是我中了寒冰掌,只有忍受寒冷,直到僵硬而死!”

    他恢复了些力气,身体却开始剧烈地颤抖。体内的寒气似乎更加重了,他的脸上像蒙了一层冰霜变得惨白,而且像夏天的冰块冒着冷烟。

    刘晓飞冷得快疯了,他张大嘴,嘴里流出口水。

    他仍然躺在地上,想喊叫,却好像喉咙里结了冰一样,用尽力气也喊不出来,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声。

    他闭上眼睛躺着,任由身体无法控制地自行颤抖,心里绝望地想:“冷吧!寒冬总有结束的时候,我能冷多久呢?最好,让我冷成一块冰,永远也不融化,永远也不腐烂。我像现在一样,虽然永远冰冷,但永远活着。”

    越想越无法忍受寒冷,他蜷缩成一团,像只受到惊吓的毛毛虫。他冷笑着想:“现在我倒是像一条虫子了,只不过我是一条有思想的虫子,感到痛苦,就会感受痛苦,越感受越无法承受。要是我不想呢,我就不会痛苦了吧?”

    他慢慢伸直自己的身体,真的不想了,什么都不想,连笼罩全身的寒冷也不想了。他没有感到温暖,也没有感到寒冷,像是死了。他平静地想:“不想,就等于死了。死了就没有任何感觉了,没有感觉就没有痛苦,没有痛苦,就是欢乐,欢乐即温暖。”

    他微笑起来,因为他感到一股暖流由心而生,慢慢传遍全身,整个身体像浮在空中。他微微睁眼,惊讶地发现:“我真的飘起来了!”

    他由惊讶转为慌乱,忽然从半空中坠落,摔在了地上。

    小巷外面传来人声和脚步声,他挣扎着坐起,慢慢站起来,重新戴上口罩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