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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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开辟新天地

    sun apr 19 05:53:21 cst 2015

    林森走前以肝结石的缘由开了一个月的病假,肝结石这个病怎么诊断?哪个医生也都束手无策,只有靠b超。当然除此还有一个手段,就是ct断层。设计这个病就是让单位无法辨别真伪。而b超的功能室主任又是林森的同学,如果企业验证诊断书真假也得经过他同学的这一关,所以不能露出马脚。肝病是慢性病,一休就是一个月起步。苑介对林森的这份诊断十分怀疑,但说不出什么,因为b超的报告单都在。苑介曾经打电话给一个医院的朋友,问肝结石b超有什么改变?对方说的和报告上的一样。病假开一个月,可是林森只用了两个星期就把事情办完了,注册的公司执照也拿回来了。林森和陈二风尘仆仆回到了东北家乡下了火车,刚出站台陈二就嚷嚷要吃饭。林森找了一个临时快餐点,每人要了一碗鸡蛋糕和两张葱油饼。正吃着身后有人轻轻地拍了他一巴掌,回头一看原来是本单位企管科的吕二妞。

    “你……?”林森吃惊地指着吕二妞愣住了。吕二妞上身套了件白色围裙,头上戴了顶白色帽子,“你怎么干起这个啦?”

    吕二妞微微笑了笑,“那你说我还能干啥啊,先这么干着呗。”

    “今天也不是星期天啊,你不上班?”林森瞪着眼睛。

    “咱们厂子放假了你不知道?”吕二妞不解地问。

    “放假了?”林森有一点发懵,“怎么会放假呢?”

    “都放假一个多星期了,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哦,我出远门了,刚回来。”

    “怪不得,工人都放假了。可能你们中层干部暂时还上班吧!”

    “是这样啊?”林森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说你下海了?”

    “这算什么下海,暂时对付一碗饭,以后再说吧。”

    “好,等过几年再回头看,你走这一步是对的。”

    “不用等几年,我们就干了四天就感到下来晚了。你知道我们这么小打小闹的一天能挣多少钱吗?”吕二妞夸张地瞪着眼睛。

    “多少?”

    吕二妞笑了一下,“不瞒你,多的时候超过二百元!我们三一二国营药厂一个月开个七八十元钱还开不出来,你说这些年我们让国营企业坑到什么程度了?”

    林森不住地点着头,“觉醒了,你觉醒了!”

    “早知道这样我们早就下海了,什么全民啊集体呀,现在看全是骗人的!”

    “行,慢慢干,一点一点地扩张,用不了两年你就能混个正儿八经的小老板。”

    “借你吉言!”吕二妞应承道。

    林森这时也吃完了,“多少钱?”

    “啥钱,我能要钱吗?”

    “欠债还债吃饭给钱天经地义,等你发财了再好好请我。”林森说着朝陈二使了一个眼色。陈二掏出来二十元钱往桌子上一丢,双双告辞而去。

    事情有时就这么凑巧,偏偏又连连凑巧。刚出了车站广场,一台出租直向林森撞了过来。林森心里一惊,嗷地跳起来。几乎同时出租车嘎地停住,林森火气忽地窜上头顶,刚欲发作,见对面司机笑了。原来是三一二制药厂开通勤大客的司机王海!

    “你小子,想暗杀啊?”林森叫着。

    哈哈,哈哈哈……“我想进车站广场,刚拐过来一看是你!”

    “怎么开出租车了?”

    “我的职业就是司机,这也是我本行啊。到哪儿?上车!”

    “送到眼前了,上吧!”林森朝陈二一摆脑袋,两个人都上了车。

    “你们出门了?”王海问。

    “嗯,跑了一趟广西。”

    “这十多天厂子变化很大,苑介安排申请企业破产,单位也放假了。”

    “知道,我方才看到厂子吕二妞了。”林森说。“可是,我走的时候不是说厂子有几个老品种大包出去了吗,怎么放假了呢?”

    “听说大包商首批生产量很少,车间就留了十几个人,其余的全放假了。”

    “没说是放多长时间?”

    “现在厂子的状况不是放多长时间问题,而是多暂破产问题。”

    “你们的动作也够快的了,这么短时间就在市场里找到自己位置了。”林森说。

    王海晃了晃脑袋笑了下:“不是我们找的而是逼的,逼鸭子上架。没办法,不这么快进入市场家里老婆吃啥啊?”

    “其实自谋职业也很幸福的,自由、愉悦、兜满肠肥。”林森鼓励道。

    “以前咱不知道,进入市场才有体会。按理说我们现在才是正常的,”王海深有感慨地说,“根据自己的能力寻找自己的职业;而社会根据需要选择我们。可是我们在国营企业里要搞人事关系,不搞就找不到好的工作,淋不到好的岗位,也不会有好事砸着我们脑袋。每天混那个八小时,绑个死身子,多少年不长一次工资,现在更好连工资也开不出来了!”

    林森沉默了,按理说好好管理三一二制药这个厂子也是挺好的,硬生拉一帮打一伙给折腾黄了。看看南方的市场,人人都奔忙于生意,没人顾得上内讧。他就不明白,有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好在人都有一个能动性,发觉厂子不行了就自己主动进入市场。下了车这么一会儿就遇到了两个本厂子职工,还有一些是偷偷的,还有一些是正在谋划的。他相信,曾经一味紧跟党的大政方针,把政治放在一切工作首位的北方人也在迅速觉醒。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北方人也会走向市场,开辟一个新天地!

    技术楼里没有了平日的实验,各个实验室里的人已经放假,所有屋子都空空荡荡,只有技术部门里的头头还待在这儿留守着。林森回来贾达夫十分欣喜,他兴致勃勃地将吕典喊过来,听林森介绍这次出差情况,顺便探讨下一步的去向。

    出去十几天,见了好多世面,思维显然与原来大有变化。林森首先从背包里取出工商执照扔了过去。吕典抓过来一看乐了,“医药公司,我们有自己的医药公司了!”

    贾达夫也拿过来看了看,还给了林森,“好好保管,暂时不让别人知道。”

    林森将执照收入包内,他瞅着贾达夫和吕典深有感慨地说:“这几天在南方所见所闻与我们这里的情形太不一样了,总的感觉是中国正在发生着急剧变化,知道干点正经事了,我们再也不能跟着国营企业瞎胡混了。”

    贾达夫和吕典洗耳恭听,听着林森的出差感言:“中国正面临一场大的变革,在广西东兴这个开发区你听不到那些官场无聊的骗人鬼话,地方政府一心抓经济发展。在越南,地方政府向世界招商引资的政策更为优越,甚至远远优惠于中国,你仿佛感觉越南人在和你中国抢机遇、抢时间、抢发展。东兴与越南芒街只有北仑一河之隔,但市场融会贯通,越南市场全一色中国商品。边贸的活跃催人奋进,稍有懈怠你就会被蓬勃发展的形势所甩下。所以我们应该下海,马上下海,我们必须要赶上这趟末班车!”林森坚定地说,“事实证明这个社会固守了多少年的那种经济模式已经没落,一种新的、有效的、最大解放生产力的新的社会经济体制正在到来。如果我们犹豫、徘徊,如果我们还过于依赖和迷信这个政府以往的承诺,我们将成为时代的弃儿!”

    贾达夫不住地点着头,但他脸上也不时现出一副忧虑。下海,扔掉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贾达夫二十几年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大学之前的寒窗苦读,大学之后的人生梦幻都成了泡影。在市药政处那几年,他感觉前途暗淡,发展有限。进入药厂想成就一番事业,闯出一番天地,千辛万苦当上了技术厂长,如果下海了他还有什么?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得从头再来!既往他在他的同学当中有影响、有地位。小型的同学饭局,大型的同学聚会,他也算核心人物。厂长,虽不是法人代表但也是厂长,技术厂长也是厂长。同学当中没几个混上厂长这个位置。吉林有个同学叫池人之,他嘲笑厂长。他说厂长骗人行,有出息,当官了。可是屌毛没有!他佩服那些个体户,那些私营业主,有的是钱,自己的事业,铁打的职位,即使被抓进法院里面还是私企老板!贾达夫很矛盾,他心里也特别清楚利弊,但还是矛盾。国营企业已经没有前途,不是说别的,而是那种体制,浓厚封建色彩的体制,阻碍了企业经济的发展。他知道下海后的情况,就怕你没有能耐,就怕你不能吃苦。否则,你会面临一个广阔的发展空间;那是一个英雄有用武之地的世界。那里让你回归本性,真真实实地活着,为了自己的发财和幸福去冒险、去拼搏。虽然心里是那么想,但话到嘴里却又是一样:

    “不管怎么讲眼下厂子还没彻底黄铺,如果我们三个技术头头一起走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是啊,这还真的是一个问题。一个厂子主要技术部门的头头一起走人,肯定要引起舆论,引起轩然大波。同时也会给人有预谋、有组织、有目的拆台的感觉。”吕典说。

    “我们可以分开走。”林森建议。“我们不要自己臭觉不错,苑介这个时期对我们器重是因为他带来的那些人狗屁不是,开始苑介来的时候想什么?是想怎么控制我们!”

    “老林说的有道理。”吕典赞成林森的观点,贾达夫的神情有些复杂。

    “你看这样行不行?”林森征求着意见,“我先走,我走一个星期之内吕典再走。你贾达夫先在这个厂子呆着,等我们干的成型了你再下来。”

    “我看行!”吕典说。

    “昨天质检科的张主任和我说,我们下海后他也要跟过来。”贾达夫说。

    林森一听贾达夫说这个,知道他同意这个方案了。不是说下海非得需要贾达夫,人这个东西有时活一个氛围,哥三个发财一起发那是一种情趣、一种意气、一种幸福。有钱了同时又有了一种友情的陪伴平添了不少欢乐。

    “我们第一步应该怎么走?”贾达夫瞅着林森问。

    林森来药厂之前下过市场,经验相对多一些,早在他去广西的时候就选择好了。北京有一家血液病研究所,要合作搞一种叫倍半氧化物羧乙己锗。“第一桶金,我们就从这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