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民怨
mon apr 06 06:33:08 cst 2015
这是一个阴冷的下午，没有日光，天上稀稀拉拉飘着小轻雪，厂区发酵车间门口停了三台加长大货车。车间窗户多处破碎，一根根大长铁管不时从里边被扔出来，在地面上弹跳着，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车间大门被砸开三米多宽，一个个体积硕大的不锈钢发酵罐从屋里陆续拽出来，有工人爬上去绑好钢丝，被吊装上车。
这个发酵车间从开建到完工，历经了两年时间，如果算上厂房和配套设施，花去一千多万元人民币。只投了两次料，就寿终正寝。一千多万元人民币，多么巨大的一个数字？工人们心痛不已。然而，任大摇却呲之以鼻：
“你们看到的这点玩意不够塞牙缝的。南帝特钢，从国外进了一套1.3亿的轧钢设备，硬是丢在露天地里三年，风吹雨淋，锈蚀斑斑，成了一堆废铁。没有谁从中承担什么责任，卖几个废弃的发酵罐子何足挂齿？”
任大摇从医药经营企业调入医药生产企业，专业陌生，环境陌生，人员更陌生。原经营公司这帮人商场摸爬滚打惯于见风使舵、处事灵活，而将内心的意图深深地隐藏着；而企业这帮人从中层干部到车间工人，死板、苛刻、认死理，一就一二就二，崇尚信誉，讲究诚实。在他眼睛里，这些人脑袋就是少了根弦，灌进去水了。当拉大罐的三辆大货车走到大门口时，推拉铁大门哼地一声启动了，徐徐向一块靠拢，最后关闭。厂子保安季宝福似乎还不放心，咔地在门上又加了一把大锁链子，给截住了。
“这是任大摇厂长的安排。”来人跳下车，来到保安季宝福面前。
季宝福矮矮的个头，一套蓝色保安服，头罩一顶大盖帽，歪着脖子，扒到车上看了看，跳下来，“出门条子那？”
“没给。”
“那不行。”季宝福保安站在门口。
“好吧，你等着。”来人转身进到了办公大楼。
一会儿，厂子新上任的经营厂长钱金宝笑呵呵走过来，手里拿了一张条子。“季宝福，这是任大摇厂长签字的条子，请你过目。”
保安季宝福瞟了一眼：“不行。”
钱金宝一愣，“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这个不是出门证。正统的出门证要有品名、数量、单价、生产批号、目标仓库。这些都没有，所以不行。”季宝福保安一本正经。
“这么说任大摇厂长的条子不好使？”钱金宝试探着问。
“我这儿只认出门证。”季宝福保安固执地说。
钱金宝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保安，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又返回办公楼里了。
工人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围着门口，唧唧喳喳。
任大摇冷冰冰地走出来，还没到门口就喊：“季宝福警卫，咋的，我不好使啊？”
季宝福保安表情很坦然，正常回道：“我说过，我只认出门证。”
任大摇心里明白，这不是出门证的事，而是对卖设备有抵触。于是敞开心扉，直言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要解决全厂工人下一个月的工资。话再说回来，这个药厂假如有一天破产，一切都得交给国资局。那时你就更什么也捞不到了。”
“这个我不管。”季宝福保安在门口背着双手，两下肢微微叉开，俨然一副气昂昂的神态。
工人们起哄了，有的竟鼓起了手掌。工人们把工厂视为他们的生存根本，有了工厂他们就有了养家糊口的基础。扒车间、卖设备，让工人们有一种黄餔撤摊，打扫战场的感觉。所以，有些心灰意冷，滋生敌意。
“好吧，卸车！”任大摇恼怒地一挥胳膊，“这帮傻子，他们自以为保留了这些破罐子就可以有饭吃 ，那就让他们守着这些破大铁罐子过吧！”说完从鼻子根发出一声低低冷笑转身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怎么，真的卸车？”钱金宝跟进屋里不解地问。
“切，妈的，你看那帮人楼上楼下起哄，一个个像是捍卫国家财产的英雄。”任大摇嘴角泻出几丝鄙夷，反倒感觉自己轻松了一些。“我图一个什么？卖钱也不是我花！”
“他一个臭把门的，犯不着和他生气……”钱金宝嘟囔着。
“我是好心，我是为了他们这个月有钱养活老婆孩子……”任大摇掏出了一支烟没有点燃就一甩扔到了地上“再说了，你没看到多少人起哄？！”
任大摇气喘吁吁，今天的情形似乎又验证了他以往曾多次阐述过的观点：对待工人，不要拿他们太重，也不要为他们着想的太多，他们有时是很难区分出好坏的。比如：一天什么都没有，就那几个死工资。用空话玩他们，给他们灌输一清二白闹革命！他们一个个傻逼呼呼干的劲劲的。说为了社会主义革命，再苦再累心也甜。一旦给他们调一调工资，就不太平了。这个多了，那个少了，闹情绪，骂街，什么事都来了。比如傍年过节，什么都没有，干巴巴地过，说这样就是继承了我党的光荣传统，真正的革命化春节。他们个个兴高采烈，热情高涨，斗志昂扬，都以苦为荣穷高兴！假如分点奖金，安排点福利，意为佳节物质丰厚一点，事情就复杂了。这个好了，那个坏了，说不准急了晚上偷偷的把你家窗户砸了！
今儿这事，大罐子拉不出厂子，又都被卸了下来。班子里有人说开一个座谈会，和工人相互沟通一下。任大摇讪笑了一声，没有必要，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这是一个阴冷的下午，没有日光，天上稀稀拉拉飘着小轻雪，厂区发酵车间门口停了三台加长大货车。车间窗户多处破碎，一根根大长铁管不时从里边被扔出来，在地面上弹跳着，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车间大门被砸开三米多宽，一个个体积硕大的不锈钢发酵罐从屋里陆续拽出来，有工人爬上去绑好钢丝，被吊装上车。
这个发酵车间从开建到完工，历经了两年时间，如果算上厂房和配套设施，花去一千多万元人民币。只投了两次料，就寿终正寝。一千多万元人民币，多么巨大的一个数字？工人们心痛不已。然而，任大摇却呲之以鼻：
“你们看到的这点玩意不够塞牙缝的。南帝特钢，从国外进了一套1.3亿的轧钢设备，硬是丢在露天地里三年，风吹雨淋，锈蚀斑斑，成了一堆废铁。没有谁从中承担什么责任，卖几个废弃的发酵罐子何足挂齿？”
任大摇从医药经营企业调入医药生产企业，专业陌生，环境陌生，人员更陌生。原经营公司这帮人商场摸爬滚打惯于见风使舵、处事灵活，而将内心的意图深深地隐藏着；而企业这帮人从中层干部到车间工人，死板、苛刻、认死理，一就一二就二，崇尚信誉，讲究诚实。在他眼睛里，这些人脑袋就是少了根弦，灌进去水了。当拉大罐的三辆大货车走到大门口时，推拉铁大门哼地一声启动了，徐徐向一块靠拢，最后关闭。厂子保安季宝福似乎还不放心，咔地在门上又加了一把大锁链子，给截住了。
“这是任大摇厂长的安排。”来人跳下车，来到保安季宝福面前。
季宝福矮矮的个头，一套蓝色保安服，头罩一顶大盖帽，歪着脖子，扒到车上看了看，跳下来，“出门条子那？”
“没给。”
“那不行。”季宝福保安站在门口。
“好吧，你等着。”来人转身进到了办公大楼。
一会儿，厂子新上任的经营厂长钱金宝笑呵呵走过来，手里拿了一张条子。“季宝福，这是任大摇厂长签字的条子，请你过目。”
保安季宝福瞟了一眼：“不行。”
钱金宝一愣，“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这个不是出门证。正统的出门证要有品名、数量、单价、生产批号、目标仓库。这些都没有，所以不行。”季宝福保安一本正经。
“这么说任大摇厂长的条子不好使？”钱金宝试探着问。
“我这儿只认出门证。”季宝福保安固执地说。
钱金宝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保安，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又返回办公楼里了。
工人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围着门口，唧唧喳喳。
任大摇冷冰冰地走出来，还没到门口就喊：“季宝福警卫，咋的，我不好使啊？”
季宝福保安表情很坦然，正常回道：“我说过，我只认出门证。”
任大摇心里明白，这不是出门证的事，而是对卖设备有抵触。于是敞开心扉，直言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要解决全厂工人下一个月的工资。话再说回来，这个药厂假如有一天破产，一切都得交给国资局。那时你就更什么也捞不到了。”
“这个我不管。”季宝福保安在门口背着双手，两下肢微微叉开，俨然一副气昂昂的神态。
工人们起哄了，有的竟鼓起了手掌。工人们把工厂视为他们的生存根本，有了工厂他们就有了养家糊口的基础。扒车间、卖设备，让工人们有一种黄餔撤摊，打扫战场的感觉。所以，有些心灰意冷，滋生敌意。
“好吧，卸车！”任大摇恼怒地一挥胳膊，“这帮傻子，他们自以为保留了这些破罐子就可以有饭吃 ，那就让他们守着这些破大铁罐子过吧！”说完从鼻子根发出一声低低冷笑转身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怎么，真的卸车？”钱金宝跟进屋里不解地问。
“切，妈的，你看那帮人楼上楼下起哄，一个个像是捍卫国家财产的英雄。”任大摇嘴角泻出几丝鄙夷，反倒感觉自己轻松了一些。“我图一个什么？卖钱也不是我花！”
“他一个臭把门的，犯不着和他生气……”钱金宝嘟囔着。
“我是好心，我是为了他们这个月有钱养活老婆孩子……”任大摇掏出了一支烟没有点燃就一甩扔到了地上“再说了，你没看到多少人起哄？！”
任大摇气喘吁吁，今天的情形似乎又验证了他以往曾多次阐述过的观点：对待工人，不要拿他们太重，也不要为他们着想的太多，他们有时是很难区分出好坏的。比如：一天什么都没有，就那几个死工资。用空话玩他们，给他们灌输一清二白闹革命！他们一个个傻逼呼呼干的劲劲的。说为了社会主义革命，再苦再累心也甜。一旦给他们调一调工资，就不太平了。这个多了，那个少了，闹情绪，骂街，什么事都来了。比如傍年过节，什么都没有，干巴巴地过，说这样就是继承了我党的光荣传统，真正的革命化春节。他们个个兴高采烈，热情高涨，斗志昂扬，都以苦为荣穷高兴！假如分点奖金，安排点福利，意为佳节物质丰厚一点，事情就复杂了。这个好了，那个坏了，说不准急了晚上偷偷的把你家窗户砸了！
今儿这事，大罐子拉不出厂子，又都被卸了下来。班子里有人说开一个座谈会，和工人相互沟通一下。任大摇讪笑了一声，没有必要，让他们自己琢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