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甲
礼见王府是圣上御赐，极土木之胜，亭台轩榭应有尽有，假山错落。
王府对面是长史公范长进的府邸。
李卫玠与李槐从马车上下来，面对巍峨耸立的礼见王府，心生感概。
“李卫玠，后悔了吗，脚下的路，终究要有人走过，才成路，才好走，筚路蓝缕，那只是种勇气，没魄力的人来彰显自己的勇气的。”李槐低声道。
“如果是小燕儿来这就好了，不论在这座府邸里做些什么事，都比当乞儿强一百倍的。”
李槐讽刺道：“哼，你就这点出息了，将来别和我抢夺造化就好了。”
李卫玠呵呵笑道：“估摸着，不会。”
“但愿如此。”李槐篾眼讥讽道。
两名少年走进王府，一人清秀，一人憨实。
两人却不知，身后长史公的府邸那座模仿司天监的观星台上，有位眉长眼细的少女，正注意着这儿。
“两个调皮捣蛋的小鬼，不外如是。”女子身男儿名的范逸轩如是道。
……
罗姝并未出门迎接自己明义上的儿子，哪怕两人中必有一人是礼见王的子嗣，自己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索性不去正门。
两名少年郎款款走来，罗姝笑靥如花。
罗姝不失为大家闺秀的引用文章妙理：“春至时和，花尚铺一段好色，鸟且啭几句好音。士君子幸列头角，复遇温饱，不思立好言、行好事，虽是在世百年，恰似未生一日。”
而后她对另一人说道，“学者有段兢业的心思，又要有段潇洒的趣味。若一味敛束清苦，是有秋杀无春生，何以发育万物？”
……
春去秋来，悠悠岁月不饶人，王府内的芭蕉树已枯荣十次。
藏书楼。
一名少年正捧书酣读，憨实的少年郎周围已经堆有两摞书，外人见了，怕是忍不住要说一声“贪多嚼不烂”了。
罗姝见了十年，忍不住生气。
“在府上白吃白喝了十年，给我滚出去，别人家的孩子都在赛马打猎，瞧瞧你，娘亲真是气的不打一处来。”
听到娘亲二字时，李卫玠读书声顿了下，又继续朗诵，直到一段经籍典义读完后，才出声道：“李槐，怎么样了。”
李卫玠与李槐十年未见面，既然自己该出去了，那么李槐是否……会死，李卫玠将担心说了出来。
“他现在从军，但并没有用王府的名义，现在已经是九品关谷塞护道尉了。”
“解甲吧。”罗姝硬声说道。
她身后有一人应声出列。青袍男子先是在李卫玠脸上轻拍几下，然后揉捏搓动，拉下生根面皮的边缘部分，整张面皮便被拉了下来。
李卫玠觉得松痒酥麻，待忍不住用手挠痒时，只感觉一张面皮“发芽”出来，面上通透许多。
“公子叨扰了。”青袍男子诚恳说道。
礼见王府外的人忽然见到奇怪的一幕。
一名俊俏少年郎被两名甲卫驾着，出正门后，又被抛甩出去，差点来了个狗吃屎。
李卫玠四下张望，见路人神色思索，两手撑起，掸了掸灰尘，怔怔望天，“樊渠词会，灞岸清谈，彰延清谈，该去那个呢？”
“去第一个吧。”
夜幕时分，清邃园的景致十分可人，其间有翩翩佳人长袖善舞，有才子公子面冠如玉，有鳌鳌老者精神矍铄。
樊渠词会便是在这儿。
李卫玠兀自走着，十分好奇，开始张望起来。
五花马、英俊的少年郎、俊俏的唱女，最是容易集聚目光。
过路的商女、侯女看着这位新鲜的公子，目中欣羡。
心中想着哪家的俊俏少年郎在眼前，自己的“少年郎”又在哪里呢。
“这位公子，请问这就是樊渠词会吗？”李卫玠修正衣冠，拱手弯腰，切身问道。
一位谦谦君子。
“正是。”被问的士子宽袍窄袖，满身儒气。
“还好，看来是来对了。”李卫玠松了口气。
“鄙人张垒，敢问阁下是？”
“李卫玠。”
张垒负手而立，正身正声，翩翩公子，“还是首次在樊渠词会见过李兄。”
张垒的言下之意是询问李卫玠的出身，但见到李卫玠并未接话，只是兀自观望，便识趣不再询问。
“与李兄一同前往。”张垒邀请道。
“好。”李卫玠回复道。
两人走至一处人声鼎沸处，原来是一处灯谜被解开。
谜面是“等待有缘来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
谜底是“情投意合地久天长。”
众人为这合乎心意的谜面底彩。
这时又有谜面产生，“画时原，写时方，没它凉，有它暖。”
“呦，这谜底够旖旎的。”一名衣着华美的公子沈浮说道，这人是手拿折扇，翩翩风仪。
“此话怎讲。”张垒拱手问道。
“这个谜底呀，是个日字，够旖旎吧。”手拿折扇轻扇的李尅说道。
谜底本无甚问题，只不过加上他的口气与语态便有了旖旎的气氛。
“登徒子。”一旁面白无须甚是英俊的青衫公子篾眼道。
李卫玠蕴笑，一旁没有言语，显然知晓其中的意思，并非不懂风情之人。
张垒屈身道：“不知二位公子高姓大名？”
“李尅。”
“姚斫梓。”
二人互报姓名。
“李卫玠。”
“张垒。”
如是李卫玠和张垒说道。
李尅自来熟，玩味问道：“姚斫梓倒像是女儿名姓。”
姚斫梓眉眼一瞪，须发张道：“我是男儿身，别名镯子倒是挺像女子名姓的，不过，被人说的多了，也就虱子多了不怕痒，不在乎了。”
“张家有张垒，这句不知出自何人嘴里的谶语，看样子是名师相课了。”李尅述说道。
“岂敢岂敢。”张垒推脱。
“不知李兄出身何处？当然嘛，英雄不问出身，但以李兄的衣着，怕是出身豪奢也说不准了。”李尅忽的问起一句话未发的李卫玠。
“礼见王府，李卫玠。”
本是正常的几字在三人耳里，如遭雷击。
礼见王李之仪十年前寻回子嗣，百官庆贺，但其人十年未见朝野，众人也只以为是在避退，或者说是保护也属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