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覆面
阑珊星斗缀珠光，晨曦时分，万物俱籁，天地间一片清明。
李卫玠一夜未睡，看着星斗，嘴里咀嚼着一根裨草，再顺手帮着小燕儿拨弄被子，实则就是件破烂衣物。
若是借着星光看李卫玠的脸庞，不免看出灰尘下，是一张精致俊气的脸庞。
李卫玠想象着出破庙要面对的情形，地头蛇、落身处、恶霸等等。
实际上，他想把小燕儿送去一户好人家，这样可以省却许多劳苦。
李卫玠眼皮翻滚，缓缓睡去，不省人事。
……
卯时，太安城自寂籁中苏醒，犹如夏日晚间，轻轻索索的声音愈来愈强。
李卫玠刚想叫醒小燕儿，就看见一队身穿甲胄图谶白鱼赤乌的兵卒走来，明显不是巡逻的卫队与护卫王宫的御林军。踏马音声飞沉双叠，又一队骑卒骑行而来。
庙里的乞儿明显被这样的场景吓着了，平日间乞讨所避行的人首要便是兵卒，难道有人乞讨了赖上达官贵人，而后贵人生气，要抓某人，乞儿们怔怔相望，不明就里。
小燕儿被这吵杂声惊起，迷糊着眼爬起，见状只是扑在李卫玠的怀里，只觉得天下最安生的地方便是卫玠哥哥的怀里了。小燕儿揉了揉眼，愣神望向裁冰剪雪的兵卒，往李卫玠的怀了靠了靠。
李卫玠怔住了。
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现在破庙里，自他出现的那刻起，破庙便蔚然大盛起来。男人身后跟着六位手持不同兵器的跟随者。
六位护卫者很是符合王朝内盛传的罗网六人，倘若这是真的的话，那么身着便服雪鬓繁霜的男人身份便不言而喻了，便是礼见王李之仪，那个打下王朝小半版图，而后又将江湖捅个稀巴烂的人。
李之仪先是扫视一圈，在李卫玠这明显顿了顿，然后径直走向李卫玠这。“你叫什么名字。”
李卫玠先是抱紧怀中的小燕儿，权当是安抚紧张的她与自己，朗声道：“李卫玠。”
李卫玠忽的见到奇怪的一幕，那个雕蔚非凡的大人物背身过去，两手微微颤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陶铸性情终于于此刻崩坏的李之仪颤声道：“朱晦案、尹一范、汤县。三人于今日暴毙。”
“是。”
罗网六去其三。
李卫玠不知晓李之仪口中的三人是何等身份，只有很久之后，李卫玠才明白三人在朝堂中的重量。
“乾坤水上萍，日月笼中鸟。”
李卫玠不知晓李之仪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只估摸着这是对自己说的。
“覆面吧。”
这是李之仪第三次开口，李卫玠不明所以，小燕儿也是愣神，两人只是互相抱紧，相互慰藉。
这时有两人走来，一人端着盆水，一人负手。
两人将卫玠的面容洗净，“王爷，这……”
李之仪转过身来，欣慰的笑着，手指微不可查的摩挲白玉扳指，最后下定决心，语气坚硬道，“继续吧。”
李卫玠有些不快，却不敢言语。
一张生根面皮覆在李卫玠的脸上。
李卫玠不知所以然，只觉得面上多了层东西，有些痒，但没有疼痛的感觉。
小燕儿看着自己的卫玠哥哥变得认不出来，想哭，但觉得哭诉，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她睁大眼珠，看着这一切，直觉告诉她，卫玠哥哥从刚刚开始，不在属于他了。
李之仪忽的看见乞儿庙里的另一个乞儿，面容清秀，那人对于和李之仪的对视，显得有些拘谨，“哦，有趣，我改变注意了，自即日起，你叫李槐。”
乞儿知晓天大的好事落在头上了，连忙跪谢，不敢言语。
“将那名女乞儿送至南海。”李之仪决定完各人的归属，便不再说话。
“是。”
休徽十三年七月五日，礼见王寻得子嗣，百官庆贺，圣上加封武猛中郎将校尉。
……
“卫玠哥哥，我该怎么办？”小燕儿哭腔诉道。
“小燕儿莫怕，本来卫玠哥哥就打算去别的地方的，现在不过是卫玠哥哥不在小燕儿的身边了，等过一段时日之后，卫玠哥哥就去南海找你，好吗？”
“好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哟。”
“嗯。”
这一年，李卫玠与小燕儿许下承诺，相约见面。
很多年以后，南海天下行走的仙子与李卫玠应某桩秘闻，而为世人所知的交恶。当他们见面时，因南海仙子陆丞燕的一句“哥”，而惊呆了众人的眼球。
这时，世人才知晓两人原是旧相识，只是不知，两人开始相识于那座破庙。那大概就是，两人幼时的天下吧！
李卫玠与李槐被带上同一辆马车。
覆了张面皮的李卫玠开始感觉不是很舒服，渐渐趋近于习惯，而后就习惯了。李槐仍旧处于震惊之中，知晓自己的命运被改变之后，便索求多了起来。
“李卫玠，我知道你的名字，希望你不要妨碍我的大好前程，否则，我不会饶了你的。”
日后被称为最有可能继承过李之仪“白衣兵仙”称号的李槐，与李卫玠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
“知道了。”李卫玠敷衍道。
幼年的李卫玠对于那个身穿白衣，雪鬓繁霜的大人物，感觉有……些许的熟悉，大概在梦里吧，李卫玠这样安慰着自己，前程未卜，覆面脸上，些许熟悉，是宿命在交汇吗？
李卫玠望着还仍旧有璀璨星斗的天空，因几句话而决定他人前途的愤怒渐渐淡了下来，自己日后会像那晨曦时分仍旧灿烂的星斗一样吗？
“听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斗都对应着某个人，那么你说，我们对应的星斗会在哪呢。”
刚刚更名的李槐显然没有应对的兴致，只是淡淡的说：“反正也没有那人绚烂，不如，就安安静静作陪衬吧。”
“难道你不想做一颗清晨依旧发出光芒的星星吗？你看，黑幕遮不住他，白天挡不住他。”
李卫玠闷怔的诉说。李槐来了兴致。
“你想做晨曦时分依旧挂在天幕的星斗，想干什么，难道，你……”
李槐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想做一颗星星，仅次而已，晨曦中的星星亮的久，这样，或许就可以早些见到小燕儿了。”
“哈哈。”李槐捧腹大笑，“你活着只是为了找人，哈哈。”
车厢内陷入一阵沉默。
“脚下的路，如果不是自己的选择，那也毫无意义。”
李卫玠淡淡的说道。
“放你娘的臭屁。”
“站在他人肩膀，以他人为衬托，使自己更快的成长，有错吗？”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马车驶入柳袅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