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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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II

    “少爷...夫人晕过去了,现在正在房间中休息。”

    阿甘低声对何祁真说道。

    何家的大少爷,何祁真。

    他的名字就是他的人,何祁真,何其真。

    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是怎么样就说怎么样,不会藏在心里,或者掖在裤裆里。

    “那样也好...也能省点力,也不会吵得我心乱。”

    何祁真双眼通红,他的母亲从一个时辰前哭到现在,丧女之情固然可以理解,但是他现在需要的是平静。

    他在想,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那个杀害姐姐的畜生后悔自己来过这个世界。

    一根一根敲烂他的指头?

    不不不,这样太快了,或许应该一片一片地削去他的指头?

    似乎不错。

    他已经提前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中了,而他也没有忘记,谁是凶手,还没有任何头绪。

    凶手是个细心的人,几乎没有遗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唯一知道的是家医的遗体查验,姐姐是于昨日被害的,距离现在约莫一天整。

    甚至连死因都不明。

    他焦躁地用指尖敲着桌子。

    灵堂里回响着指尖敲击木质桌面的声音,杂乱的声音让人心绪烦躁,也让仆人们的呼吸都小心翼翼。

    一个仆人急匆匆地从灵堂外赶来,轻声在阿甘的耳旁说了些什么。

    “少爷,外面有个人自称可以帮助缉拿凶手,是赶走,还是请进来。”

    叩击木头的声音骤然停止。

    “请进来。”

    .

    .

    .

    .

    一条河穿从红砂城的东北角的直直地穿过整个城,直到西南角。

    这条河叫魔岳河,据说发源于魔域的魔岳,流过整个世界,流过王城的皇宫,流过渡王的死亡堡,也流过红砂城的北冬门,南夕门。

    何府建在离北冬门不远的地方,魔岳河穿过北冬门,经过何府大门前,何府的大门很高,很精致,一看就知道,这户人家很有钱。

    如果不是门内传出来的惨叫声,梁木或许对何府的第一印象会好很多。

    惨叫声此起彼伏。

    “问米追凶——”

    “啊——”

    “设坛寻魂——”

    “啊呀——”

    “问米追凶——”

    “错了错了,我错了——啊——!”

    “设坛寻魂——”

    “啊啊——”

    “现在的道士,难道都算不到自己哪天屁股会被打到肿得只能在地上拖着走吗?拉出去!”

    一个虽然秃着头,却有两撇小胡子的道士一边哀嚎,一边被两个人拖到何家大门外。

    道士在地上一边爬,一边大呼。

    “夭寿啊!!夭寿啊!!”

    显然,打得不是很重,秃头道士爬得很快,没一会就消失在梁木的视野里,只剩下悠悠的痛呼声在北冬门传响。

    何祁真一手拿着手腕粗的木棍,冷冷地看着道士爬走的方向。

    “你好。”

    梁木礼貌性地问侯。

    何祁真看了一眼梁木,没有理会他,他现在心情很差,不想理会一些杂七杂八的人和事,转头就向何府内走去。

    何少爷的老仆人阿甘,他看着梁木,问道。

    “何人,何事。”

    “对于府上小姐的不幸遭遇,我深感同情,我想,我或许能够帮助府上,追寻真凶。”

    阿甘看着梁木,这个年纪轻轻的人,可能还是个没有度过成年礼的小孩,追寻真凶?

    “看到那个装神弄鬼的道士了吗,如果不想被打断腿的话,还是趁早回家睡觉吧。”

    语罢,阿甘转头就走。

    “今日贵小姐从河中打捞起的时候,我也在场,粗略来看,距离小姐被害已经距离现在应该正好一天,而小姐是死后被抛尸河中的,以河水的速度,漂到城尾,应过去了小半日,所以,应当是凌晨,于北冬门附近,夜色将尽之时被抛尸河中的。”

    阿甘顿时停住了脚步,脸色略带着一丝惊讶地微笑说道。

    “请进。”

    何祁真坐在椅子里看着梁木,想着如果梁木也把何家少爷当成一个傻子一般糊弄的话,要怎么折磨他才能缓解心中不适。

    梁木在遗体旁细细查看着,这是一个很谨慎的凶手,尸体处理的非常到位,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被害者看上去就像是自杀了一般。

    梁木从怀中拿出一把细长的刀,看向何祁真。

    何祁真隐隐猜到梁木可能要做什么事情,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怎么对待我的姐姐,我就怎么对你。”

    梁木凝重地点了点头,拿起刀,就向遗体走去。

    何祁真几乎就要暴起,他绝对不能忍受姐姐在死后,还被开膛破肚,若是梁木胆敢做出他不想看到的事情,他发誓也会在梁木身上做出同样的事。

    刀子在这具遗体上绕了一圈,最后在遗体的指尖上轻轻划了一小个口子。

    何祁真看着梁木冷笑一声,并没有让阿甘也在梁木手指上划个口子。

    依旧鲜红的血滴落出来。

    梁木沾了一滴,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血液固有的金属锈味,腥味,和一丝淡淡的...

    酒味。

    “贵小姐生前喝过酒。”

    梁木曾在书上看过,书上说,死人,是会讲话的。

    可以根据死者的面相,看出死亡的日期,而死者的血液,是暗红且黏稠的。除非死前喝过酒,血液是鲜红的,且带有一丝酒味。

    梁木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书上这些相当偏门,且看上去毫无用处的东西会派上用场,最起码,现在的确很有用。

    “小姐生前的确有小酌的习惯。”

    阿甘说道。

    “小姐在去迎接你的路途中失踪,且喝过酒,这样看来,起码和附近的酒馆有着一些关系。”

    梁木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何祁真开始觉得梁木有点厉害,也有点嫉妒,明明与他岁数相差不大,梁木却有这般能力,只言片语间就抽出了重要的线索。

    “如果,你说的是正确的,那你的确很他吗的厉害。”

    梁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北冬门附近有什么酒馆吗?”

    何祁真问阿甘。

    “城门处有一家不久前新开的酒馆,吸引了很多人前去,那家酒馆的酒菜很是神奇,据说上桌的牛心,还能跳动,小姐很有可能是去了那家看个新奇。”

    上桌的牛心还能跳动?

    梁木不相信,牛心肯定做了什么手脚,一颗离开身体的心脏,怎么可能还会跳动?

    “多说无益,现在就去看看吧,阿甘,给我备一件普通的衣物,以免打草惊蛇。”

    “是。”

    何祁真看着梁木,说道。

    “你也跟着我过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酒馆的门口点起了两把火把,酒馆看起来很普通,和红砂城内的酒馆一般无二,可是食客络绎不绝,生意比平常的酒馆要好上很多。

    酒馆内点了很多盏灯,还算亮堂,梁木和何祁真坐在椅子上,酒小二端上来一份盐焗牛心。

    牛心是一整个端上来的,想吃,得自己动手切,而果真如阿甘所说的,牛心在有力地跳动着。

    一个熟透的,调过味的,被放到盘子里的牛心,一下一下地跳动,神奇而诡异。

    何祁真拿起刀,将牛心整个切开,而这个过程也不是那么简单,牛心如同拥有真正的生命一般,在餐刀刺入时,跳动得更加剧烈。

    像是一只真正的生物,在遭遇屠夫杀戮的时候,恐惧地挣扎,梁木按住了牛心,何祁真将其一刀切成两半,终于成功地杀了这颗心脏。

    两块牛心很快只剩下了轻微的颤抖,抖了两会,就没了动静。

    “活这么久,还真是他吗的第一次见到过这种鬼东西。”

    何祁真冷冷一笑,却对这种东西毫无食欲,只是觉得恶心。

    梁木拿起刀,又将牛心切成几块,没找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别费劲了,牛心里没有任何东西。”

    一个看起来是常客的食客看见梁木的动作,向他说道。

    这太不符合常理,梁木知道,有些生物在死后,还能够拥有一些生命迹象。

    但绝对不包括这个心脏。

    梁木看着何祁真,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

    “可这他吗的就是发生了。”

    何祁真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站起来,扔下一些钱币,在一众食客奇怪的眼神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是个有钱的主子花钱买个新奇。”

    还是那个食客,一眼道破了个究竟。

    何祁真没理会这个聪明的食客,径直走出酒馆,梁木也跟了出去。

    那个被大卸八块的心脏,就这样被扔在盘子里,一口没动过。

    .

    梁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一动不动地趴在这堆乱糟糟的草垛里如此之久,和何祁真一起。

    他为了不弄出动静,咬牙忍受着踏至纷来的蚊虫,他不禁认为这真的是一个很傻的决定。

    何祁真一出酒馆,就绕到酒馆后门去,找到了这个草垛静静趴着,计划等待酒馆关门,然后摸黑进去查看酒馆的秘密,可那时候距离酒馆关门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我不认为你这是个多明智的做法,时间太早了。”

    梁木翻了个身,缓解手臂的麻痹感。

    “嘘!别出声。”

    何祁真的确后悔了,他也不想像个傻子一般趴在这里那么久,是他没料想到这个酒馆的生意这样好,直到深夜还有零零散散的食客,但是他却死要面子,不愿意在梁木面前承认错误,所以一直和他趴到深夜。

    何祁真回头看了梁木一眼,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梁木的左眼的异样。

    那只星海般的眼睛,在黑暗的草垛中,发出幽幽的银光。

    “这眼睛...”

    何祁真有点惊讶,他只知道一些猛兽的眼睛能在黑暗中发出光芒,从没见过人的眼睛也会。

    “狗的眼睛也能。”

    何祁真淡淡地补充道。

    “...”

    梁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即使听起来并不像是在骂他,梁木却感到深深的侮辱,只好当作没听到。

    又不知等了多久,直到蚊子几乎都要睡觉了,而他们两人的手臂都快失去知觉的时候,酒馆中终于没了动静。

    食客们都回了家,小二们收拾完摊子也走了,只留下了一声咔嚓的声音。

    那是酒馆老板在锁门,看来老板是住在这酒馆中,也不知道里面是否还有老板的家人。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小心点儿了,若是被当作小偷抓到,红砂城里的人们对待小偷可不是那么客气,被打断手或者打断脚的大有人在。

    他两又趴了好久,估摸着老板已经睡着后,何祁真蹑手蹑脚摸到门前,在门前咔嚓咔嚓地鼓捣着什么。

    没一会,那个上了锁的门,居然很快地被何祁真打开了。

    梁木觉得好奇,这个何府的高贵少爷,为什么会学了这一手?

    而容不得他多想,他就紧紧依在这个会撬锁的贵少爷身后紧张地摸进黑漆漆的酒馆后厨内。

    借着微微的月色,他们可以勉强看到这个酒馆后厨的摆设,以不至于被某某看不见的东西绊个跟头。

    一个黑色的大铁锅,底下还有着细细的火苗在舔着锅底,在熬煮着什么。

    何祁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棒子,拉开套在棒子上的一个盖子,绿色的幽光顿时让周遭的环境清晰了不少。

    这是一根萤火枝,是由萤火蛾制作的,用无数的萤火蛾的发光部分混合在一起,糊在一根木枝上,可以持续发光一整天。

    月光枝的光线昏暗,比火把暗上许多,但是好处是可以随意掌控光亮,很适合一些特殊的工作。

    比如偷偷潜进一个酒馆的后厨里。

    借助月光枝的亮光,梁木和何祁真看清了铁锅中的东西,是一锅的牛心。

    锅中的不明液体在不停地冒着气泡,而那些牛心,无一例外的在参差不齐地跳动着。

    萤火枝绿色的光让黑铁锅中的东西看起来都是绿色的,显得邪恶恐怖,梁木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魔鬼的炼药间。

    “这可真是他吗的不得了,我们可能摊上大事了。”

    何祁真瞪着大眼,嘴巴微张。

    “看那个。”

    梁木指向何祁真身旁的一个东西,是一口井。

    一个酒馆有一口井不奇怪,可这个井如果是打在酒馆里就很奇怪了。

    谁会把井打在房间里?而且这个井大得离谱,足足有正常的井两倍多宽,一个不留神,恐怕一个跟头就栽进井里了。

    梁木拿过月光枝,往井下照亮,想看清井内的东西。

    井水反射出幽幽的绿光,井看起来很浅,水面距离井口约莫只有一人多深浅,而水面距离井底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看不到井壁,说明井下的空间很大,约莫足够让人在井下翻两个跟头。

    何祁真拿起放在井边的一条长绳,绳子的一头系着一个木桶,是用来打水用的。

    他将木桶轻轻放下井内,将另一头在井口边找了个结实的地方系紧。

    很明显,他要下井。

    “这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应该上报给城主。”

    梁木劝阻。

    “我有预感,姐姐的死和这里一定有着关系,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查明真相,用我的手吊死凶手,而不是让城主宣判他的死刑,用别人的手在处决墙前斩掉他的头。”

    何祁真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井内,他不在意地说道。

    “我不想后悔终生。”

    何祁真微微颔首,他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定。

    梁木无言良久,皱着眉,内心挣扎了好久,像是终于酝酿出来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事必之后,你要加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