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之末之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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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古斯通(七)

    他们凌驾于法律、人权、道德的权利,恰恰是来自那些希望法律、人权、道德平等的人。



    ——摘自《谁的文字狱》



    



    



    



    



    父母逝去的第一个年头,无疑是最难熬的日子,失去庇护的李和平吃尽了苦头。幸是在整理父母遗物时,他发现了那本父亲一直搁在枕边的书——《论持久战》。先烈伟人当时恶劣的生存坏境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成就伟业丰功首先要活的长久,就要学会在鱼龙混杂的环境里游刃有余,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冷静思考。



    



    鲜有人能如此,故鲜有人能称伟大。



    



    化为悲愤为力量的李和平,靠着一身不要命的狠劲儿站稳脚跟后,就开始四处借阅书籍,充实自己,以弥补自己在旧世界中只知道玩游戏而荒废的时光。在把半册《孙子兵法》背到滚瓜烂熟后,李和平又拿了一节烟屁股换了下半册兵法,而后靠着一笔小横财,他几乎看遍了所有能在第九区找到的他觉得有用的书籍。



    



    要知道在旧世界一度被边缘化的书籍,在古斯通等新世界各大区内,是仅次于烟酒罐头,维生素片的精神食粮,也是硬通货。若不是那笔小横财,李和平不光学不到有关逃亡时的知识,更拟定不出这个逃亡计划。



    



    那笔意外之财一个来自第十区的年轻男子,那人得了血癌,处于晚期的他时日无多,在偷取了一批物资后,他通关潜逃至第九区,来寻找他的父亲。



    



    可第九区内的人成千上万,每日被严格把控作息,随机分流至不同大棺材休息的人们根本来不及相互认识,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在一个无国界、国籍之分的新世界里,人们都渐渐不提自己的名,至多说个姓,光是叫李的人,在第九区内就有三万多。



    



    那个年轻男子靠着充足的物资,你一半根烟,他半颗糖的分给他人,希望大家伙多留意他所说的那个相貌与姓氏的老人。可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势单力薄,却如此露富,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多久,年轻男子便在一个出工的清晨,被人用石块砸翻,他倒地的瞬间,立刻就有数个鞋底往他脸上、身上招呼。李和平正推着石料车路过,见那群人出手太狠,便跑去呵斥制止了会让年轻男子丧命的袭击。当然,除了呵斥,李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先亮了一记高鞭腿,瞬间踢翻了那伙人中看起来最壮实的家伙。



    



    或许正常人挨上这么一顿揍,拍拍尘土,擦擦破皮,也就没事了。可这男子却是个癌症末期的病人,身子骨本就处于崩溃边缘,被忽然这么一折腾,眼看也就不行了。他在弥留之际将找老爸的任务托付给了李和平,并将身上的物资一股脑地都送予了李,尤其最后一张纸,是男子从内裤里缝的口袋中抠出来,被紧紧握住按在李的手心内的。



    



    在将一半物资送与第九区内大佬织田雄后,也算了了这年轻男子一桩心愿,将他与他那个已经因过劳死的老父亲,埋在了靠近的位置,毕竟连个墓碑也没有的人们,只能靠印象去记填埋点。



    



    而重点则在那张纸片,在经过反复研究对比后,李和平震惊地发现,这张折叠起来的纸片上,竟然是设计了一半的出逃计划。



    



    一张对开大小的薄纸上密密麻麻,圈圈点点,它详细地标注了关于警报响起以及传播至相邻区的时间节点,不同三个关卡对于应急状态的处理反应,甚至还包括了机械兵的简易巡逻路径,天幕狙击的射击范围。



    



    不光有着详细的数据记录,也有着这个年轻男子的个人推论。他认为,在工地上过劳死或是患上一般旧世界常见疾病而死的人,都是就地集体掩埋在随机的,正好挖好坑的大区内各处。可那些被选走的,充当试验品的家伙们,却从来不再出现在大家视野里,他们作为失败品,病毒感染者,有极大可能被抹杀掉。可作为感染源的尸体,因曾经在大区内闹过病毒爆发,管理者不再敢将这些尸体仍在大区内处理。所以每周清晨动工前,从第十区内第一个大棺材的底下出口发车的装甲运输车,就有极大可能是运送这些尸体去大区外的。



    



    而最令人惊异的地方是,这个年轻男子曾被选招去参加过实验,可体检测验时,因患有癌症,本以为逃过一劫的他又被送入一间很大的地下仓库,那里面有很多恐怖的实验体存活,他和一些身体有瑕疵的人好像饲料一般被送入其中。纸上没有记录那些可怖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单纯画了一个鬼脸代表。



    



    值得注意的是那个隐秘通道。男子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拼命逃跑,可他不似其他人像无头苍蝇,他边跑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这间地下的仓库挑高足足有六层楼那么高,似乎有四个足球场般大小,其中有无数大小不同的集装箱与废弃的玻璃研究隔间。



    



    男子爬上了数个堆积起的集装箱后,钻进了位于集装箱顶部的实验隔间,隔间内装有一个废弃管道,里面塞满了各自杂物。他扒拉开其他东西后,勉强将自己卡了进去,而后一路摸黑向上爬行,竟然从体检仓库的一角冒出脑袋,是个通风口。



    



    而他注明,体检仓库一旁是一个画有辐射标志的高大闸门,他从仓库爬出来时正巧见到一辆装甲运输车从其中驶出,所以那里很有可能就是存放传染体的地方,只要能到那里,用炸药或者其他类似武器,将这扇门打开,混入其中,就有逃走的机会。



    



    年轻男子的推论计划只写到这儿,能得到这张纸片,李和平总觉得冥冥之中,天意如此。这个男子的计划虽漏洞百出,但也是李和平计划的雏形。想要从这灭绝人性的地方逃出去,必须要更大胆,更激进,同时也需要更多资源,更多理论支持,因为即便成功逃走并不意味着就能生存下去。



    



    想要赢得胜利首先要弄明白自己的对手是谁,新人类之所以能手握世界的控制权,根本原因是他们掌握了人性的弱点所在。



    



    正如此时此刻,当机械兵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当冰雪风从四面向他袭来;可他却如浪里之礁,山间之石,无数机械皆如潮水般绕道而行,连风雪冰霜都擦不到他的身子,李和平虽披头散发,断臂残喘,可求生的信念却无比坚强,他用右手缓缓支撑起身子,拖着伤脚,一步一步地向关卡方向挪着步子,口中喃喃念起:“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



    



    “望大区内外,惟余莽莽。”李和平昂起脑袋。他看见前方的机械兵们好像都停下了,密密麻麻堆在一团,好像群等待命令的工蚁。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一颗耀眼的蓝色光球蓦地从暗色的空中闪现,几乎眨眼功夫就没入大地消失不见。几乎同时,李和平就感到周身一麻,他一个踉跄又一次倒下。



    



    “山,”李和平又再次挣扎着起身,口中不停:“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远处那大片机械兵仍没有动作,死气沉沉地呆在雪地中。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步子又向前迈了几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李和平口中哈着白气,他想起从前语文课学习这边课文时,其他同学在念诗时,自己看着窗外数着枝头上有几只嫩芽的时光,自己都没有背,怎得如今这首诗却张口就来?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啊,现在连世界都是一体的,哪还有什么皇帝。虽然号称不再有专制,可实际上呢,身处在这大区内,和二战时的集中营又有什么区别,当今的大多数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却不能反抗。李和平想着,深吸了口气。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旧世界的人们,包括自己,被所谓的新科技、新天地,被胜利集团耍的团团转,沉迷在不用深度思考的享乐中。大家都忘记了,谁掌握了语言,谁就掌握了思想;谁掌握了思想,谁就掌握了世界。忘记了知识就是力量,忘记了什么是知识。李和平在父母去世后,良久才在书籍的提点下幡然醒悟,虽然如今只剩半条命,可他知道该怎么做,只要自己还没有死去,都不算是计划失败。



    



    现在算算时间,最先跑到第十区的人,应该已经到达地下仓库了。如果是自己人,那么他们会引爆朴事先藏好的炸弹,然后躲进秘密通道,再伺机行动;若是织田雄,那他也很可能会因为乱摸乱碰而触发警报,两种结果都是一样的,第十区的防疫仓库将会发生特情,引发进一步混乱,一切都还在计划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