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之末之新世界
字体: 16 + -

逃离古斯通(六)

    是的,我们成功地解除了世界上所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们永远站在大众的一边,人类的一边,我们倾听世界上所有人类的诉求。



    ——摘自《天选日演讲稿》



    



    



    



    人们对孤注一掷的计划和行动总有着过分乐观的结果,这导致一旦变数出现,处在计划内的人更易迷茫、不知所措;偏激,一意孤行。



    



    就如此刻的李和平。已经将整个闸门摸了个遍的他扔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正因为知道那些机械上出现的错误随时都可能被修正,时间分秒必争,他才从最初的仔仔细细,变到现在的慌慌张张。已经扣过的缝隙他都会忘记,摸过的条纹也会再次勾起疑心,他一遍遍地围着这扇铁门反复地摸索,动作愈来愈快,愈来愈没有条理,像只无头苍蝇。



    



    “不能泄气,不能放弃,要勇敢,要坚持。”李和平复读机般地小声念叨着,他明白自己的潜意识里一直对这次计划的成功几率不报多大希望,可到如今的境地,也只有不断地给自己暗示,才能让这具躯体继续坚持。毕竟,坐以待毙的成功几率为零,背水一战还有少许机会。



    



    似乎有个缝隙比其他的都稍大些,这里一定有蹊跷。李和平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门道,他把最长的无名指拼命地往那道缝里塞,连指甲盖中渗出血来都置之不顾。



    



    “混蛋,快开,开!”李和平低吼起来,已经变形的手指和几近崩坏的精神状态,让他有些歇斯底里了。他身边的一个个浮游光点和不断变化的光线不时经过他,拨弄着他已然乱颤不止的心弦。



    



    忽地,一个经过他的蓝色光线顿了下,正激动的李和平并未注意到这点变化,直至嗡——地一声,那根光线的中段霎时变色,一道橙色的激光在瞬间切掉了他的左臂。



    



    疼痛是第五生命体征。这断臂的之急性痛感,在产生的刹那,就让李和平体内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应激反应。而若把人比作一台发动机,那这瞬时紧张起来的全身肌肉就是这台机器被猛然启动的时刻。凝血机制的出现使血小板粘附功能增强,纤溶功能降低,促进形成的血栓就如同在输油管内塞进了一团团棉球。那释放的分解代谢类激素如儿茶酚胺、肾上腺皮质激素、皮质醇、血管紧张素等,会使心动过速,心律失常,突然急剧加重负荷的心脏就如一个过载的活塞,让呼吸变得既浅又快。加之交感神经的猛然兴奋,让人短时间内处在高度亢奋的预支状态。超额工作的机器很快就会停转崩坏,就如同虚脱、休克很快就会发生一样。



    



    还未来得及为这阵剧痛叫出声来,李和平就发现身后的无数蓝色光点就都变了颜色,数道橙色光线摧枯拉朽,眨眼间就扑至面前,他微张的嘴巴赶不及唏嘘感叹,瞪大的双瞳快到跳出眼眶。



    



    在睫毛与刘海被烧糊,那股蛋白质焦糊味将将产生,还未被鼻子嗅到时,李和平本能地向后作后退状。兴许是之前的彩票公司欠他一个头奖,那数条激光束竟一齐关闭了,连他身后一直紧闭状的铁闸门也缓缓开启了。



    



    还处在恍惚状的李和平一个倒栽葱,刚摔到了闸门后的雪地上,还没缓过劲儿来,跟着就是一阵冷风扫过,就像一个巴掌用力打在脸上似的,弄得他一个激灵。一时间,感官恢复,那失去左臂的痛感犹如排山倒海般欺上身来。李和平倒吸一口凉气,晃悠了两下,险些背过气去。



    



    不过幸是遭到高温下的激光束切割,被灼烧的伤口处全部碳化,虽还有小股血流,可短时间内不会因失血而亡。不过失去一只手臂的他却也失去了平衡,李和平刚想踉跄着迈出一步,就又倒下身去。



    



    可恶,不能放弃,就快成功了!此时的心理暗示在铺天盖地的疼痛感前显得力不从心,李和感到气力在飞快的流逝,他紧咬着牙关,用下巴和右手肘作支撑点,一点点向关卡处移动。



    



    还没爬过一米,李和平就感到了一阵来自大地的颤动。这是疼出了幻觉了吧,他如是想着,又向前磨蹭了半米后,那股震跟着感愈加强烈起来。虽是重伤至此,李和平仍旧忍不住用右臂撑起半截身子,昂起脑袋向四面观望着。



    



    我的天呐,这是什么情况。当看清震源方向后,李和平着实吃了一惊。大批机器巡逻兵如潮水般从各个大棺材内喷出,朝着第九区的关卡方向涌去。



    



    看来其他人也遇到棘手的情况了,希望他们能挺过去。完全不清楚自身情况的李和平还能近取譬,他甚至没去怀疑过扎脚的钉子是谁丢的,也正因为他相信着众人,才更不了解曾经一齐努力过的同志们在生死关头,早已抛下彼此,除了一个外来者织田雄,其余的人早都魂归西天了。



    



    就如被取名希望之星的美钻却总带来厄运一般,连希腊神话中代表希望、美丽与灵感的神马珀伽索斯,都是在其母美杜莎被杀死后,在她脖子中喷涌的血液中才诞生。人们总是对虚妄的美妙痴迷,对控制不了的能力充满向往。



    



    于是即便希望已经破灭,中了魔怔的李和平也不愿放弃。他明白结局已定,可在他被那些机械兵的激光枪炮化为灰烬前,他都唾弃与不屑;即便他命悬一线的线头已经磨烂将断,他也拒绝接受这现实。



    



    仍向前努力着的李和平好像昔日旧世界中,一个正趴在木片上蠕动残疾的乞者,他分流了无数地机械人潮倒也与那往日里为了糊口饭而奔走的上班族没什么区别,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机械式地避开,一样望着前方不停脚步。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那些机器竟然对一个逃亡者视若无睹?李几乎被冻僵的身子停了停,他抓起一把雪块塞进嘴里,感受着冷与热的交替,今日关于幸运与希望,逃亡和死亡的数次奇特转换已经让他几乎麻木了。又抓起一大块雪团,放入嘴中大口咀嚼着的李和平忽然笑了,他如顿悟了一般,终于明白了一个确实发生了的大事。古斯通大区,至少是第九井区内,发生动乱了。就在他们选择出逃的日子里,发生了。



    



    所有连续性的巧合都有着必然的联系。李和平紧皱眉关,集中起精神,努力驱赶着逐渐混沌他思维的寒冷。一时间,无数思绪如爆炸般迸发出来,从第一次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也就是脚上踏上钉子,被巡逻机械兵发现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伊始,至警报响起,清扫激光被激活,初次扫描到自己却没有变档抹杀。而后数次摸闸门找开启机关无果后,激光档位陡然变化,在割除被左臂的同时,自己却失足跌落到正开启的闸门外,逃出生天。直到现在,倾巢而出的机械兵对自己视而不见。如果说没有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之说,那怎么解释为什么运气总站在自己这边。



    



    所以不管如何,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得抓住,只要能爬到过关卡,找到第十井区第一个大棺材前的标记,找到朴曾经做的爆破装置,就算成功了一大半了。不过关于炸弹爆破,是作为留一手的,后加入的织田雄并不知它的用处几何,也不知道第十区的第一个大棺材内关着些什么东西。



    



    在第九区正被警报声做成的大衣包裹时,已经通关的织田雄正跑至第十区第一个大棺材旁。他不敢在外面多做逗留,万一此刻遇到个机械巡逻兵,可就前功尽弃了。



    



    按照李和平告知的计划内容,只要进入这个建筑,就算成功一半了。这里的地下仓库内,有运输实验体废料的装甲车运兵车,只要顺利混上去,就能随着那些尸体一齐被丢到外面。不过说起来,这种地下仓库只有第十、二十、三十区才有,自己呆在第九区也算幸运了,那些被分配在第一或第三十六区的人可真是倒霉。



    



    边想着,织田雄边用指甲抠下缝好的头皮,又从口袋内拿出另外一块粘在血肉之上。这块皮肉来自一个染上重病的小伙子,他花光积蓄,才从第十区通关至第九区,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再看父亲一眼。看在他从前和自己来自一个国家的份上,织田帮了他一把,并从这个无以为报的小伙身上拿走了唯一还值钱,或者说还有用的东西——身份,小伙子额头上镶着芯片的头皮,没料想这次却派上大用了。



    



    再不多久,警报就会蔓延到第十区,而他只需要找准时机,进入这栋大棺材就行。



    



    嗡——,整栋大棺材忽地震动起来,响起刺耳的警报瞬间炸响。得到讯号的织田雄整个人猛地一绷,好似蚂蚱般地弹射,从门口的角落猛地蹦起,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头皮甩向了大棺材内。



    



    负责看守的机械哨兵一起转起脑袋,跟着扫向那块在空中飞舞的头皮。织田则趁着这个空档,从一个哨兵的机械眼皮底下滚了进去。他滚完一圈后迅速爬起,猫腰疾奔几步,拐上门口哨兵的视野死角后,站在侧边的楼梯转角,边大口喘气,边暗自窃喜。成功之路走完一半了,织田雄整个人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