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古斯通（五）
造梦者们尽管天马行空，实现那些不可思议是我们胜利集团的职责所在。
——摘自《天选日演讲稿》
李和平的名字是太爷爷给取的。李老爷子曾为国效力，为正义与和平奋斗。戎马一生的他晚年向佛，希望洗去一手的鲜血罪孽，他不希望自己的曾孙经历这样的血雨腥风。
如今，战争的确不再，世界确实和平，可李和平依然处于水深火热，徘徊在生死边缘。
警报声拉响的几分钟后，李和平拖着伤脚，瘸着拐着一口气跑到了垃圾倾倒闸门前。曾觉得吉星高照，积攒了几辈子幸运值的他，刚还在为躲过无数故障在原地不动的机械巡逻兵而庆幸，现在却盯着紧闭的闸门不知所措，刚升起的希望之镜，即刻碎裂一地。
李站在停滞的履带上，叹了一声，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他心里如是想着。但也不难过，毕竟如若换做自己，也不敢说不会先逃走吧。他蹲下身来，用手撑着，又缓缓坐下，等待着。
不知过了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两分钟或者更久，要么其实只过了三十秒而已。李抬着脑袋，闭着双眼，脑中回忆着天选日之前的美妙时光，似乎完成繁重的功课作业也挺有意思，被父母老师责骂时也是有趣的了；那些势力的亲戚们也没那么可恶了，劈腿的女友也没那么可恨了，甚至连家门口那条咬过自己的野狗都那么的可爱… …
咔哒——，随着一声金属卡扣入槽声响起，警报声也消停了。同时，整个大棺材内亮起无数蓝色光点。除了住人的隔间，在走廊夹角，门框之间等其余地方都点点相交，拉起一道道无规则的蓝色光线，在建筑内快速前进闪动。这是警报后的处理机制，由一级激光扫描整栋建筑，一旦发现隔间外有活物存在，触碰到违规存在的有机体的光束即刻在激光中段转变为二级，对其进行抹杀。很多出逃的先烈都曾藏身在隐蔽角落或是通风道内，妄图躲避搜查，而最终都被瞬间切成肉段。
履带附近很快聚集起无数蓝色光点，它们瞬间三五相交，连成光线，沿着墙面朝着四周变化滑动。李和平睁开眼，在他眼里这些光点都变成了，儿时偶尔去乡下看太爷爷时，田间飞舞的萤火，它们是那么地自由和欢乐。
直到城市里的人为了一己私欲，搞着美其名曰放飞梦想之类的活动，实际上却扼杀了这些美妙的生灵。那时候自己和女友也站在天桥上，看着这些光点慢慢飞远不见，自己说它们可怜，可女友却说它们的美就是为了欣赏它们的人而存在的，这是多么病态的思维啊。真正的美是自然之美，却少有人能领略。如今，那些小小的萤火化作这点点蓝光，看来是要自己还债啦，李和平想到这，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受太爷爷的影响，他相信万物有灵，因果报应。
很快，第一条蓝光就滑了过来。先触到李的脚尖。它像只章鱼触手碰到猎物般，先是一顿，即刻联系到其他触手，数条光线霎时聚拢过来，围着李一阵猛扫，却没有如传说里那样，变换成二级激光，将他大卸八块。
正疑惑的李忽地感到额头上有一丝焦灼的痛感，有股烤肉的焦糊味道，他下意识地摸向那里，额上的一点该是被烤焦了。可身边的蓝光线只是继续游弋扫荡，偶尔有光线碰到他也同扫过空气般，并不再产生变化。
战战兢兢的李晃悠着起身，他慢步在满眼蓝光的狭小走道内，不可思议地用双手触碰着曾经代表着死亡的光线，感受着来自它们的抚摸，这种感觉就像死神的头纱拂过面庞，肉身穿越在幽冥与现实之间，整个人都仿若经历了一场轮回。
恍恍惚惚地走至闸门前，李轻抚着铁闸，用指尖感受着来自钢铁的冰冷，这感觉更让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去，是灵魂在飘荡而已。想到这，他赶忙回头看了看，走廊空空，并没有自己的尸体，看来这不是灵魂出窍，他默念着阿弥陀佛。
目前来看，有极大可能是古斯通大区内发生了某种变故，导致机械设施故障，李沉思着。他借着那些蓝光线，不断地观察摸索着铁闸门，他相信一定有什么手动机关的存在，可以打开闸门。
而就在李和平感慨吉星高照，大难不死时，推着薇拉的安德烈却被从雪地中升起的数根钢柱绊倒，体力透支的他已经是凭意志在行动，这一下的停滞，使这台过载的机器瞬间停歇了。
安德烈趴在雪地里喘息着，推车上的薇拉因惯性被摔出好远，她的亚麻色的刘海黏在擦破皮的额头上，和化开的雪水、凝结的血块混在一起，消瘦的脸庞上满是血痕，几粒土屑粘她干裂的唇间。她没有管自己已经折断的一根手指和还在流血的膝盖，仍拼命地爬向安德烈。
那些从地里升起的钢柱很快变得有数层楼高，而后钢柱的一面缓缓开启，里面的探照光启动了。如白昼般地光亮从四面八方照来，随着钢柱的转动，它们开始无死角地扫视着整片第九区的外围空间。
“快起来，安德烈。”薇拉摇晃着已经筋疲力倦的壮汉，她的眼泪在眼眶内打转，最近的一道光离他们只有十米不到。
“薇拉。”安德烈试着撑起半个身子，可又倒了下去。“薇拉，你看前面亮着黄光的小房子，那就是哨卡了，只有不到五十米了，你咬咬牙，一定能跑过去的，我随后就到。”安德烈挤出一丝笑，把身上的酒瓶塞到薇拉手中。
“不，安德烈，不，我不会丢下你。”薇拉拼命地摇着头，双手抓起安德烈的手臂往自己的肩上放，企图扛着拉起他，可仅是一条手臂的重量就几乎压倒这个瘦弱的躯体。
“薇拉，我求你，你快走。”安德烈也瞥到了身后正缓缓前进的白光，他钢牙咬碎，用尽力气颤抖着起了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救自己的女人一命。
“薇拉?库萨齐纳，你看看我的眼睛，你会发现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安德烈捧起那位满身伤痕却依然美丽的女子的脸颊，他说：“爱是灵魂至粹，你是我安德烈?拉斯托尔古耶夫的一生挚爱。有了你，黑暗不再是黑暗。我们的爱情，永不死，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夫妻。”安德烈说完紧紧抱住了那正颤抖的娇躯，深深地吻了薇拉后，他推开了她。
“活下去——！”安德烈转身，怒吼着冲向那片代表着升华与救赎的光芒。
嗡——，白光吞没了男人的背影，瞬即一声枪响划破长空，四周的白光黯淡了些，男人的胸前被开了一个血洞，他晃了晃，倒了下去。
他身后几米开外的女子哭成了泪人，他用生命换取了自己生存与自由的机会，可他告诉自己爱是灵魂至粹，他去了，自己又哪能苟活。
薇拉缓缓地走向前去，口中喃喃地念着：“我需要他，正如我需要空气。我薇拉?库萨齐纳，愿意与安德烈?拉斯托尔古耶夫相守一生，如果没有相等的爱，那就让我多爱他一些吧。” 她靠近了白光的边缘，她说：“爱情是一方织巾，用自然编织，用幻想点缀，你使我完美起来，让我从女孩变成女人。”
白光骤然亮起，好像他站在教堂里，她带着白纱的手套，被父亲搀着，缓步踏进门那一瞬亮起的光一样，照亮了她的整个世界。她说：“你看看我的眼睛，你会发现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薇拉蹲下身子，扶起男人的身子，打开酒瓶，将这充满回忆的几滴伏特加缓缓倒入他微张的唇。她说：“有一个词可以让我们摆脱生活中所有的苦痛和负担，那就是我们的爱情，安德烈。”
嗖——，死神的信号刺破风雪，穿过女人的身体，她身后的雪地上被打出一个凹坑，飞舞的雪花四处飘散，在白光的映耀下闪闪亮亮，好像婚礼上花童洒下的祝福花瓣。薇拉抱着安德烈躺了下去。“我来了，安德烈。”她说。
白光依旧耀闪四方，风雪依旧扫刮八面。又过了数分钟，在没有发现其余逃亡者后，那些钢柱渐渐收敛光芒，缓缓沉入底下。
一个脚下装有履带的巡逻机器人从大棺材的地下仓库出来，正飞速朝着死去二人的方向前进，它一身黑色铠甲，高过三米，脑袋几乎是正常人类的三倍大，两管无档位的激光炮架在肩头，是专门负责处理外逃人员的战斗兼回收机型。
机器人很快到达了死亡现场，它凸出的双眼正不断地伸缩对焦，将所见传输给它的操控者。一个女人紧紧拥着男人。他们都被天幕狙击，贯穿胸膛而死，而他们临死前的最后状态却是如此——男人决绝，女人安详。这样美丽的人性即使隔着视频都能被感染到，好似涓涓的溪水般柔美，好像巍峨的群山般壮丽，这般闪耀的力量如若传到大区内，一定会引起新一轮的抗争。
一个指令代码传入机器人的胸口的中央处理系统，它肩上的激光炮被激活，伴随着一阵嗡嗡声，两道炽热的耀光直射而出。顷刻间，安德烈与薇拉的尸体就化成一片片黑色的雪花，飘散在漆黑的夜里。
黑色的天幕中，一个带着方形眼镜的人跪坐在一个悬空的巨大圆盘上，他的手中拿着一杆近两米长的银色枪械。在看完了机器人对安德烈、薇拉二人的处理后，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近十层楼的高度上，呼啸如虎的狂风撕扯着他的长发与风衣，漫天盖地的风雪啄刺着他的脸庞与身躯，可他却丝毫不受影响，如雕塑般，一步一个动作。
他将长枪扛起，对准机械，扣动扳机，没有停顿。在那银色枪口因后坐力上抬的一瞬，一粒银色子弹穿透了机器人的脖颈，它巨大的脑袋滚落到雪地上，黑色的身躯不断地抖动着。就连控制机器的屏幕另一边的操控者也如这机器般颤抖着，极度愤怒的浪涛拍击着这位新人类高高在上的地位之礁，那群掌权者万万没有想到，在千挑万选的天幕狙击者内会出现叛徒。
顷刻间，警戒再次升级，整个第九区内所有的门洞开启，所有机械卫兵倾巢而出。
——摘自《天选日演讲稿》
李和平的名字是太爷爷给取的。李老爷子曾为国效力，为正义与和平奋斗。戎马一生的他晚年向佛，希望洗去一手的鲜血罪孽，他不希望自己的曾孙经历这样的血雨腥风。
如今，战争的确不再，世界确实和平，可李和平依然处于水深火热，徘徊在生死边缘。
警报声拉响的几分钟后，李和平拖着伤脚，瘸着拐着一口气跑到了垃圾倾倒闸门前。曾觉得吉星高照，积攒了几辈子幸运值的他，刚还在为躲过无数故障在原地不动的机械巡逻兵而庆幸，现在却盯着紧闭的闸门不知所措，刚升起的希望之镜，即刻碎裂一地。
李站在停滞的履带上，叹了一声，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他心里如是想着。但也不难过，毕竟如若换做自己，也不敢说不会先逃走吧。他蹲下身来，用手撑着，又缓缓坐下，等待着。
不知过了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两分钟或者更久，要么其实只过了三十秒而已。李抬着脑袋，闭着双眼，脑中回忆着天选日之前的美妙时光，似乎完成繁重的功课作业也挺有意思，被父母老师责骂时也是有趣的了；那些势力的亲戚们也没那么可恶了，劈腿的女友也没那么可恨了，甚至连家门口那条咬过自己的野狗都那么的可爱… …
咔哒——，随着一声金属卡扣入槽声响起，警报声也消停了。同时，整个大棺材内亮起无数蓝色光点。除了住人的隔间，在走廊夹角，门框之间等其余地方都点点相交，拉起一道道无规则的蓝色光线，在建筑内快速前进闪动。这是警报后的处理机制，由一级激光扫描整栋建筑，一旦发现隔间外有活物存在，触碰到违规存在的有机体的光束即刻在激光中段转变为二级，对其进行抹杀。很多出逃的先烈都曾藏身在隐蔽角落或是通风道内，妄图躲避搜查，而最终都被瞬间切成肉段。
履带附近很快聚集起无数蓝色光点，它们瞬间三五相交，连成光线，沿着墙面朝着四周变化滑动。李和平睁开眼，在他眼里这些光点都变成了，儿时偶尔去乡下看太爷爷时，田间飞舞的萤火，它们是那么地自由和欢乐。
直到城市里的人为了一己私欲，搞着美其名曰放飞梦想之类的活动，实际上却扼杀了这些美妙的生灵。那时候自己和女友也站在天桥上，看着这些光点慢慢飞远不见，自己说它们可怜，可女友却说它们的美就是为了欣赏它们的人而存在的，这是多么病态的思维啊。真正的美是自然之美，却少有人能领略。如今，那些小小的萤火化作这点点蓝光，看来是要自己还债啦，李和平想到这，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受太爷爷的影响，他相信万物有灵，因果报应。
很快，第一条蓝光就滑了过来。先触到李的脚尖。它像只章鱼触手碰到猎物般，先是一顿，即刻联系到其他触手，数条光线霎时聚拢过来，围着李一阵猛扫，却没有如传说里那样，变换成二级激光，将他大卸八块。
正疑惑的李忽地感到额头上有一丝焦灼的痛感，有股烤肉的焦糊味道，他下意识地摸向那里，额上的一点该是被烤焦了。可身边的蓝光线只是继续游弋扫荡，偶尔有光线碰到他也同扫过空气般，并不再产生变化。
战战兢兢的李晃悠着起身，他慢步在满眼蓝光的狭小走道内，不可思议地用双手触碰着曾经代表着死亡的光线，感受着来自它们的抚摸，这种感觉就像死神的头纱拂过面庞，肉身穿越在幽冥与现实之间，整个人都仿若经历了一场轮回。
恍恍惚惚地走至闸门前，李轻抚着铁闸，用指尖感受着来自钢铁的冰冷，这感觉更让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去，是灵魂在飘荡而已。想到这，他赶忙回头看了看，走廊空空，并没有自己的尸体，看来这不是灵魂出窍，他默念着阿弥陀佛。
目前来看，有极大可能是古斯通大区内发生了某种变故，导致机械设施故障，李沉思着。他借着那些蓝光线，不断地观察摸索着铁闸门，他相信一定有什么手动机关的存在，可以打开闸门。
而就在李和平感慨吉星高照，大难不死时，推着薇拉的安德烈却被从雪地中升起的数根钢柱绊倒，体力透支的他已经是凭意志在行动，这一下的停滞，使这台过载的机器瞬间停歇了。
安德烈趴在雪地里喘息着，推车上的薇拉因惯性被摔出好远，她的亚麻色的刘海黏在擦破皮的额头上，和化开的雪水、凝结的血块混在一起，消瘦的脸庞上满是血痕，几粒土屑粘她干裂的唇间。她没有管自己已经折断的一根手指和还在流血的膝盖，仍拼命地爬向安德烈。
那些从地里升起的钢柱很快变得有数层楼高，而后钢柱的一面缓缓开启，里面的探照光启动了。如白昼般地光亮从四面八方照来，随着钢柱的转动，它们开始无死角地扫视着整片第九区的外围空间。
“快起来，安德烈。”薇拉摇晃着已经筋疲力倦的壮汉，她的眼泪在眼眶内打转，最近的一道光离他们只有十米不到。
“薇拉。”安德烈试着撑起半个身子，可又倒了下去。“薇拉，你看前面亮着黄光的小房子，那就是哨卡了，只有不到五十米了，你咬咬牙，一定能跑过去的，我随后就到。”安德烈挤出一丝笑，把身上的酒瓶塞到薇拉手中。
“不，安德烈，不，我不会丢下你。”薇拉拼命地摇着头，双手抓起安德烈的手臂往自己的肩上放，企图扛着拉起他，可仅是一条手臂的重量就几乎压倒这个瘦弱的躯体。
“薇拉，我求你，你快走。”安德烈也瞥到了身后正缓缓前进的白光，他钢牙咬碎，用尽力气颤抖着起了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救自己的女人一命。
“薇拉?库萨齐纳，你看看我的眼睛，你会发现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安德烈捧起那位满身伤痕却依然美丽的女子的脸颊，他说：“爱是灵魂至粹，你是我安德烈?拉斯托尔古耶夫的一生挚爱。有了你，黑暗不再是黑暗。我们的爱情，永不死，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夫妻。”安德烈说完紧紧抱住了那正颤抖的娇躯，深深地吻了薇拉后，他推开了她。
“活下去——！”安德烈转身，怒吼着冲向那片代表着升华与救赎的光芒。
嗡——，白光吞没了男人的背影，瞬即一声枪响划破长空，四周的白光黯淡了些，男人的胸前被开了一个血洞，他晃了晃，倒了下去。
他身后几米开外的女子哭成了泪人，他用生命换取了自己生存与自由的机会，可他告诉自己爱是灵魂至粹，他去了，自己又哪能苟活。
薇拉缓缓地走向前去，口中喃喃地念着：“我需要他，正如我需要空气。我薇拉?库萨齐纳，愿意与安德烈?拉斯托尔古耶夫相守一生，如果没有相等的爱，那就让我多爱他一些吧。” 她靠近了白光的边缘，她说：“爱情是一方织巾，用自然编织，用幻想点缀，你使我完美起来，让我从女孩变成女人。”
白光骤然亮起，好像他站在教堂里，她带着白纱的手套，被父亲搀着，缓步踏进门那一瞬亮起的光一样，照亮了她的整个世界。她说：“你看看我的眼睛，你会发现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薇拉蹲下身子，扶起男人的身子，打开酒瓶，将这充满回忆的几滴伏特加缓缓倒入他微张的唇。她说：“有一个词可以让我们摆脱生活中所有的苦痛和负担，那就是我们的爱情，安德烈。”
嗖——，死神的信号刺破风雪，穿过女人的身体，她身后的雪地上被打出一个凹坑，飞舞的雪花四处飘散，在白光的映耀下闪闪亮亮，好像婚礼上花童洒下的祝福花瓣。薇拉抱着安德烈躺了下去。“我来了，安德烈。”她说。
白光依旧耀闪四方，风雪依旧扫刮八面。又过了数分钟，在没有发现其余逃亡者后，那些钢柱渐渐收敛光芒，缓缓沉入底下。
一个脚下装有履带的巡逻机器人从大棺材的地下仓库出来，正飞速朝着死去二人的方向前进，它一身黑色铠甲，高过三米，脑袋几乎是正常人类的三倍大，两管无档位的激光炮架在肩头，是专门负责处理外逃人员的战斗兼回收机型。
机器人很快到达了死亡现场，它凸出的双眼正不断地伸缩对焦，将所见传输给它的操控者。一个女人紧紧拥着男人。他们都被天幕狙击，贯穿胸膛而死，而他们临死前的最后状态却是如此——男人决绝，女人安详。这样美丽的人性即使隔着视频都能被感染到，好似涓涓的溪水般柔美，好像巍峨的群山般壮丽，这般闪耀的力量如若传到大区内，一定会引起新一轮的抗争。
一个指令代码传入机器人的胸口的中央处理系统，它肩上的激光炮被激活，伴随着一阵嗡嗡声，两道炽热的耀光直射而出。顷刻间，安德烈与薇拉的尸体就化成一片片黑色的雪花，飘散在漆黑的夜里。
黑色的天幕中，一个带着方形眼镜的人跪坐在一个悬空的巨大圆盘上，他的手中拿着一杆近两米长的银色枪械。在看完了机器人对安德烈、薇拉二人的处理后，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近十层楼的高度上，呼啸如虎的狂风撕扯着他的长发与风衣，漫天盖地的风雪啄刺着他的脸庞与身躯，可他却丝毫不受影响，如雕塑般，一步一个动作。
他将长枪扛起，对准机械，扣动扳机，没有停顿。在那银色枪口因后坐力上抬的一瞬，一粒银色子弹穿透了机器人的脖颈，它巨大的脑袋滚落到雪地上，黑色的身躯不断地抖动着。就连控制机器的屏幕另一边的操控者也如这机器般颤抖着，极度愤怒的浪涛拍击着这位新人类高高在上的地位之礁，那群掌权者万万没有想到，在千挑万选的天幕狙击者内会出现叛徒。
顷刻间，警戒再次升级，整个第九区内所有的门洞开启，所有机械卫兵倾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