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之末之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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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古斯通(八)

    如何衡量当代家庭处于何种阶层很简单,只需要了解其家庭成员是否服用过新药,一日几次或是几日一次。 



    ——摘自《谁的文字狱》



    



    



    



    “织田君,请问我在你心里有多重要?”百合子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手上的烟迟迟没有点燃。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刚把衬衫套起的织田雄活动了下肩膀,从刺着海浪与卷云纹身的紧实肌肉里发出了咯啦咯啦的声响。



    



    “没,也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赤裸着身子的百合子曲线曼妙,她只是组成歌舞伎町靓丽霓虹的一颗小小光点。或许不该问这么多,毕竟都是逢场作戏而已,谁又会把谁真正放在眼里呢,更别说心里了,自己只是又一次自作多情罢了,她暗自想道。



    



    忽然,一件大衣披上了她的肩头,一股熟悉的强烈的荷尔蒙的味道盖住了百合子,就像一朵云彩停在她起伏波动的心灵港湾上空,虽然是朵模模糊糊的乌云,可也是许久没有的安全的感觉。



    



    织田雄从身后抱住了她,他的胡渣磨蹭着百合子脖颈。“说吧,这可不是平时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在这一片可还没有我摆不平的事儿。”织田的呼吸又变得沉重起来,他又想要了。



    



    “真的没什么。”百合子推开了织田摸向胸口的大手,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她变得有些胆怯,甚至害怕,一些很不好的回忆猛地涌上心头,她捂住了脸颊。



    



    “喂,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织田雄站起身来,移到百合子身前,握住她颤抖的肩膀,大声说道。



    



    “谢谢你,真的没有。”不停抽泣的百合子好像一朵被雨水击打的娇花,会激起男人强大的保护欲。



    



    “混蛋,你说,倒底是谁!”织田雄跳了起来,他一把将衬衫扯下丢到一边,露出背上刺着的斑斓猛虎。



    



    “呜呜——,我其实,我怀孕了。”百合子将头埋地更深了,她的心里对爱仍抱有一丝丝期望,对身前的这个男人有一丝丝希冀,对未来仍有一丝丝憧憬。



    



    “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自己处理掉的,你放心,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她仍需要补上这么一句,否则等待她的可能会是一阵暴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犯傻,这个从乡村出来闯荡的女孩子做着最后的赌注,如果还是失败,她可能会同其他同乡的姑娘一样,一辈子随波逐流,最后坠落深渊。



    



    “怀孕了?是——是谁的?”刚才还暴跳如雷的织田雄仿若雷击般,一下子顿住了,他缓步走向百合子,一字一句地问道。



    



    果然,熟悉的套路,突如其来的平静,在一样的质问后自己将会迎来骤风暴雨般地拳打脚踢,百合子本还绵绵在灰烬里烧着的希望之火熄灭了,她不再哭泣,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凝视着面前一脸诧异的男人说道:“是我的,而已。”



    



    “你说清楚点,百合子,这孩子,是谁的!是不是我的?”织田雄再一次握住她的肩头,不过这次紧地像两个铁箍。



    



    “你知道的,这两年来,我只和你有过关系。”百合子的喉咙瞬间起伏,她做出了决定。



    



    呼——,深吸一口气的织田雄又缓缓吐出,他呆立半晌,才慢慢走到床前,扶着床边坐下。



    



    “这么说,我织田雄有孩子了?这孩子是我织田家的?”他喃喃道,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他仔细回忆着每一次与百合子的交融,回想着每一次的安全措施。



    



    “难道说,就是上一次,在温泉酒店里?”他忽然想起来了,的确有那么一次,尽然会这么巧?



    



    百合子点了点头,她的脑袋望向窗外,对面楼上的炫光映着她的侧脸,让织田雄看得有些恍惚,甚至想到他与她的第一次,那时候自己还只是帮会里的一个小喽啰。



    



    “亲爱的。”短暂的沉默后,织田先说话了,他再次走到百合子身后,用双臂将她紧紧拥在胸前,把脸贴在她的侧脸上说道:“我会加倍努力赚钱,然后娶你。我会让咱们的孩子能吃的上新药,过人上人的生活,百合子。”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是百合子,一个在灯红酒绿中迷茫无助的陪酒小姐对爱的勇敢。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织田雄,一个在血雨腥风中惶惶不可终日的黑道分子对爱的执念。



    



    他们在旧世界人们眼中的鱼龙混杂之地,相依相守。在狭小的屋檐下守望着海市蜃楼般的美妙未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直到天选日的来临,两人天各一方后,织田雄才渐渐明白,当初在歌舞伎町的小人物,无力改变任何事情的小人物,原来从始至终都被人玩弄在鼓掌间。可今天不同,在新世界中,他织田雄,即将打破规矩,逃出古斯通大区,去摩亨佐达罗大区寻找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当然这一切都要拜李和平等人所赐,若是在旧世界里,他一定会好好感谢这帮天南地北的家伙们。



    



    进入第十区的第一个大棺材后,织田凭着李和平给予的计划路线七拐八绕,一圈圈往下走,终于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铁闸门前,这里是片开阔的广场,足有两个足球场一般大小,不同于其他大棺材在夜里关着灯,这里竟还亮着数盏暗红色的应急灯,整个广场到处都是一块块黑色的涂鸦,不同形状,东一片西一片,也不知是什么现代艺术。



    面前的高大闸门足有数层楼高,显得本就个头不高的织田更加渺小,他唏嘘感叹着曾经的坎坷,对即将发生的未来充满信心。四下看了看,织田竟发现身旁还有几个仓库模样的存在,不过都脏兮兮的很陈旧,一看就是被废弃很久的无价值之地。这就如同看一幅图人们总最先看到图上最大的存在个体一样,人类的视觉优先级总是映入眼帘的最大整体。



    



    对于如何开启这扇大门,李和平没有做过多解释,当时过于心急的织田也未多问,现在站在这里无所适从,到让织田雄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再问具体些。他开始四处走动起来,关于机关和按钮,大多数人都有着相同的认知——只要在门边可以按下的地方,总会是应急的开启方案。



    



    同李和平摸索那扇小闸门如出一辙地,织田雄也开始仔细地对这扇巨型大门进行研究。他一步一模,两步一探,十步一次远观,希望找到那处能够开启它的地方。和倒霉的李不同,织田的运气就要好上很多,他甚至都还没摸完整扇大门,就按到了一处颜色稍暗的,可以按下去的圆孔。几乎加以思考,思妻心切的织田雄心中一喜,一鼓作气地用力按了下去。



    



    和预想的闸门缓缓开启不同,这位于门右下角处的暗色凸起处被按下后,如同小时候玩了没电的玩具一样,竟没有任何反应。织田雄有些不甘心,他又用力地按了几下,并且一次比一次大力。



    



    忽然,一阵好像来自天边细碎声音传入了织田雄的耳朵,那是无数根金属丝的波动声响。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竖起耳朵听着。片刻后,他猛然意识到,这声音似乎来自他绕下来的甬道内。



    



    长期呆在险恶环境中的人对即将发生的危险有着敏锐的感觉,织田雄瞬间拔起双腿,向着来的地方狂奔而去。几百米的脚程耗费了不少时间,在织田雄即将跑到通往这闸门的甬道口前时,骤然紧缩的瞳孔内,他透过光的反射,看见了无数根正在拉直的银色金属线。直觉告诉他,这是危险来临的讯号,却不是危险的源头。



    



    果真,一阵似数只母猫发情,又像几个人哀嚎的叫声忽然在远处响起。织田眼见前方无路可逃,只得又小跑着折返回去,偌大的亮着瘆人红光的底下广场上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摇晃着,阵阵可怖的叫声从那些仓库中传来,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声音听上去还有些距离。



    



    混蛋,织田雄咒骂了一句。险情迫在眉睫,可周围空空如也,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这让织田想到了从前被其他帮派伏击时的场景,那刻他没有直接逃跑而是直接挥刀杀入敌人之中,打散了他们才狂奔拐入小巷内藏起,躲过一劫。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或许还有一丝希望,看来今日也得如此了。走到如今这一步,织田也算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他快跑两步随便打开了间仓库大门就钻了进去。



    



    一眼望去,约一百多平方的仓库内满是蛛网灰尘,四处都散落着医疗设备。几病张床横七竖八地歪在墙边,一个似储藏药品的大柜子倒在地上,满地的碎玻璃片摔出好远,与墙角堆放在一起的其他仪器混成一团。



    



    由于门外广场上的灯光太暗,仓库的最深处模糊一片,看不真切,可织田雄听得出,那些嚎叫声就来自那里,或者说那底下。他扭头看了看周围,捡起一根挂点滴的铁架子,瞪着眼睛朝里面摸去。



    



    毕竟人的瞳孔不同猫眼,能随外界光线强度而变化大小。尽管都快把眼睛瞪出眼眶了,可越向仓库内走,织田的视野就越是模糊不清,同时离那阵怪叫也越近,握住铁架的手也抖的更厉害。



    



    很快,织田走到了仓库的尽头。那阵叫声就在脚下,而且慢慢地越来越大,看来是自己因为触碰到那个机关,释放了某种东西,而且它就要从下面爬上来了。如此看来,这里既然处于地下,那东西就应该是顺着通风管道从下面上来的,这么算来,这层也一定有通向上一层的通风口。想到这,织田忙向边向外跑去,边看着仓库上方是否有隔网或是排风扇一样的装置。



    



    果不其然,在靠近仓库门口的地方,有个镶着金属网的通风口。织田雄大喜过望,急忙搬过一旁的病床,踩上后却发现这仓库挑高过高,他仍离通风口有半臂的距离。此时那怪叫已然逼近仓库边缘,织田甚至已经听见有东西在敲打下层的通风口,好在有许多杂物抵住那里,那东西应该一时半会出不来。满头是汗的织田咽了口口水,从床上跳下来,又拎着个椅子架上床,踩上去开始敲击上层通风口。



    



    可恶,织田大骂,他猛击了两下后发现,通风口上竟然镶着螺丝。此刻他越是拼命地敲着风口,那怪叫也像是得到讯号般愈加疯狂地攻击下风口处,许多歪在那儿的设备都被震地七零八落,眼看是抵挡不了多久了。



    



    当啷,一颗螺丝松了,弹出来掉在地上。织田迫不及待地推开风口那松开的一角,用力地掰扯着金属网,而后将双手探上,猛地一用力,就将半个身子拉了进去。与此同时,下风口那儿也没了动静,织田雄愣了下,就觉得身下一凉,他眼睛向下一扫,自己的下半个身子却不见了。



    



    此刻织田雄才明白,那些暗红色灯光下东一片西一片的黑色涂鸦,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