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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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 自在惊鸿一瞥中

    受其凶冽尖锐的杀气所激,护体真气竟蠢蠢欲动,叶平虽不知这人是谁,但此刻相对,岂能示弱?当下收敛真气,微笑对望。

    那男子目中光芒登敛,冷冷盯了他片刻,又缓缓转过头去。

    吕候道:“那红袍男子是北海共工国的火神容光,小侯四年前曾在南海不姜山远远听人指点,余下几人却不识得,但观其服饰,应也是共工族人。”

    叶平想起父王所讲北海掌故,知道共工国乃是北海近些年来急速兴起的族邦,国中以大荒三族之制而治,却设有水、火双神职,其火神又称“祝融”。

    祝融原是六百年前燧明裂土分疆的魁隗氏五任炎帝离朱的帝号,意指“天地明德,光照四海。”传说其乃上古赤帝飙怒转世,曾一度攻下神农氏旧都榆林,迫使神农氏南迁至而今的伊川,盖因此故,当时在位的神农氏炎帝烈山亦被戏称为伊耆,意即“老死伊川之耆耋。”从其羽化后,祝融便成了后世火神的别称。

    叶平心道:“瞧这小子年纪轻轻竟被奉为一族之神,想来定有些本事了。”说道:“侯爷比他如何?”吕候轻笑不答,叶平道:“瞧他们所往应是竹邕城方向,竹邕城乃边防重镇,咱们不妨跟去瞧瞧?”吕候对这伙人来历亦有些怀疑,于是答应。两人催兽快行,往竹邕城而去。

    独角兽欢声长嘶,撒开四蹄飞奔开来。

    夕阳斜照,暮色四合。那三骑飞行极快,两人遥遥跟着倒也没有跟丢,又行二十余里,那龙首牛身马足的怪物忽然朝南飞去,另两骑依旧朝东。叶平问道:“怎么办?”吕候沉吟道:“事到如今唯有分开追击了,劳烦公子往南跟着那三人,小侯跟这三人,咱们入定时城中竹影馆相会。”叶平答诺,吕候从紫金冠上拔下发簪,念诵封印决将赤马兔封印,御风朝东掠去。

    叶平摸摸独角兽脖子上的鬣毛,笑道:“马兄,委屈你到这春水剑一游。”独角兽哧哧喷气,叶平拔出神剑,凝神聚意,念诵封印决,春水剑上忽然绿光冲天,照的叶平须眉皆碧,绿光氤氲,包裹住独角兽,倏然敛至春水剑,瞬间又变为那古朴无华的绝世神剑。

    叶平更不稍待,朝那紫袍女子方向追去。

    他虽不精擅御风之术,但好在真气浑厚,内息自长,又是悄悄跟着,倒始终相距四五里。

    那龙首牛身马足的怪兽始终朝南,速度越来越快,叶平振奋精神,穷追不舍。

    远远地,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歌声,妖娆欢媚,说不尽的动听。

    他不敢大意,在大地林中急速奔掠。

    又过一阵,夜色完全降临,月影朦脓,那怪兽忽然驮着三人朝下方合谷山飞去。叶平一凛,难道他们已到了目的地?

    不敢大意,默诵“镜光决”隐匿身形。那女子好似心情颇为畅快,歌声始终不绝,叶平循着歌声,悄悄接近。

    将近前方小坡顶时,那草木花香中渐渐夹杂着一种奇异的幽香,合着那时断时续的歌声,更觉娇媚欢愉。叶平但觉心脏“砰砰”狂跳,喉咙间似有烈火焚烧,刹那间涌上一种怪异的心思。

    念头放起!暗呼糟糕。难道那妖女已觉察到了自己?

    默诵“洗心决”,屏息敛气,旖念顿消,轻飘飘的掠上前方坡顶,隐匿在巨石之后。

    又听坡下谷中似有打斗之声传来。

    悄悄探头去瞧,只见坡顶开阔处长满了高达数丈的薝草,层层叠叠,挺拔繁盛,薝草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荆棘,交相掩映,相依相偎,在这凄迷的月色下瞧去犹若无数巨树,摩云参天。

    昏晦的月光从薝荆林的枝叶间渗漏而下,斑斑点点的洒在了山谷中。

    谷中光线幽暗,雾气弥漫,模糊不清,影影绰绰瞧见两个人影正在打斗,看那身手招式似是燧明赤火真气。

    薝荆层叠,枝叶参差,视野间净是暗影。

    月光西移,山谷渐明,西侧一方石台渐渐显露出来。石台实为一方巨石,兀然桀立于涧溪旁,宽阔干洁,平整光滑。背阴处一龙首牛身马足的怪兽懒洋洋的卧在溪边,碧绿的铜眼似闭非闭,长尾频摇。

    那紫袍女子赫然坐在巨石之上,晚风习习,枝叶婆娑,她修长莹白的玉腿一荡一荡的,哼着歌儿,嗓音略微沙哑,低沉婉转,仿佛就在他耳边呢喃低语一般。

    发丝飘荡,紫袍摇曳;幽香在鼻,轻歌绕耳。

    叶平心脏“通通”狂跳不止,那好不容易压下的旖念再度窜将上来,小腹下似有一股邪火,灼的他难过而又欢愉……突听“嘭”的一声巨响,登时回过神来,只见红光冲天,一个男子似是被另一个男子一掌击中,呜呼哀哉。那紫袍女子拍手笑道:“好一招‘负薪救火’,烈公子果然深得‘光明将军’真传,假以时日,这‘光明将军’之位又怎能逃得出公子之手?”声音甜腻入骨,说不出的动听。

    叶平一惊,其时大荒三族,麻仓尚木,西风尚金,燧明尚火,三族各设“百花将军”“恒革将军”“光明将军”之职,总管军事。燧明光明将军烈石熠,治军严明,精擅各类战役,大荒各族均尊其为“兵圣”,领军三十年,除过十三年前在钟山败给当时初掌兵权的沐剑英外,无一败绩。

    难道这小子竟是烈石熠的传人?

    那男子淡淡道:“公主过奖了。”足尖一点,飘然掠至石头之上,在紫袍女子身旁坐下。

    叶平这才看清正是那丰神如玉的俊朗男子。他叹道:“水边公主,自从那日在北海阳污山见到你后我便再忘不了你啦。”

    水边!

    叶平心中一震,才知道这妖娆艳丽的美貌女子竟是这妖女。而今荒外,最为著名者便是东海龙族与北海共工国,前者是曾几度一统四海,合围大荒的荒外蛮遒,后者是是近些年来如彗星般崛起的神秘国度。传闻其国主有一胞妹,名唤水边,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真气法术俱臻一流。但她声名最著之处之处却在于极好男色,大荒疯传此女风流多情,广蓄面首,此时一见,果不其然。这妖女即是水边,那龙首牛身马足的怪兽定然便是妖兽黑水窫窳了。

    那男子左手慢慢搂过水边纤腰,见她毫不嗔怪,轻笑道:“水边妹子,我见过很多好看的女子,但、但从没遇见似你这般特别的。”转过头来,定定盯着水边的眼睛,一字字说道:“好妹子,为了你别说是光明将军了,便是炎帝之位我也情甘抛却,三郎乃我至亲胞弟,还不是为你一句话说宰便宰了。”

    水边吃吃娇笑,也不知在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也引得其朗笑不绝。那男子说话愈发露骨,左手在她雪白丰盈的身上摩挲,引得她娇笑嗔声,啐声不断。

    那男子愈发情动,忽然一把抱住水边,朝其饱满鲜红的唇瓣吻去。

    喘息声、欢笑声、呻吟声夹杂着那奇异的幽香灼的叶平周身火热,刺痒难当,便连视野间那冥瞢晦暗的山谷也变成了奇异的桃红色。

    月色温柔,夜风呢喃。周遭的一切霎时间变得迷乱不堪。

    水边身上的紫袍已被扯下,雪白一身的背对着他,细腰盈盈,腴臀如波,乌黑的长发随风摇荡,不知东西。两人紧紧相拥,朱唇紧贴,紫钗斜坠,羞云怯雨。

    叶平转过头去,默诵“洗心决”,忽听那男子“啊”的惨叫一声,杀猪般哀嚎不断,叶平悄悄去瞧,瞬间如堕冰窟。

    只见水边正咬住那男子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吞咽鲜血。

    欺霜胜雪的身上溅落点点殷红,就像大雪里吹落的梅花,深秋风中摇曳的枫叶,说不出的魅惑神秘,独特鲜活。

    那男子双目圆睁,一动不动的侧卧在水边身下,那张俊朗清秀的脸变霎时间变得扭曲狰狞,双手犹自搂着水边丰满的****,片刻之间便再也叫不出声来,凝固了的眼睛里尚自挂着欢愉、惊喜、满足、疑惑、骇怒、震惊……深藏在这一切之后的来不及浮现的巨大恐惧。

    叶平心脏正自狂跳,水边已随手将那男子尸体抛入溪中,顺流而去,转过身来,对着他藏身之处嫣然一笑。

    叶平呼吸一窒,胸口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竟有些无法呼吸。

    月光折射,溪水波光粼粼地晃映在她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件月牙色的龙绡,玲珑剔透,风姿绰约……艳若桃李的娇靥、缭绕纷乱的黑发、霜白丰满的雪丘、袅娜纤细的楚腰、修长结实的双腿以及那尚未干涸、悄然滑落的殷红,如此奇异动人、与众不同。

    他身为青帝少子,见过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这妖女却如此独特,无可言喻,就像昆仑山巅迎风怒放的雪莲,九幽黄泉中阒然而生的彼岸花,纯洁明净而又妖娆夺目。

    水边足尖一点,飘然掠至溪中,一边轻轻抚洗身子,一边轻声哼唱着一首欢畅的歌谣,无邪的就像一个孩子。

    叶平怔怔凝立,猛见月已当空,心中默算时辰,已近定昏,待要离开。忽想刚才这妖女往自己藏身处瞧来,难道竟已发现了自己?但她若已是发现自己又为何不慌不忙的在溪中洗澡?又为何引那两个男子在此处厮杀?容光与这妖女俱为北海顶尖儿的人物,又为何齐来东南?无数疑问纷沓而至,却怎么也想不个所以然来,心道:“罢了,罢了,先跟吕侯爷会和,再图他想。”

    注意既定,悄悄再看那妖女一眼,见她毫无所觉,正擦洗着如霜皓腕,月下轻歌。心思稍平,转身下坡,往竹邕城方向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