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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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二) 不详

    草木飞逝,山河倒掠。叶平骑在独角兽身上,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林木萧萧,万籁俱静,只有独角兽欢声狂嘶,搅扰安宁。

    赤马兔始终距叶平一丈来远,任叶平如何策马,也不能将其摆脱,知道吕侯爷不愿跟自己相争,不由微有忿意。

    星光明亮,能够瞧见遍野地貌,两人顺着龙江朝北而去,如此奔行到黎明时分。突听远处传来“离胡”“离胡”的怪叫,不由微微一惊。遥见前方有座矮山,光秃秃一片,沙石遍布,全无一根草木,两人奔至山下。

    一条浑浊的黄水从山上流下,南流注入龙江。

    忽见半山腰上有一野鸭也似的怪鸟,那“离胡”怪叫便是怪鸟所发,瞧见两人,惊啼而起。叶平眼尖,瞧见那怪鸟双爪竟似人足。吕候皱眉道:“这是鵹鹕,传说它在哪里出现,当地便有繁重的水木劳役。”叶平笑道:“父王治下,麻仓轻徭薄赋,近十年来从未有大的土木工役,哼,区区一只妖鸟,理他作甚?”又往北行,清晨时分,两人已来到耿山。

    那耿山跟卢其山一般,俱都光秃秃一片,晨风吹拂,卷起沙土,露出许多水晶,在朝阳的映照下犹若碧水蜿蜒,煞是好看。时而风卷沙石,露出的不是水晶,而是缓缓滑动的巨蛇,懒洋洋的嘶声吐信。

    两人正行到山腰,又听几声“侏儒”“侏儒”的怪叫,嘈杂刺耳,难听已极。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山石上有一只狐狸,正仰头怪啸,细细瞧去,那狐狸身上长满鱼鳍,双目火红,好似也在打量叶平两人,甚是怪异。

    吕候道:“那是朱獳兽,传说中的恐怖妖兽,据说它的出现,预示其国将有恐怖之事发生。”叶平打个哈哈,笑道:“木叶姥姥不开花,那便是铁树了,他奶奶的木叶芭蕉,区区一只小狐狸便想祸乱我麻仓?比了这么久也累啦,不如便用这妖兽打打牙祭。”双腿用劲,气聚涌泉,朝那朱獳兽掠去。

    那妖兽吃了一惊,撒腿逃离,叶平冷笑一声,春水剑碧光一闪,已然出鞘。叶平弹剑声中,春水剑电射而去,登时将朱獳兽钉死在了山石头上。

    吕候远远瞧见,抚掌笑道:“好一招‘花开一瞬’。”叶平双指微曲回拢,春水剑“嗖”的射回,剑身流丽,竟不染丝毫血迹,收剑回鞘,五指收缩,将妖兽尸体“吸”回手中。

    耿山上并无溪涧河道,两人快速下山,来至龙江边上,将妖兽尸体剥皮去脏,生火烤食。叶平自小何时作过这种事情?吕候却是惯常行伍,烤起兽肉来手法熟练,不一时便炙好。

    叶平见那赤马兔只是在河中饮水,并未像独角兽似地闻到烤肉味道,嘶啼撒欢,微觉奇怪。

    叶平撕下两只兽腿,给独角兽扔去一只,独角兽欢啸声中,一口咬住,嚼了两下,怪啼一声,全部吐了出来,“哧哧”声中,朝吕候尖啸咧嘴。叶平咬了一口,但觉那兽肉又干又硬,嚼了半天也难以下咽,龇牙道:“******,瞧侯爷姿势老道,想必必是这烹烧行家,怎地烤出的肉这般难吃。”吕候哈哈大笑道:“本候从不在这些吃喝小道上下功夫,公子多包涵。”叶平叹了口气,奈何腹中已感饥饿,当下皱着眉头,吃了半只兽腿。

    独角兽见没奈何,对叶平翻了翻白眼,似是见其对自己的遭遇不管不顾,颇为不满。尖啼一声,跃入龙江,撒欢似地乱游一气,忽然钻进水中,再上来时,嘴里已叼着一尾二尺长的碧鳞鱼,在两人面前炫耀似地走了一圈,这才欢声吞下。

    叶平苦笑道:“小白,你瞧我不也是吃你不吃的狐狸腿吗。”

    独角兽“哧哧”喷气,并不买账。

    叶平笑道:“侯爷,还是你那位脾气好呀,赶明儿咱俩换换吧。”

    独角兽似是听懂了他的话,赶忙跑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叶平左颊,又用脖子碰了碰叶平的脖子,状甚温驯。

    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歇息即罢,跃上坐骑,继续朝北而去。

    这千多里路程下来,两人也相互熟稔不少,吕候见这位“青帝少子”性情直爽,率真随和,不由的心生亲近,他虽然性情温和,但却不擅与人结交,倒跟那匹赤马兔颇为相似,看似随和,其实骄傲寂寞,茕茕孑立。

    叶平初出茅庐,颇为兴奋,一路上向他请教了不少武功法术上的问题与大荒轶闻。吕侯爷颇为渊博,听的叶平眉飞色舞,折服不已,对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都亭侯更有种艳羡敬仰之意。

    两人又往北行,只是中午路过余峨山时又遇到了传说中一旦出现便会有蝗灾的“犰狳”。那“犰狳”长得兔子也似,嘴巴却似鸟喙,双目犹若饿鹰,屁股后还生有一段蛇尾,远远见着两人两骑奔来,吓了一跳,转身撞在身后树上,死了过去。

    叶平笑道:“没想到咱们麻仓还有这般胆小的兔子。”吕候却皱眉不语。话音刚落,那“兔子”趁两人不注意,登时翻身而逃,一眨眼便消失在了楠木林中。看的叶平滋滋称奇,竖起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玄水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没想到这小兔儿还是此道高手哩!”

    吕候叹气说了那“兔儿”来历,叶平笑道:“眼下三月半,万物才刚复苏,哪来的蝗虫?侯爷不要妄信那帮‘巫觋’,前朝时便因‘巫人之祸’,导致我麻仓连失西疆八城,父王这才撤去“木神”这一职位,一只兔子哪有那般大的法力?”嘴上虽这般说,但心中却也有一丝不安,这才刚出建国城,便接连遇到这么些不详妖兽,难道、难道冥冥中,当真有甚祸事将要降临?

    幸好此后三百里葛山并无什么怪事。日色西沉,微风吹拂,那三百多里葛山延绵不绝,却不似此前的余峨山那般梓楠成林,荆杞密布。

    怪石嶙峋,重峦叠嶂,浑不见草木,愈往北行,沙石愈多,也愈加粗砺,到最后尽是丈余大的粗磨石,奇峰罗列。

    两人又往北行,已是暮色四合,当下便在峄皋山下歇息。山下满是白色土石,一道溪水从山腰流下,汇入另一条宽河,而后向南流去,奔入龙江。

    叶平指着宽河道:“这便是激河了,吕侯爷,再往北六百多里便是竹山了。咱们暂且饮下激河水,瞧瞧明天到底是谁先到达竹山。侯爷,咱们先说清楚,你再不尽全力,那便是瞧不起在下了。”

    吕候含笑点头,那山下河水中多是蚌贝之属,大如圆盆,叶平想到青鸟做的一味“炙贝”,微微一笑,道:“侯爷,让在下来露一手。”捡了十来个肥大蜃珧,掰开清洗干净,将蚌肉置于扇壳上,指尖頻弹,红光烁烁,“火遁真气”嗖嗖破空,细细炙烤,不一时便脂香四溢。独角兽欢声嘶啼,猩红的舌头卷起一块烤好的蚌肉,不想只是嚼了一口,便“噗噗”连声,吐了出来,“哼哼”怪叫,瞧了叶平两人一眼,频翻白眼。

    叶平大奇,抓起一块烤好的蚌肉,咬了一口,只觉腥苦交织,难吃已极。这一刻,我们的“朝歌王”望着天上繁星,竟是忍不住思念起分别不足两日的青鸟了。

    叹了口气,苦笑道:“侯爷,看来小王也是不成啦。”

    两人吃了一点“炙贝”,喝了些水,各自歇息。

    独角兽似是想在山上寻些野兽,在山中狂奔一阵,却没能找到半点野味,悻悻然回到河边休息。

    第二日早上,两人再次赶路,终是在日落时分同时到达千里之外的竹山。

    竹山坐落龙江、长江之交,物产颇丰,附近聚集了大大小小二十余村寨,道路俱都以大小相差不多的鹅卵石铺成,宽大整洁,往东一百多里便是“竹邕城”,城主竹银山位列“麻仓十将军”,修为颇高,其“竹节军”号称“麻仓六大骑兵”,极富盛名。

    两人在山中略作歇息,忽听远处传来几声兽嘶,举目眺望,北边天际有三骑正往东飞去。叶平接过吕候递来的远近镜,但见当先一个红袍男子昂首立于一条赤螭背上,须眉皆赤,身形魁梧,神态从容。左侧是条青色的北极海蟒,鳞甲硕大,绿光幽闪,背上站了两人;先一人头大如斗,脸上长满虎斑,下嘴唇缺了一块,舌头上一只紅蛇嘶嘶吐信,瞧着极为怪异恶心,另一人清秀挺拔,颇为俊雅。右侧一只龙首牛身马足的怪物背上坐着个紫袍女子,肤若冰雪,身形浮凸,容光绝丽。左手搂着个丰神如玉的俊朗男子,右手搂着个桀骜凶霸的挺拔少年,便犹若世家贵侯拥妻抱妾,左右调情,瞧来颇为古怪。

    叶平奇道:“这些人穿着似是燧明族人,只是这打扮倒似是荒外之人了,不知侯爷可认的?”

    吕候似是想到了什么,只是还不敢肯定,皱眉不语。叶平正欲细细打量,那红袍男子却忽然朝此处望来,一双狭长的蓝眸中,精光爆射。

    叶平一凛,相隔尚有十多里,这红发男子竟似已察觉到了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