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陛下尽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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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四吉成囍日

    弥澄溪为保上峰棠靖与吏部尚书萧裕安唇枪舌剑且最终获胜一事,让弥澄溪再次成为朝中红人。各部首脑纷纷眼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下属才好。

    而吕忠格画像一事也引起震惊和恐慌——有听闻画像是白卷的好事者追着瞿人凤要看证据,结果赫然见吕忠格样貌就在卷中!顿时吓得差点失禁。

    怪力乱神之说不可言道,不可言道啊!

    这一日,弥澄溪与棠靖一道到吕忠格墓前摆祭烧纸。

    曾经的国子监祭酒,一代大儒、书法家,却因为那为人不齿的癖好,最终落得悬梁自尽。

    他的墓碑上、坟茔上都有臭泥砸过的印记。弥澄溪捡了树枝做了个扫把,去刮扫那些泥印。

    棠靖倒了几杯水酒与这位老友把话,谑笑自己上位御史大夫风光不到五日,落了个停俸留职三个月以便审查。

    等做完了一切,两人并排而立,眺望那青山之外又是层峦叠嶂。

    末了,棠靖一声喟叹,“倒还是如了愿,居高望远看山峦连绵景色如画。”

    弥澄溪哑然失笑,“你们还聊死后葬在哪里的事?”

    “那时我们也是你这般年纪,都还只是翰林院小小学士,喝酒吟诗聊风月,有一次聊起死后长眠之处。”棠靖远眺山山之外,眼眶不禁有些湿润。那时他们都还年少,百无禁忌什么都聊。吕忠格是世家子弟与他多少还是会有些隔阂,直到他入了御史台,与吕忠格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要是我的话,我只想这一生活得有价值,为国朝为百姓做些自己能做到的事。”

    棠靖转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有些歉疚又有些骄傲道:“以前我私下觉得你去结婚生子做富贵人家的少夫人就挺好,如今却发现我错了。”

    弥澄溪粲然一笑。

    说到结婚生子,弥澄溪今日就有两场喜酒要喝。白天是段雪娴和颜丘黎的,晚上是兰芝和阿松的。

    颜家是来自济州的下品士族,在京中没有什么交情往来,但户部尚书嫁女,自然引得京中大小世家富商纷纷送礼贺喜,一众世家子弟也参加婚礼添个热闹。

    弥澄溪作为朝中红人自然备受关注,是众人巴结攀交的对象。被一众世家子弟围在前院寸步不得移,还得满脸赔笑,幸得段雪娴差了个丫鬟把她请了去,这才脱了困。

    崇德坊的这套三进宅子弥澄溪从没来住过,今日来也完全是到了别人家的陌生。跟着丫鬟走,一路是新奇。

    才走近花苑就听到喜房那边传来一众女子的嬉笑声。哎,又要面对另一群“可爱的人”——京中的世贵小姐们。

    “少夫人,

    弥小姐来了。”丫鬟禀报着。

    几乎是立即,就听到了史熙雯的声音:“溪儿你怎么现在才来!”

    弥澄溪抬脚刚进,史熙雯已经从里面小跑出来,绽放着一个大笑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你错过看新人拜天地喝交杯酒了。”她的脸红扑扑的,像喝了酒。

    弥澄溪是故意晚到的。不可喧宾夺主,抢了两位新人的风头嘛。

    “我就猜弥大人肯定是被前院那些臭男人给围住了。”段雪娴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她话一落,一众小姐丫鬟都笑了起来,整个屋子里热闹极了。

    绕过梨花木的屏风,就见一众世家小姐都已起身,正朝弥澄溪福身见礼。弥澄溪含笑,回了一礼。

    “难得见弥小姐穿女儿家衣服。”段雪娴正盘腿端坐在喜床上对弥澄溪嫣然一笑。满头金钗,珠玉莹莹,大红喜服衬得她娇柔又带着些许少妇风韵。

    弥澄溪从丫鬟捧着的托盘里抓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各一把,往段雪娴的怀里轻轻掷去。

    “难得穿得像女儿家,还取笑我。”弥澄溪娇嗔一句。用丫鬟递来的手巾擦过手后,又接过绢扇。她今天穿的是绣着琼花的石青色交领上襦搭洗柿色下裙,小家碧玉,清新亮眼。

    听蔡茂森说众世家子弟昨儿几乎都挨了自家父亲莫名其妙一顿训,而被众位小姐看来是受了自家父亲的悉心嘱咐,是来与弥澄溪攀交结好的,她们极是热情又是拉手,又是让座。

    “熙雯现在可是京中小有名气的‘史二娘’了,弥小姐你也看看我写的话本吧,给我提些建议。”

    弥澄溪这才刚一坐下就“扎了刺”差点再跳起来。这群大家小姐可不比外面那些个公子哥好对付呀。

    “你还真的也写了话本啊!”史熙雯炸毛了。

    方才说话的是户部右侍郎詹槐安的女儿詹尖尖,史詹两家家世相差无几,她自然不用巴结史熙雯,不过今日是段雪娴婚喜不可闹了不愉快。她噘了噘嘴,略带撒娇的语气:“就你写得?”

    “诗家还有花间派、婉约派、豪放派,”弥澄溪拿绢扇轻轻打在史熙雯胸口上,“话本也有言情、怪志、断袖,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不好吗?”史熙雯抿了抿唇,还是不大乐意地瞧了詹尖尖一眼。弥澄溪转头又笑着对詹尖尖道:“熙雯文笔逐渐成熟,你倒是可以让她给你看看,提提建议。”

    听得这么一说,史熙雯也忍不住得意地扬唇笑。见詹尖尖犹豫了,史熙雯扬着鼻子,道:“我和京中各书局的老板都认识,到时还可以帮你介绍哦。”

    詹尖尖这才娇俏一

    笑,“好好好。”

    而角落中的傅知书看着众位小姐,再看看被众星捧月的弥澄溪,心底里泛起丝丝羡慕。她们当中有同做承恩女官的,家中不希望她们成为陛下的妃嫔,所以安排在成泓馆里。方才弥澄溪还没来时她们说着在成泓馆里遇到那些朝中青俊的事。她们恣意潇洒,与入了禁中的承恩女官根本不同。那些削尖了脑袋梦想成为妃嫔的承恩女官一个个冷眉冷眼或是愁郁苦闷,看谁都一副警戒,更遑论会彼此逗趣亲近。再看这入朝为官的弥澄溪,虽然只是小小的八品,但却让人啧啧称赞。不用依附别人,她闯出自己的一片自由天地令所有人艳羡。

    太后和她说,陛下是有责任有担当的人,若做了陛下妃嫔,陛下会护她周全,会尽力对她好的。

    可她总觉得若是那样,倒会成了陛下的负担,而自己也不会快乐。若是能像段雪娴这样嫁个如颜丘黎这般的青年才俊那该多好。

    *

    今日,未为执,吉;成日,吉;黄道天德,吉;纳采、嫁娶、求嗣一线成,吉。四吉成囍。

    弥澄溪离开颜府的时候听得“咻”地一声窜天直上,然后“嘣”地天光映彩,不知是谁人家也张喜事放烟花热闹。

    她骑着马一路往宣平坊去,又听见有人家放烟花,照得巷道明亮,不少大人带着孩子在门口仰看。

    燕支胡同甲三十四的一进宅已经焕然一新,弥澄溪唯一觉得熟悉的只有那一架葡萄。白天弥府里的下人已经来闹过了,弥澄溪更像是来吃宵夜的,婚宴像家宴一样温馨。

    “把烟花拿出来放吧。胖胖都困了。”弥澄溪见坐在她腿上的小胖团已经困得连手里的鸡腿都掉到地上了。

    一听要放烟花,小胖团立即就精神了,转过头,瞪着两只亮汪汪的眼睛,用软糯得能让人融化的声音问:“现在要,要放烟花吗?”

    “嗯。现在就放。”弥澄溪拿布巾给他擦手,“看完烟花,胖胖就回去睡觉好不好?”

    小胖团点头如捣蒜,“好!”

    阿松便和阿泽去房间里搬烟花筒。这些烟花是弥老爷让烟花铺的人直接送过来的,给阿松和兰芝的婚礼多添热闹,也因为弥澄溪喜欢。

    这时,一个颀长的身影立于门前——

    “来晚了,可还欢迎啊?”

    这玉石之声犹如从天而降。

    只见楚奕央身着藕紫锦袍,清逸出尘,如仙人一般立于门前,身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

    弥澄溪的心咯噔一声。满满的意外之余只剩花痴地感叹:陛下真是什么颜色都能驾驭。

    “毅公子!”

    兰芝惊讶到声音都颤抖。

    刚走到房门口的阿松立即又折了回来,赶忙上前去招呼:“毅公子,您……您快请进!请进!”

    “今日二位大喜,我略备薄礼,请务必收下。”楚奕央说着,十一捧着一个妆匣,十四抱着两坛酒进来了。

    十一将妆匣呈送到兰芝手中,十四将两坛酒放到了宴桌上。书桃和阿泽上前打了招呼见过礼,阿泽又赶紧转身去厨房让李叔和李婶再新做几个菜。

    弥澄溪这才从美色中回过神来,痴痴地叫了一声:“奕哥哥。”

    楚奕央大步流星而来,看着弥澄溪那乐开了花的脸,突然夸了一句:“簪子好看。”

    弥澄溪今天戴的簪子就是楚奕央送给她的玉兰簪。她抿唇一笑,反夸了一句:“你穿这个颜色也好看。”

    楚奕央是恨不能抱住弥澄溪狠狠地亲一大口,可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摸了摸她的头。又看着她怀里的小胖团,“你就是胖胖吧?”说着,上手就捏了捏人家的小肉脸。

    胖胖才三岁但已经非常乖巧懂事,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坏人,便跟弥澄溪一样喊了一声:“奕哥哥好。”

    这软糯的声音立即就击中了楚奕央的心,使得他心花怒放得像烟花一样绚烂,赶紧伸手往袖子里掏啊掏——晔朝有个习俗,就是给初次见面的朋友家的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一个见面礼,预祝小孩子健康成长。

    “十一,”楚奕央两袖空空,只得朝十一勾了勾手,“借点银子。”

    弥澄溪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来。

    十一掏了五两银子放到楚奕央手中。

    书桃拿了个红包双手递了过来。

    “谢谢书桃。”楚奕央拿过红包,将银子放了进去,郑重其事地封好,又将红包放到胖胖手里,“岁岁平安,文武双全。”

    胖胖害羞得小脸红扑扑,“谢谢……奕哥哥。”

    弥澄溪一把他放到地上,他就小腿哒哒哒地往厨房去了。

    “他干嘛去?”楚奕央问。

    弥澄溪笑,“把红包给他娘亲,钱攒着将来好娶媳妇用。”

    楚奕央听罢笑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醉人啊。

    “来,毅公子快请落座。”兰芝招呼道。

    楚奕央长得高,伸手就能摸得到葡萄藤,他抬头看了看葡萄架,问:“就是这葡萄?”指的是送去给坪山县鲁必的葡萄。

    “是。可甜了。”弥澄溪很是得意。

    楚奕央正挨着弥澄溪身边坐下,故意靠近她的耳朵,轻轻地来了一句:“没你甜。”

    弥澄溪立即脸红,也是在这时

    闻到了楚奕央身上的酒味,便问:“从颜丘黎那里过来的?”

    “嗯。他才喝了几杯就醉倒了。”

    他此时根本想不到这句话会让他今晚付出怎样的代价,只知道对着弥澄溪一脸得意又嚣张的笑,一看就是没在酒桌上被“毒打”过的单纯孩子。

    弥澄溪抿唇憋笑,不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