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陛下尽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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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抱!

    六月初二。天清气朗。

    刚入御书房没多久十一就密报陛下说弥澄溪已经回到京中,可都过了这么久了还不见弥澄溪到御书房来,如楚奕央这般性定志坚的人这会儿也不禁心猿意马起来,他现在就想揪着弥澄溪打一顿,打她两次三番违抗自己的命令,可又心疼她一路颠簸。

    漫不经心的他总是忍不住往弥澄溪的案牍望去,可这让曲梓芮头皮发麻心颤不已。陛下严苛,她本就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做事,现在陛下这样时不时瞄眼过来,她都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哪个条陈又写得不好了。

    像这样在陛下跟前做事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难得的表现机会,他们无不是尽展才华提着脑袋要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好令陛下垂青眼,博个仕途一飞冲天。可曲梓芮不想呀!她爹是刑部侍郎,她在中书省的职务是蒙祖荫得的,再说她与户部右侍郎詹槐安之子詹佑成已经成婚,她现在只想年底辞去官职,在家做个天天睡到自然醒的少夫人,家国大事什么的真不是她关心,能操心的。

    楚奕央漫不经心望眼欲穿,曲梓芮提心吊胆头皮发麻,两个人就这样硬生生地捱到午膳时间。

    弥澄溪也急!她上午在御史台写此趟监军的文书,同僚们许久没见她,很是想念,拉着她说了好些话——当然主要是她没在御书房没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要谏什么人查什么事,他们好些人五月月课都没完成。匆匆地在御史台扒了两口饭,弥澄溪就箭一般地往御书房赶。

    她一入勤政阁,正趴在案牍上小憩的曲梓芮心有灵犀似的便抬起头来,几乎是瞬间就跳了起来,“她怎么才回来呀。”曲梓芮压低着声音,委屈得都快哭出来。

    弥澄溪露齿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个小巧的青瓷胭脂盒就塞到曲梓芮手里,“泽州玉荷轩的水粉。”这种水粉不是用米做的,而是用紫茉莉的花种研碎了兑上香料制的,每年产量极少,而泽州玉荷轩的这种水粉最为有名。

    曲梓芮立即眉开眼笑,什么被陛下盯得提心吊胆全抛到九霄云外,“就你最好了。”她抱住弥澄溪,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惹得外头的小太监咳嗽了一声,提醒她们这是在勤政阁。

    曲梓芮笑了一下,“那我先回去啦。辛苦你啦。”说着拿上自己的东西就走,不带一点留恋。

    弥澄溪目送曲梓芮出去,满脸是温柔的笑。转身,望着陛下的御案,更是满心甜蜜温暖。

    她将云泽希送给她的两个靠枕整理好,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一边翻看奏折写条陈,一边焦急又耐性地等陛下来。

    终是听里头有了响动。汪正先走了

    出来,朗声道:“陛下至。”

    激动之情如山洪爆发,弥澄溪抑制不住地手抖脚颤,起身,同两位起居郎一起站着。

    陛下今日穿了一件藏青银丝绣的朝服。才见袍角,弥澄溪忙和两位起居郎拱手深揖。

    楚奕央一眼就看见了弥澄溪,心头一跳,很快又一股愤怒袭涌,在御座上坐下,看也不看她一眼。

    两位起居郎收了礼,退回了帘后。弥澄溪愣了一愣,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陛下,只见陛下已经翻开奏折,面罩寒霜。

    是什么事情惹陛下生气了吗?弥澄溪眉头一蹙,一脸疑惑地回到自己的案牍后。

    楚奕央等着弥澄溪自己上前和他报一声“臣回来了”的,可弥澄溪什么都没说,一副勤恳地继续做她“忠君爱民”的好臣子了。

    而弥澄溪见陛下一脸严峻,也就不敢上前。在国事面前,她这点小儿女心情根本不值一提。而陛下也确实忙极了,看奏折、见大臣一下午都没有看她。倒是工部侍郎史胜业告退之时看向弥澄溪,对她唇角挂笑地微微颔首示意。

    直到云板响起,陛下从御座上起身,径直朝勤政阁外走去。

    弥澄溪深揖,与两位起居郎一道:“恭送陛下。”

    再听着外面的御前参政又是齐声朗朗“恭送陛下”,将陛下送出了御书房。

    憋了一下的委屈和落寞像巨浪一样朝弥澄溪打去,把她兜头淋了个湿透透。这是……陛下这是……

    鼻子一酸,弥澄溪有些想哭。给廿三取了个“念弥”的化名,陛下不是说会想她的吗?自己也是思念万分,眼巴巴地回到了京中了,急吼吼地回到御书房,就在陛下跟前了,可陛下看都不看一眼,话也没说一句。

    右脚踝处灼烧着,可心是冰冻寒凉的。

    是自己从一开始就痴心妄想吗?还是……在这十几日中,陛下临幸了娘子和女官,然后……然后厌弃她了?

    就这样……失去陛下了吗?

    可是!陛下啊,即使是厌弃了,那也请……亲口告诉我。

    弥澄溪失魂落魄地想着,身体脱力险些摔倒,幸好她及时伸手撑住案牍。

    这时,一个小太监从外头进来了,对着弥澄溪颔首一礼,“弥大人,陛下让您到永宁殿加值。”

    永宁殿!加值!

    弥澄溪眼前一亮,瞬间全身都是力气。好的好的!加!必须加!

    所有的阴霾瞬间消散!只觉阳光明媚,春风十里。

    弥澄溪压制着满心的激动,装作淡然,“是。”

    *

    楚奕央坐在梳妆台软凳好整以暇。

    见弥澄溪跟着搬奏折太监们一起入了殿,也不多瞧,规规矩矩地在她的几案后坐下,取下乌纱帽,拢压了头发后,打开奏折读了起来。

    还真来加值的呀!十几日没见,回来了一句话没说,又继续做她“忠君爱民”的好臣子了。

    楚奕央深深地吸了口气,真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太监们放好奏折便退出去了。

    楚奕央出声道:“你,到这儿来。”

    弥澄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寻了一圈,这才见陛下在梳妆台前正襟危坐。

    陛下已经换了燕居服,清逸又好看。弥澄溪心里高兴,连忙起身,脚下亦步亦趋,很快就上了前,正准备伏跪拜礼,只见陛下往地上扔了个东西——

    是个软垫。

    嗯?这是?弥澄溪一脸困惑。

    陛下看了一眼地上的软垫,又看了一眼她,冷冷一声:“跪下!”

    哦,这是要自己跪在软垫上啊。咦?我本来就要跪呀。怎么还给个软垫了呢?弥澄溪不得细想,只能乖乖在软垫上跪下。

    弥澄溪一跪,再看了看一副严肃的陛下。这感觉……怎么那么像父亲罚自己跪列祖列宗呢?

    可我做错了什么?弥澄溪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陛下。

    “不是让你外差期间不要喝酒的吗?”楚奕央气极,一抬手掐了一把弥澄溪的脸肉。

    嗯?这不是上次去荆江时的事了吗?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才“算账”?弥澄溪支支吾吾,“这……是说荆江……”

    陛下打断了她,“没说荆江!是说你在金坛!”生气!又掐了一把另一边的脸肉。

    金坛?弥澄溪一蹙眉。哦!和金宁郡主在蕴庄喝的。哎……别说了。那酒喝得可郁闷了!第二天宿醉,别提多难受了。

    “那是金宁郡主……”弥澄溪本来要说辩来着,可一见陛下两眼直飞眼刀,立马就怂了,“是……臣喝酒了……臣错了。”看来陛下说的“外差期间”,并不是单指荆江那次。

    楚奕央甩了一声“哼!”,那样子就像个生闷气的孩子。

    弥澄溪激动又心慌,赶紧道:“陛下不要生气。我保证以后外差再也不沾一滴酒,不管是谁邀的。”

    楚奕央听了又是来气,抬手重重地打了她的屁股,“还说!上次去荆江就喝了!亏得我还特地留字。你就是抗命!”

    弥澄溪从来没被打过屁股,羞耻感让她面红耳赤,有些委屈,可一看陛下好像真的很生气,想着还是赶紧求饶。一抬起头直望进陛下眼瞳,一脸认真:“我错了。陛下不要生气好

    不好?”

    人没事回来就好,跪也跪了,气也撒了。楚奕央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可是看着弥澄溪澄澈无辜的眼睛,他的心跳反而越跳越快,不知怎地,他的心里翻起一股委屈来,声音都软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害怕吗?”

    弥澄溪原来还想着和容娉婷喝个酒而已,又不是去阿鼻地狱走一遭……可她一见陛下眼里泛起的泪光,心口一紧,慌道:“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陛下。”她急得快哭。

    楚奕央不语,只是重重地呼吸,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又似在压制火气。

    “抱!”

    嗯?

    弥澄溪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陛下。

    楚奕央抿了一下嘴,抬起双臂,又说了一遍:“抱!”

    心脏像被一箭穿透。这可爱得让人疯狂心动啊!弥澄溪扬起笑脸,抬起双臂便抱住了陛下的腰身,将头埋在陛下的胸膛,满心都是重得陛下怀抱的激喜。

    陛下的心,跳得也好快呀。弥澄溪的耳朵里全是陛下如鼓如鼙的心跳。

    从前楚奕央都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是满满温暖,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抱了好一会儿,楚奕央放开人,又转了个身从梳妆柜上拿了个小匣子,塞到弥澄溪手里,“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嗯?可是陛下已经送过了呀。”弥澄溪捧着小匣子,一脸娇憨懵懂。

    “我豪气,再送一次!”楚奕央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子献宝的意味:“快,打开来看看。”

    见到陛下笑了,弥澄溪也心情愉悦。她掂了掂匣子的分量,猜不出是什么。一打开,被映了满眼莹润红光——

    满满一匣子的红玉髓,像极了石榴籽。

    楚奕央专心看弥澄溪表情,见她惊叹,心中得意小尾巴乱摇,“好看吧?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可弥澄溪又觉得有愧,“我也想送陛下东西,可是不知道送什么好。”她蹙起眉头,“我也想送陛下用自己头发结的手链,或是香囊荷包,可是陛下身上多了之前没有的东西,宫人总会发现的。”

    她一副苦恼又委屈,可爱得让楚奕央心动不已。他粲然一笑,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头,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把你自己送给我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