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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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落草为寇?

    南隋国都北砀城地处邙山腹地的盘龙谷,气候温润、地势极缓,北依崤峰,岩溪、濯水环城而走,终年云遮雾绕,似人间仙境,独步三南之地。

    北砀城中轴线上,与南隋王宫南华门遥相辉映的,便是南极道派宗门仰天宫,仰天宫墙高丈五,青砖为墙、琉璃作瓦,纵深十里见方,五十步一亭、百步一阁,青莲浮水、百花争春,鹤鸣长天,其声不觉于耳,一派圣灵景象。宗主乐天以下计教徒四千余,尽皆居住于此。

    仰天宫的大门外,一位青衣童子正在清扫火杏树落下的叶子,他轻轻抖动手中的笤帚,并未碰着落叶,那火杏叶却如同被吸住了一般,顺着二人的笤帚向两旁散去。

    三道身影的到来,打破了孩童的心境,手中笤帚行云般的走势为之一阻,火杏叶随着风又翻飞起来。道童抬眼一观,一路小跑跑到来人跟前,小眼里藏不住的开心,“存真、存言参见微仪师叔!”孩童尚未开口,来人先向他问请安来,正是从震阳关归来的微缘一行。“好了,好了,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师叔,得叫我乐天真人座下亲传第十九弟子天纵奇才微仪是也,还有,不看看你们比我大了多少,弄得我好似老人家一般。”孩童不耐烦的打断二人,弄得存真、存言不知如何应对,赶忙退到一边。“是,乐天真人座下亲传第十九弟子天纵奇才微仪师叔。”

    微缘伸出左手给了小道童一个爆栗,佯装生气道:“你这捣蛋鬼,再捉弄存真存言二位师侄,师兄我可不饶你。”

    “三师兄,你下手可真狠,头都被你敲肿了。师兄,你是不知道,大师兄又罚我来宫前清扫这火杏之叶,可无聊死我了。这下好了,你回来了,快陪我玩吧。”微仪哭丧着脸冲着微缘撒起娇来。

    “你还是不改这顽劣的脾性,与师兄说说,今次又是因何受罚。”微缘摸摸小师弟的头,爱怜的看着这个孩子。

    “师兄,这回微仪可真没做什么。”

    “大师兄向来公允,若你未犯错,断不会罚你打扫门庭。还不从实招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晨师兄在玄清殿讲慈严经时我不小心泄了真气,放了个屁。”微仪偷眼看了微缘一眼,小声的嘟囔道。

    “好小子,玄清殿何等庄严,你干出此等污秽之事,难怪大师兄要罚你,换做我也一样会罚你。”微缘佯装生气,眼里却带着一丝笑意。

    “差点忘了正事,十九,师尊现下可在仰天宫内?”

    “师尊这几日与王上品酒,昨日方回,此时应尚在承露台上酣睡罢。走,师兄,我带你去。”微仪丢下笤帚,一个起身就准备往仰天宫内走,却被微缘一把按了下来。“十九,大师兄罚你在此,我可不敢擅自带你走,你还是好好在这打扫吧。”微缘三人进了仰天宫,留下微仪在那苦恼。

    仰天宫东北角有一萤石高台,名承露台,台高三十三丈,有阶九百九十九步,台中置有一鼎,鼎身通体黝黑,雕玄清三圣于其上。

    微缘吩咐存真存言回房歇息,独自上承露台寻乐天真人去了。

    泸水行宫深处的一间密室内,泸水转运使徐令明跪倒在地,等候面前的主人作出指示。

    一头紫发的英俊男子侧卧在榻上,左手食指轻抚过面上的琉璃色面具,暴露在面具外的右眼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小乙,依你看,这泸陵王的目的地是哪儿?”

    “君上,依小乙愚见,泸陵王一行南隋必是为了访那乐天真人。离祸死局举世无人可解,他们若想改命,唯有求助乐天方有半点机会。”

    “小乙所言甚是。”男子从面前的果盘内摘下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想不到泸陵王此等桀骜之人也会被所谓的星命所累,莫非天命真的不可违,小乙你说呢?”

    “君上,小乙不知。”对于男子的问题,徐令明不置可否,依旧跪倒在地。“君上,尚有一事望君上早作定夺。”

    “小乙说的可是齐炎州那小子?”男子没有看徐令明。

    “正是。此子行事乖张,不可不防啊!”

    “听说他在南靖做了山贼,可有此事?”说到这,男子缓缓坐正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徐令明。

    “回君上,确实如此。据报,齐炎州在南靖龙徕山北麓拉起了大旗,聚集一帮乌合之众当起了山大王,自号公正天王。”

    “公正天王?有意思,这小气怕是国主当腻了,要做这天下之王了,哈哈哈哈。小乙,将他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于我,我料他这盘棋定有后着。”

    “喏,君上。”

    “小乙,本君今日乏困,随我入内室歇息。”说完男子走下榻来,向内室走去。

    徐令明从地上爬起来,紧跟男子身后一同入了内室。

    龙徕山南麓,一人一马迎着寒风踏雪而行,此人灰色的麻布袍子上满是破洞,风中洞里钻入袍子里,在他身上游走,须发上结了一层冰粒,他扬起头来,看看两边如刀的峭壁,露出一张英武的男子面庞来。他从马背上的褡裢中取出半截胡萝卜凑到马儿嘴边:“煤球,来,吃饭了,吃饱了咱们才有力气走出这鬼地方。你小子也真行,随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吭都没吭一声。你说,这偌大的龙徕山杵在这,想这南靖国之人多半都未曾到过我南韶那水草丰茂、物华天宝之地。”

    “哎哟!”灰袍男子正感叹着,却觉手上一阵吃痛,原来是煤球咬着他的手了,“煤球,刚刚那可是最后一根胡萝卜了,这回可真没了,不信你瞅瞅。”说完他伸手往褡裢中掏了掏,耸耸肩摊开双手示意是真的没有食物了。

    “煤球,你刚刚吃的可是咱们最后一点干粮了,我现在可还是饿着肚子的。要再走不出这鬼地方,我只能把你给宰了充饥了。你想,我走出去总比咱兄弟两都死在这儿的好,你放心,煤球,等我出去我一定给你立个排位,天天用胡萝卜供着你。”煤球听言,仰起马脸来,当空悲愤的打了个响鼻,用头顶着男子催促他往前赶路。

    在离这对人马组合不远的一处山坳里,十几个好似乞丐装扮的汉子聚在火堆旁,一边取暖一边闲扯。

    “铁陀大哥,咱们跟着你出来当海贼,可这都过了大半年了,咱还没寻着海,俺有点想俺娘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过得好不好。”说着说着,这个七尺的汉子不禁抹起眼泪来。被他这么一带,整个人群顿时沉默起来,只剩燃烧的柴火在风中噼啪作响。

    被众人唤作铁陀的中年男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从怀中摸出一卷残破的羊皮纸,细细摩挲了一番,陷入了沉思。

    此卷羊皮纸底色为蓝色,卷首上书:大瀛海志四个大字,整张卷纸展开来是一幅海图,以文字与图文精确标注着传说中早已消失的的大瀛海。大瀛海在承天大陆隐匿上千年,当世无人涉足其间,其在何方位,绵延几里,水深几许,便是西陆的蓝鳍人亦无人知晓。而此刻一个生活在三南之地的旱鸭子,名唤铁陀的糙汉子手中拥有一张如此详尽的大瀛海图,实是难辨真伪。

    铁陀将手中的羊皮卷仔细端详一番后,深深的吸了口气:“黄成,哥哥他娘的何曾骗过你,俺们家祖上世代都流传着有关这大瀛海的传说,这大瀛海的入口必定在这劳什子的龙徕山中,找不找得到那得看咱们的机缘。”铁陀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他娘的再说一遍,咱们找大瀛海不是为了当海贼,是为了找寻星槎。”

    “对,铁陀大哥说得对,咱们不是为了当什么鸟海贼,是为了找到那个,叫什么来着?铁陀大哥。”

    “星槎。”

    “对,星槎,就是星槎。不过铁陀大哥,黄成兄弟说的也是俺们的心里话,咱们当初跟着您出来,是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可如今个个都饿得皮包骨,再看看咱们身上穿的这衣裳,咱比叫花子可没好多少。大哥,你得想想什么办法,让大伙填饱肚子才行,再这么找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一个矮个子青年赶忙出来缓和一下如寒冰般僵硬的气氛。

    “嗯……”铁陀收起了羊皮卷,面色凝重。“各位兄弟,这次大家跟俺出来受尽了苦,铁陀都记在心里,大家若是看得起俺,还相信俺,想要跟着俺做一番大事,就继续留下来。若是想念家中妻儿父母,可以返乡,俺负责为大家准备盘缠。”

    “铁陀哥,俺也不是不愿意跟着你,俺就是真的想俺娘了。”说着说着,这个叫黄成的汉子竟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喂,我说,要不你们就听那哭脸汉子的,落草为寇得了。”一道慵懒的声音仿佛从天而降,打破了篝火旁的宁静,铁陀一个激灵,从地上弹了起来,拔出腰中的短刀当先喊了一声:“谁!”

    只见从山坳的入口处转出一人来,正是那灰袍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