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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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沙场试剑乘风起 第105章李溪臣初见南宫 刘一夫终出玉门

    秦倾城说一会就出来,可李溪臣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也没再见到她的身影。

    释无心捂着小嘴,不断打着哈欠,很快就在李溪臣的怀中沉沉睡去。

    夜凉如水,风如刀割,释无心僧衣单薄,蜷缩成一团,不断打着寒颤。李溪臣见状,只好抱着他走下山坡。

    玉门关内,多如蝼蚁的士兵尽皆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搭理李溪臣这张陌生的面孔。李溪臣抱着释无心,在军营中停停走走,左顾右盼,不知该去向何方,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走向帅帐,去问一问执戟郎:“这位大哥,请问长公主什么时候出来。”

    “不知道。”

    “那...”李溪臣再次开口,还没说完第一个字,便被执戟郎打断。

    “我说不知道,你是聋了吗?”

    李溪臣闻言苦笑,也不争辩,抱着释无心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正在此时,帐中走出一人,他满脸胡茬,一身肌肉,一看就是勇武之人,“你是不是叫李溪臣?”

    “是。”李溪臣点了点头。

    “你跟我来。”来人走出帅帐,向后军走去,“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孙钺,是雍梁副都督。”

    李溪臣笑着点了点头,他对这个说话干净利索,做事雷厉风行的中年男子,有了一个较好的印象:“孙都督,不知长公主何时才能出来?”

    “恐怕妍王殿下她一时半会出不来了。不过你的事,刘都督已有安排。”孙钺说完此话,便埋头带路,不再多言。

    李溪臣多番追问,孙钺最终也只有一句话,“军令如山,我向来只管听命,不问缘由。所以长公主的事,我并不清楚。”

    “少说话,多做事”这或许是孙钺做上副都督宝座的一大秘诀,但这个升官秘诀却让李溪臣一肚子疑问失去了解答的机会。而一路上,雍梁士兵见到孙钺,都是一幅毕恭毕敬的模样,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服从,让李溪臣更觉这位副都督不简单。

    二人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经过无数营帐,才进入了一座处于偏军的牛皮帐篷。李溪臣一走入帐门,便有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大!大!大!”

    “豹子,通吃!不好意思,拿钱拿钱!”说话的是一个身高只到李溪臣胸口,脸却比苏雩沫还要白上三分的背剑少年。

    “哎,怎么又是你赢?!”

    ......

    营帐之内,乌烟瘴气,七八十个蓬头垢面,五大三粗的带甲军士,围在一起,正在全神贯注地掷骰子,赌大小。

    这种场景,让李溪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刘一夫刘都督号称帝国双壁,治军之严更是天下闻名,可这场景......着实是有点......辣眼睛。”

    “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人,要没有个释放的口子,是会爆炸的。”孙钺对这一幕,似乎已然见怪不怪,“都说治军之道,得之于严,失之于宽。但我治军,是当严则严,当宽则宽。”

    李溪臣听孙钺此语,在某个瞬间甚至觉得这个雍梁副都督是在教自己如何治军:“那什么时候当宽?什么时候当严呢?”

    孙钺回头看了一眼李溪臣,似乎对他的求知欲十分欣赏:“心学大贤

    王阳明说过,兵法之意,此心不动,相机而行。你看透自己和他们的心,便知道宽严之道了。”

    孙钺的话,虽然是一家之见,却似乎和武侯祠里那副大名鼎鼎的“攻心联”有异曲同工之妙——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李溪臣忽然发现,这人世间的道理应该都是相通的。如果他有一天能将天下纷繁之理剥去五花八门的外壳,抽出其中最核心最本质的内核,不但能知一万毕,还能对修炼有极大的裨益。

    按吴易之的话说,就是心通了,道境自然通了。

    “咳咳!”孙钺的干咳打断了李溪臣的沉思,也打断了帐中如火如荼的赌博事业。

    “孙都督!!”七八十名士兵转过头看见孙钺,立刻收住了笑脸,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尽皆立正问好。只有那个小矮个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赢钱的狂喜中反应过来,还坐在马扎上不见反应。

    孙钺双目一凝,走到那人身边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我?”少年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孙钺,一脸迷茫地道,“我叫南宫。”

    “孙都督,他来我们军中才个把月,所以还不是很懂规矩。”这个年纪稍大的络腮胡军士,头盔之上有缨,应当是这七八十人的小头领。

    孙钺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这件事。反而转头对李溪臣道:“不瞒你说,这些人都是军中有功之士,但因身体受伤,便从主力重新整编后移至偏军。随后一个一个都开始自暴自弃,到如今,已经是一身臭毛病,懒散到不成样子了。”

    这些话从一向沉默寡言的孙钺口中说出,已经颇为严厉了。但这七八十个人并没有反驳,反而低下了头。

    李溪臣看得出来,他们还是有廉耻之心的。

    “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孙钺沉默片刻,继续开口道,“其一,做我的参将,军秩从四品,年禄六百石。其二,在这里做这些人的百夫长,军秩不入流,俸禄仅够吃穿。”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好奇打量了一番抱着一个小和尚的李溪臣,好奇之后,便开始了他们赌博的老本行。他们每一个人都把注压在了李溪臣会选第一条路之上。

    毕竟,他们这帮臭鱼烂虾,早就是雍梁军中的毒瘤,可谓人见人嫌,躲都来不及,哪个还会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偏偏寻这条死路。

    “我选第二条。”李溪臣话很轻,却震撼了所有人。

    就连那个看见孙钺都没行礼的矮个子少年,都对李溪臣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想好了吗?”孙钺笑着问。

    “想好了。”李溪臣没有笑。

    孙钺欣慰的点了点头,对着众人道:“刘都督令!”

    众人赶忙昂头挺立。

    “兹有扬州书生李溪臣,文采横溢,自荐军戎,封龙旅、荒旗、第八营、第十团,第六队百夫长。”孙钺说完,将一枚铁制印信交代李溪臣手中,随后掀开帐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说李溪臣是天妒之子,也不提他墨家弟子的身份,更刻意掩盖他深谙军事的天赋,却偏偏说他是个书生,刘一夫真是够恶心的。

    书生带病卒,这个组合,未免也太让人丧气了吧。

    果然,在孙钺离开之后,所有人都

    对李溪臣这个文弱书生失去了兴趣和必要的尊重。

    “来来来,继续继续!”对于他们而言,这种从王牌主力到残兵伤卒之间落差,这种理想的破灭以及尊严的沦丧,让他们根本没有勇气面对残酷的未来,只能用赌博来麻痹灵魂。

    李溪臣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靠嘴皮子不但说服不了这些人,反而会招致他们的厌恶。

    “既然刘都督要为难为难我,我也正好趁此机会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李溪臣不但不觉受挫,反而信心满满。他穿过众人,径直走向后方,将释无心放在了行军便床之上。

    “你儿子啊?”不知何时,南宫居然出现在了李溪臣身后,指着释无心一脸好奇的问到。

    “你看我这年纪,像是会有儿子的人吗?”李溪臣仔细看了一眼南宫,只觉这个矮个少年不但长得白,还有点婴儿肥,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和长长的睫毛,让人不免有一种他还是个小孩子的错觉:“看你的样子,应该比我弟弟大不了几岁吧。”

    “胡说。我都十八了。”南宫叉着腰,对李溪臣这句话十分不满。

    “那你......长的确实......有点小巧了些。”李溪臣也不知道这么形容准不准确,但依旧开口调侃道,“还有你这个名字,嗯……也挺特别的。“

    “哼!“果然,南宫生气了。他扭头走回了赌桌,挤进了一大帮个子几乎比他高一倍的赌徒之中。

    看着南宫气鼓鼓的模样,李溪臣不禁莞尔一笑。他本想和众人聊几句,但无奈困意实在有如排山倒海而来,这三四天来李溪臣背着辟易日夜兼程,还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伴随着巨大的赌斗声,李溪臣和衣而眠,很快就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他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被褥,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

    释无心不见了!

    这玉门关兵荒马乱的,要是把这个宝贝给丢了,那他就只能在鸣沙山下自杀谢罪了。

    李溪臣下了床,胡乱套上了鞋子,便往帐外走去。

    帐外无人。

    昨夜还沸反盈天的雍梁大营,此刻放眼望去,竟然空无一人。

    李溪臣抬头看了一眼几乎已经挂在天心的太阳,猛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抬脚朝西飞奔而去。

    玉门关城楼,雍梁都督刘一夫头戴黑缨凤翅盔,肩顶雄狮吞,身披金鳞锁子甲,腰悬御赐尚方剑,正昂首站在城头,对城楼之下雍梁大军做战前最后的动员。此刻,他不但是二十万大军的最高指挥官,也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角,就连阳光洒在他身上,都反射出耀眼而夺目的光芒。

    李溪臣并不关心刘一幅在说些什么东西,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释无心的下落。

    “出关!迎敌!为圣朝再建新功,为陛下一扫六合!杀!“刘一夫拔剑向天,战鼓擂动,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杀!杀!杀!”雍梁大军一边怒吼,一边紧缩军阵,向已然洞开的城门靠拢。

    半个时辰后,三军尽出,战鼓停声,关内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后勤军。可即便如此,李溪臣还是没有找到释无心。

    李溪臣着急之下,不免慌了心神,正当他正手足无措之时,却发现南宫正牵着释无心的手站在城楼之下,一脸奸笑看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