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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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沙场试剑乘风起 第103章月牙泉老僧引路 莫高窟沙弥捏佛

    萧关至三危山之间,皆为黄土丘陵,没有一处天险。

    李溪臣座下的夜影和秦倾城座下的玉狮,都是汗血神驹,在这等平地之上,它们一日少说也能跑个五百余里。二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终于在秋分的前一日傍晚,成功翻过三危山,进入了鸣沙山,月牙泉,佛家祖庭的势力地界。

    鸣沙山下的月牙泉,是沙漠瀚海中的一道奇景。此处离玉门关中军大营只有一百余里,秦倾城只需再花个把时辰的时间,就能进入帅帐,向她那位亲舅舅,雍梁都督刘一夫报到。

    鞠了一捧泉水喝下,李溪臣只觉一股爽冽之感直入肺腑,不免感慨:“无边沙漠之中,竟然有一眼如此清冽的泉水,没亲身到过此处的人,又怎能相信?”

    “越是鬼斧神工之处,越是洞天福地。这一个泉眼,古往今来不知滋养了多少佛门高僧。有这种修炼圣地,也难怪佛家弟子甘愿忍受大漠贫瘠之苦了。”秦倾城说话间低下身子,想洗一洗手,却发现水中竟有一老僧的倒影站在无边沙丘之上。

    一品入神释无佛。

    “自古无双修行地,都是清苦寂寞处。世上之人,耐的贫乏的人很多,耐得住寂寞的人很少。所以长公主的话,确实有些谬赞啦。这佛家弟子,整日想着下山还俗的,十个里少说也有五六个。”释无佛双手合十,站在沙丘之上,满脸笑意地看着李溪臣,“倒是李施主,我看颇与此处有缘,当能长饮此水,长伴我佛青灯。”

    “好巧啊!释爷爷也来月牙泉喝水解渴吗?”李溪臣没想到在投身军戎的前夜,还能见到这位又恩于自己的故人,心中自然万分欣喜。

    “不巧,不巧。”释无佛双手合十,摇头道,“贫僧一直在这里等你。”

    “释爷爷您找我有事?”李溪臣想不到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释无佛这位大神为之等待。

    “有事,也不是正事;说不是正事,却也不是毫无用处。”释无佛不愧是佛家掌教,说起话来总带着禅机,“如果李施主有闲情,贫僧想带你见见我的师弟。”

    就算是释无佛,李溪臣也不过一面之缘,至于他的师弟,李溪臣更是连听都没听过。路过佛家祖庭,就被邀请去见一个并不认识且毫无干系的人,这种唐突的邀请怎么看都有些无事献殷勤的感觉。

    换做旁人,李溪臣定然拒绝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但释无佛的邀请,李溪臣无论如何都得赴约:“倾城,明天才是秋分,反正现在还有时间,再加上释爷爷是我的恩人,你看...”

    “你不用解释,我都听你的。”秦倾城说话间,又抱住了李溪臣的胳膊,她这副样子,简直就是一个乖巧的小媳妇,哪里还有一分当日的强大气场。

    这种言行,直接把李溪臣吓的虎躯一震,他赶忙掰开秦倾城手臂,慌中带急地朝山丘上小跑而去。

    释无佛见此情景,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

    三人沿着月牙泉往南行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看见一座高达百丈的沙丘。

    李溪臣和秦倾城牵着马,跟在释无佛身后,每走一步脚下都发出了风雷嘶吼之声,有如佛音低唱,也像天地喘息。

    “鸣沙山有两大奇特之处,分别行之有声和回首无痕。据记载,这是佛圣释迦亲自布下的一道法则。”释无佛知道两人好奇,于开口是解释道,“所谓行之有声,就是提醒世人一定要思虑周

    祥再入山门;所谓回首无痕,是告诉世人进入山门便再与尘世无关,难以回头了。”

    李溪臣听完释无佛的解释,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竟发现那一脚深,一脚浅的脚印已然被风沙掩埋,归于无形。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入不入山门,斩不斩红尘,人也只有眼前路,并无身后身。佛圣布下此等法则,恐怕不仅仅为了几个出家人,而是为了点醒天下所有执迷之人吧。”

    “阿弥陀佛,李施主此言,可谓禅机深藏呐。”释无佛笑着说完此话,一座寺庙便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白玉滚龙柱,纯金琉璃瓦,三重檐庑殿顶,九神兽立十二脊。

    庙门之上,用丈大榜书写以“大雷音寺”,一下有一副对联,上联为“行之有雷,当知青灯怖惧,非常人可悟佛法三昧”,下联为“回首无痕,只因朔风无情,绝世间红尘八苦。”

    李溪臣怔怔的看着这副对联,出神良久,他在某几个瞬间甚至觉得这两句话就是为他而写的。

    而释无佛接下来的话,几乎印证了他的臆测:“这副对联,乃是佛圣去祈天城之前留下的。也不知道佛圣口中的风和五圣谶中的风,是不是同一个风。”

    李溪臣浑身一沉,他忽然觉得五圣留谶,根本就是一副早已布好的棋局。而他,不过一枚棋子。

    许久之后,回过神的李溪臣尴尬一笑,随后才跟着释无佛跨进了这道空门。

    “李施主,跨进这道门,恐怕你就与我佛家解下了不解之缘啦。”释无佛一脸认真的玩笑道。

    “就他?”秦倾城指了指李溪臣,不禁抿嘴轻笑,“释掌教,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少红颜知己哦!其他人就不说了,就那个墨溪墨门主,咱们的李大才子一天至少也要提起十多遍呢。”

    “才华横溢,丰神如玉,李施主不讨世间女子欢心,才是咄咄怪事。”释无佛虽然是世间绝顶高手,但同时也是李溪臣的舔狗,“然而自古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或许有一天,李施主也会为了‘情’这一个字,心甘情愿的来我大雷音寺剃发出家勒!”

    “要真有那么一天,我秦倾城就一把火把这座千年古刹烧成灰烬。”秦倾城的话看似玩笑,但神色却无比认真。

    “我出家是我的事,你要烧也该烧我啊。”李溪臣不知是没有听出秦倾城此话中的深情,还是可以撇清二人的关系,说话依旧无比直男。

    但秦倾城没有想之前那般反驳,甚至一点也没有生气。

    穿过无数佛殿后,释无佛推开一扇摇摇晃晃,几乎就要被风沙蚀穿的木门。

    木门之后,是一片塔林。

    数千座年代、形状、制式各异的砖石佛塔耸立在荒芜的沙土之上,佛家祖庭历代高僧大德的金身舍利就埋葬在这些斑驳而苍老的塔基之下。每一座塔,就是一个孤单的背影,每一座塔,就是一个决绝的誓言。

    看着这数千个以身证道,斩断凡心的苍老背影,李溪臣心中不禁生出肃穆庄严之感。

    “贫僧的师弟,此刻应该就在塔林后的莫高窟里。”释无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带着李溪臣穿过碑林向东南方走去。

    李溪臣走在其中,只觉这数千座历经千年沧桑的佛塔,似乎还存留着无尽的生命力。越往后走,佛塔的年代就越久远,但其中散发出的威压就越明显。有的威压,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的寂灭感;有的威压

    ,是雷霆手段,除邪灭魔的精进无敌;有的威压,是慈航普度,割肉喂鹰的佛法宏愿……

    “高僧涅槃,留金身舍利,舍利之中,含其一生佛法密藏,虽历千万世,不减分毫。”释无佛发现了李溪臣和秦倾城脸上的疑惑,于是出言解释,“其实五教之中,都有这种保存教中大贤遗蜕的传统,一来是为了纪念,二来也是为了存住一些气运。”

    释无佛的话,包含无尽深意,但李溪臣此刻还听不懂。但终有一天,李溪臣会亲自跪倒在这座塔林之前,然后明白“气运”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处便是《敦煌遗书》出土的地方,只是现在,这里只剩几座泥塑的佛像,以及一些早已失色的壁画的壁画罢了。”释无佛指着以座依山而建,威严高耸的漆红佛塔说到,“这就是莫高窟的主殿,天下闻名,却少有人见过的九层佛楼了。”

    “莫高窟九层楼?这可是佛门禁地啊!释掌教,您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不怕坏了佛家严守了千年的规矩?”秦倾城大为震惊。

    莫高千重窟,九层大佛塔,非佛家内四门弟子不得入内!这是佛圣法旨,千年以来,从未破过。

    “这个规矩,今天不为你们破,再过十几天也就为其他人破了。所以,迟破不如早破。”释无佛今天已经打了打了个哑谜,但是这一个却最令人疑惑,“那个人说起来,和你们还是关系匪浅的朋友呢。”

    李溪臣好奇之下,不断追问,追问不得,又多番旁敲侧击,只是那人的名字,释无佛始终不肯言明。

    进入九层佛塔大门,便看见一座佛像。佛像的脚横在李溪臣身前,一个脚趾头盖都比他个身体还大,而仰头而望,李溪臣竟看不见佛头。

    九州之大,佛像万千,但这座泥塑佛像,乃是天下第一大佛!

    在这种震撼之下,李溪臣和秦倾城的所有目光都被这座大佛所吸引,根本没注意到佛像之侧,还有一名年纪不过六七岁,却长的十分可爱的小沙弥,正坐在一盏如豆的油灯下。

    小沙弥和李溪臣一样,也在全神贯注地目视着塔中佛像,但不同的是,他的手正在不断捏着一堆黄泥。

    黄泥,已经有了大佛的雏形。

    “咳咳……”由于李溪臣和小沙弥都沉浸在这份雄伟庄严之中,都互相没有发现对方,释无佛只好发声提醒。

    “唉~你怎么又来了!”小沙弥发现了释无佛,眼中尽是一如往常的嫌弃。

    “呀,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和尚啊。”秦倾城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小沙弥,心中万分喜爱,不自觉地走上前去,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颊。

    “呀,这里怎么还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啊。”小沙弥把黄泥佛像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随后用僧衣把手中的泥渍擦去,最后合十道,“自我介绍一下,小僧释无心,敢问小姐姐芳名。”

    “我靠。”释无佛敲了敲小沙弥的脑袋提醒道,“你是和尚,还是个小和尚,不能油腔滑调,为女色动心!”

    “师兄,心中有佛,所见皆佛。这个小姐姐长的那么漂亮,多像那壁画中的女菩萨啊。无心这是在礼佛罢了。”释无心这般表扬,直接把秦倾城逗得花枝乱颤,满心欢喜。

    但李溪臣却是被吓到了。

    “师兄?!这个小和尚,就是释爷爷口中的师弟?!”李溪臣看着这个奶声奶气的小屁孩,满脸写着质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