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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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红尘铸剑等风来 第一百章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李溪臣为了展现他的大男子风采,把长袍给了苏雩沫,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风景一看,就到了后半夜。直到李溪臣冻得鼻涕都下来了,秦倾城和苏雩沫才万分不舍的放下了他早已麻木的手臂。

    不过这一个晚上,每个人都有所收获。

    尤其是秦苏二人,通过李溪臣这颗纽带,似乎真的结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友谊。她们二人回到倾城别苑,居然很自然的睡到了一张床上。睡到一张床上也就罢了,关键二人还密谈至丑时末才悠悠睡去。

    第二天,东方刚泛起一点鱼肚白,才睡了一个多时辰的秦倾城便换上了蟒袍王服入了宫,今天是向圣帝辞别的日子,她还有一些事必须在离开长安前处理妥当。

    秦倾城这张公主大床,李溪臣宁死都不敢上,但是苏雩沫却睡的十分心安理得,自在坦然。她长的虽然不可方物,但睡姿却格外的差,秦倾城还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收敛一点,这秦倾城一走,她就没了顾及,顿时四仰八叉地横陈着娇躯,活像一个豪放不羁的女流氓。

    至于李溪臣的地位,那也是直线上升,睡的地方直接从马厩升级成了厢房。

    李溪臣自从得到南华玉,就用入定取代睡眠,这样既可以得到休息,又可以利用晚上的时间参悟《南华真经》,这种修行方式,他一日都未曾倦怠松懈。但不知道是因为习惯了稻草的硬朗,还是着了风寒,李溪臣今晚躺在这张软绵绵,香喷喷的床榻之上,硬是睡不着。他一闭眼,就是苏雩沫的小鸟依人,秦倾城的血盆大口。

    这种画面循环不尽进入他的脑海,使得他根本无法静心入定。这坚持了一百多天的好习惯,竟然被两个女人给打断了。这种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让自诩不动心的李溪臣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刀刀斩断修行路啊。

    ......

    时至正午,秦倾城才坐着她那辆四乘王辇出了御极殿,与她一道出来的还有太子秦狩和两道墨迹未干的圣旨。

    第一道,太子秦狩与妍王秦倾城携五教选调弟子合计一十九人奔赴玉门关,入刘一夫军帐效命。

    这道旨意虽然是新鲜出炉的,但在很多老狐狸眼里,早已是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了。然而圣旨后附加的一句话,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更让这道本就晦暗难明的圣旨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这句话的原话是:兹有白鹿书院刘北海,道心之强力引天妒,忠心之烈自荐兵戎,堪称青俊砥柱,后辈楷模,故恩旨随行参军。

    如果说李溪臣代表了墨家,那么柳北海就代表了整个十派。他的存在,不仅盖去了李溪臣的光芒,还让处江湖之远的十派搅入了庙堂,更巧的是他的出现,让十九这个有零有整的数字成了圆满的二十。这二十个人,或许就是拉开这个时代序幕的序曲。

    天意孤绝,却偏爱人间热闹纷繁。

    相对于第一道圣旨的曲折晦涩,第二道圣旨就要简单明了的多了。

    它一共就十三个字,而且字字浅显,让人一读就懂——特旨墨家弟子李溪臣,见王不拜!

    圣朝五大柱国有入朝不趋、

    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特权,这是因为他们继承五圣衣钵,护佑圣朝天下。他李溪臣黄口小儿,初出茅庐,身无寸功,又有何德何能,能与一品权臣并列,享受见王不拜的特权?!

    皇城之西,五军都督府,白虎节堂。

    在秦倾城出宫的同时,太子少保,大都督梅鉴棠似乎心事重重,他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西北地形沙盘。而他的身后,站在两个年纪稍轻,但也两鬓微白的中年男子。

    他们一个是内阁次辅杨式麒,一个是太学府祭酒顾鸿铭,两人虽然职位不同,但都是文人清流领袖,圣朝智囊,为何会毫不避嫌,同时出现在调度大秦百万铁军的权力中枢?

    “梅都督,您上书反对圣上以攻代守,全歼犬戎的军令,可有依据?”杨式麒虽然官职品阶稍逊于梅鉴棠,但圣朝以文制武,他这位内阁大学士也底气十足,毫不怯场。

    “没有。”梅鉴棠紧紧的看着沙盘,回答的十分干脆。他虽为圣朝将首,但从不穿军装,也并非兵家弟子,他之所以能用成为五军统帅,只是因为他那见微知著,睹始知终的预测能力实在太过恐怖。

    所以这个文人剑首,神算将军的反对意见,圣帝虽然不喜欢听,却不得不有所顾虑。此番派杨式麒和顾鸿铭这两个老狐狸来,就是为了知道他反对雍粱全军跨出玉门关的缘由,以便做最后的斟酌。

    “梅都督,您惜字如金,从不说理由,我们都能理解。可此次不是小打小闹,而是举雍粱全境之兵出关迎敌,如若真有差池,不仅会让二十万圣朝精锐化为乌有,还事关圣朝西北国门呐!”顾鸿铭语气诚恳,脸色焦急,“所以此次,请梅都督务必告知理由。”

    梅鉴棠闻言双眉一紧,立起身子,踌躇许久,才终于开了金口:“天下之事,无非因果,因果论到极致,所得不过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军旅之事,无非敌我,敌我论到极致,不过知己知彼。西北之战,局势未明,妖气冲天,如若贸然出兵,恐有不测之险,还请两位大人转告圣帝,此时应当求稳,谋定后动。”

    梅鉴棠虽然从未说过那么多话,但依旧没将反常之处一一指出。但西北之战,反常之处并不难找,像杨式麒和顾鸿铭这种人精,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也就不再逼问。

    “多谢梅都督了,吾等这就回禀圣帝。”杨式麒拱手作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说了几句玄之又玄的话,“圣帝大谋在战,亦不在战;天下之局,有定势,亦无定势;犬戎再反常,也扛不住二十万天兵天将的真刀真枪,希望梅都督知战亦能知心。”

    梅鉴棠闻言没有说话,等到目送两位权臣走出节堂大门后,他那已经略显佝偻的身躯再也挺不板正,只好扶着太师椅缓缓坐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了早已老花的浊眼,呢喃自语:“老夫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岂能不知逢迎帝心的好处。可是朝堂之内,若没有几个像老夫这样的笨蛋,恐怕玉门关的城楼,早就被黄沙掩埋了。”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杨顾二人走出五军都督府的瞬间,天就变了。原本万里无云,酷热难挨的长安,突然布起了乌云,刮起了

    萧瑟的秋风。

    秦倾城坐在宽大厚重的王辇之中,都察觉到了一丝寒意,她掀开车帘,看了看窗外的行道树,竟然发现印象里那些青葱的树叶,不知何时竟然黄了一半。

    “一叶落而天下秋,看来,长安的秋天,真的深了。”秦倾城刚说完,马车就进了卧虎丘的地界。

    卧虎丘很矮,春神湖也不大,秦倾城下了马车,没走几步,就看见苏雩沫在湖心的春神小榭翩翩起舞,而李溪臣竟然慵懒的躺在她用以烹茶的紫檀木榻之上,尽情欣赏着人间绝色的妙舞清歌,脸上尽是沉醉之色。

    秦倾城为了李溪臣,半夜入宫求旨,累了一上午,马不停蹄赶回倾城别苑,没有迎接也就罢了,居然还看到这一幕,心中的醋坛子立马打翻了。

    “哟,李大才子,你这颗不动心,这么快就沉溺声色了?”秦倾城阴阳怪气的质问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抵抗不住美色的诱惑啊?!”

    “雩沫只是跳个舞,我也只是欣赏艺术而已,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李溪臣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是舞蹈艺术,还是雩沫妹妹艺术啊?”秦倾城那颗酸透的心,并不打算放过李溪臣,“本宫要是迟一步回来,你的口水就要挂到春神湖里了。”

    “嘻嘻,倾城姐姐,你不会吃醋了吧?”苏雩沫说话间,还炫耀般的拨弄了长长的水袖,“要么等姐姐以后闲下来,妹妹教你几段?”

    “首先,本宫不可能吃醋!其次,本宫永远不会学这些靡靡之舞!”秦倾城说完,就把怀中的圣旨掏出袖口,扔给了李溪臣,“本宫之所以生气,只是因为有些人不识好人心罢了!”

    李溪臣结果圣旨,慢慢展开,读完之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多谢长公主!有了这道圣旨,我到西北军中,也就不用在弯腰屈膝了。”

    “人家跳个舞,你就满口雩沫的叫着。本宫帮你扛了那么多事,你居然还是一口一个长公主,你到底是健忘啊,还是没心没肺啊!”秦倾城郁闷至极,说话的语气也重了起来。

    李溪臣从来没见过那么严肃生气的秦倾城,他不由一愣,解释道:“你毕竟是皇族,我不好......”

    “嗯?!”秦倾城挑眉怒视,大有威胁之意,“你接着说,本宫听着呢。”

    “倾城...”李溪臣识时务的选择了让步。

    “这还差不多。”秦倾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管李溪臣愿不愿意,就将之一把拽住拖出了春神小榭,“昨日给你买的衣服都没试过呢,我们再不抓紧时间,恐怕就来不及了。”

    ......

    看着秦倾城和李溪臣离去的背影,苏雩沫只是淡淡的笑着,既未作别,更没有挽留。

    她此行来长安,已经说完了要说的话,也做完了该做的事。现在离去,就如同意境高远的画需要留白,可谓拿捏的恰到好处。

    “李公子,有倾城姐姐的存在,你之后的旅程,定然会无比精彩。”苏雩沫将水袖摘下,换上了一副沉着冷静的表情,朝着被秋风吹皱的春神湖道,“有离别,才有重逢,我们西北再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