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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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红尘铸剑等风来 第八十二章 观海阁掌教赠剑

    趁秦倾城还没有达到缥缈峰,墨枫准备先下手为强,给李溪臣打一打预防针。

    观海阁矗立于位于东海之畔,高达百丈,在其上能目极远洋,可看海天交际,万类霜天。

    阁内两杯清茶,一炉清香,阁外星月交辉,山海如画。这座巍峨壮观的观海阁的内景倒出乎意料的雅致。所以当李溪臣花了一个时辰下山,又花了半个时辰骑马,最后气喘吁吁地登上这座临海阁楼时,竟发现墨枫这个一人之下,众生之上的柱国似乎被眼前这点并不难得的风景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

    墨枫捧着盖碗,靠在栏杆上,眺望着海上明月,沉思出神。他那种全神贯注的神色,让李溪臣不敢打扰,他只好随之站立,吹着海风,听着澎湃汹涌的海涛之声,恍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老农。

    良久之后,墨枫才幽幽开口道:“溪儿从小没了娘,加上脑子活,又有主见,所以总是认定一件事,就从来不会改。可不管怎么说,她在我这,都还是那个哭着喊着要我抱的小孩子啊。”

    李溪臣点了点头,他已经猜出了墨枫找他来的原因:“掌教放心,此去长安,寻得雮尘珠后便回。”

    “不是我要你回,所以谈不上让我放心。”墨枫摇了摇头,示意李溪臣坐下,随后将茶亲手递给了他,笑着道,“男儿志在四方,况且墨家弟子游历九州,为不平事拔剑是自古以来的祖训。但你不管身处何方,心在何处都要记得,缥缈峰上,还有一个人在等你。”

    李溪臣上缥缈峰已经三四个月了,但与这位柱国掌教,他未来的老丈人却并没有说过多少话。在李溪臣眼里,这个官居一品,权倾一方的墨家掌教,总是一副严肃而冷淡的表情,几乎从来没有笑过。

    “苏子瞻说,此心安处是吾乡。我想,这个九州,能让我心安的东西,也只有珠崽了吧。”李溪臣喝了一口茶,解下了须臾不离的辟易,活动了一下肩膀,走到墨枫身边,看向了无边的大海,说出了酸气冲天的心里话,“早听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句话,也知道古来情字最杀人的道理。可轮到自己,还是心甘情愿的陷进去……”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为了心爱之人,做一些傻事,其实很有趣。”墨枫说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像我这般,虽说到达了众生难以企及的高度,也拥有着世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但这些东西,并不能带给我一丝丝快乐。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抛弃一切,与墨薇携手泛舟震泽,做一个满身腥臭的渔夫。”

    李溪臣当然懂得这种感受,如果时光如墨枫说得那般可以倒流的话,他或许根本不会听从鲲击天的安排拜入墨家,甚至会毫不犹疑地选择用自杀来保全父母的爱情。

    “正因不可回头,才让世人学会了珍惜。”李溪臣经历了那么多事,已经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

    墨枫闻言,惊讶无比,他没想到李溪臣十七八岁的年纪就有如此感悟,同时他也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溪儿的眼光,要比他母亲好得多。”

    这句话让李溪臣有些受宠若惊,因为无论谁爱上他,都是跳进了一个火坑。而一旦李溪臣的真实身份暴露于世,那么无论庙堂,江湖,还是平头百姓都将合力拾柴,把这个

    火坑烧成一座不死不休的火焰炼狱。

    这是李溪臣害怕墨溪爱上他的原因,更是李溪臣必须下山去赴秦倾城之约的理由。他清楚的知道,做缩头乌龟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弑道剑突破李子的压制是迟早的事,到那时候,他是吴嘲风的事实将顷刻间为世人所知。

    所以李溪臣虽然不愿意和白虎凶神秦倾城有太多的交集,但理智告诉他此去长安城,接近权力中枢,不但可以找到雮尘珠的下落,更能助他求得一个进入皇极殿的机会。

    “掌教过谦了,在溪臣看来,珠崽的眼光,应该是圣朝立国以来最差的了。”李溪臣说的是实话,毕竟墨溪将一颗心托付给的是绝无仅有,人人得而诛之的灭世之子。

    墨枫不知道真相,所以只把这句实话当成了玩笑式的自谦。他既然已经明白了李溪臣的真心,也就不打算在此事上继续婆婆妈妈:“长安不比姑苏,那里的宫殿绵延如山,那里的人心深邃如海。你孤身前往,迟早会力不从心,本座无法与你同行,便在此助你一臂之力吧。”

    但李溪臣左等右等,也不见墨枫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来。

    “你觉得此处的风景比北固山烟雨楼如何?”等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墨枫才再次开口。

    这七月的观海阁,据说是整个扬州避暑赏景最好的地方了。

    比如此时,阁中夜风爽籁,夏日的闷烦被一扫而空,皎洁的月光下,海鸥翔集在幽深的四野,渔船飘荡在无垠的大海,白色的海波从天边一层层荡漾而来,传出深沉而悠远的呼喊,仿佛上苍以海为琴,以浪为弦,正在弹奏一曲天籁之音……

    所有的一切,都让李溪臣倍感惬意。

    烟雨楼论诗之时,正值三月。自古江南烟雨,最美不过扬州,而扬州三月的风景,有七分都在烟雨楼上。凭栏而望,看一场春雨过后,桃花含黛,仓庚鸣脆,雄鹰化鸠,万物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冬天里走来,如少女初成,身姿曼妙,一颦一笑之间都是生机与清醇。

    所以那时候的烟雨楼,可谓天下绝色,可惜李溪臣并未见过。

    “当日珠崽虽然邀请我去烟雨楼,可我并没有赴约。”

    “为何?”

    李溪臣闻言默然,因为他现在已经知道,那场诗会如果让秦澈赢了,会有什么后果。

    “要不是溪儿聪明,恐怕现在你就要去长安城的雍王府找她了。”墨枫开了一个玩笑,随后紧接着说到,“人生是要看一看风景,但有的风景却不是人人能看得到的。”

    李溪臣疑惑了,他不知道墨枫和他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看那船上的渔夫,终日捕鱼,可曾注意过大海之美?他在意的,只是这一网下去能拉多少鱼罢了。就算他们偶然得闲,心血来潮的想要去看一看人间的美景,他们也必须劈开荆棘,爬过荒野,等到登顶看海之时,早已气喘吁吁,热汗淋漓,哪还有心思去听大海的浅吟低唱?”墨枫坐回椅子上,将已经喝干的茶杯重新注满,“所以,你此生既然已经注定了要攀登绝顶,就该抓住每一步向上的机会。焚诗烤鱼那种看似文雅的蠢事,可千万别再做了。”

    李溪臣听出来了,墨枫这是想让他去了长安后,收起轻视皇权,淡泊名

    利的样子,转而在庙堂之间建功扬名:“屈膝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况且我去长安,并不想建功立业,只为了找到雮尘珠。”

    “屈膝富贵,当然有些低贱,可丢了性命,还拿什么找雮尘珠?忍一时,求一世,这道理,不用我多说吧。”墨枫真怕李溪臣那倔脾气上来,面见圣帝时依旧一副老子谁都不服的样子,“再说淡泊名利、安贫乐道之类的话,都是欺世之语。叫花子行走江湖,还要靠木棍打狗防身。君子不立危墙,可没有黄金万两,哪来的华宇高堂?男人,必须有足够的本钱,才能保护自己所爱,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啊。”

    “掌教,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李溪臣狡黠的提醒道。

    然而墨枫并没有被李溪臣的话噎住喉咙,反而说出了一句让李溪臣无法反驳的话:“功成身退,平淡为福的话,只有强者才配说。我登过了高山,也见过了大海,当然可以视富贵功名如粪土。可是你的人生刚刚起步,如同一张白纸,就想着曳尾涂中,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虽然双标,但极有道理。

    但其实墨枫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劳力,借景说理,因为李溪臣通过潘玉儿那件事,早已明白实力和地位的重要性:“掌教,去了长安以后该怎么做,我其实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你有什么数?”墨燃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空话向来是不信的,“你要跟我保证,为了溪儿,也为了墨家和墨者,到了长安,万万不可像之前烧诗集、激雍王,欺长公主那般意气用事,恣意妄为了。”

    看着无比认真又情自肺腑的墨枫,李溪臣点了点头,承诺到:“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墨枫欣慰的点了点头,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李溪臣恍惚之间,竟然从这个笑容中找到了儿时的感觉,“你今晚就在这住下,我还要连夜赶回缥缈峰,走之前,再送你一剑吧。”

    说完,墨枫一抖衣袖,手中便出现了一柄长约一尺的短剑。

    如果此处有识剑的高人,就会发现,此乃春秋九剑之一,号称绝勇之剑的鱼肠!

    剑身黯淡无光,其上的纹理婉转曲折,玄奥幽深,因状如鱼肠,故此得名。

    墨枫执剑对海,目光深沉,手腕带动剑身轻转,仿佛清风穿林,无比潇洒。

    “我如今拥有的刀剑已经很多了……”辟易剑匣之中,藏有四刀四剑,加上吴易之留下的南华剑身,墨圣留下的墨矩剑鞘,算起来,李溪臣已经足足拥有四刀五剑了,“所以,掌教还是自己留着防身吧。”

    “谁要送你剑身了,本座要送给你的,是剑下之意!”墨枫对李溪臣的理解能力产生了怀疑。

    李溪臣听完,老脸一红,不禁因自恋而羞赧起来。正在此时,却看见墨枫唤出一身黑色罡气,拔出鞘中短剑,横空一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随后,大海之中传来波涛翻滚之声,像是大潮涌动,又像是金铁交鸣。远远望去,竟看见水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扯,飞到了空中。水珠不断升腾、汇合、竟然在海平面上形成了四个一丈见方的大字。

    体外化罡,趁夜遁形,三品具体大圆满之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