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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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战神遗物

    墨溪不知道为何自己坚持了那么久,却在几刻钟内就放弃了所有。

    她呆呆的坐在那张李溪臣曾经坐过的荷花榻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她好像没有太多的情绪,却总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落下泪来。幸好,任何悲伤都有慢慢消减的可能,更何况墨溪从小就经受了名门望族的熏陶和教育,在耳濡目染下早已学会将悲喜隐藏的技巧。

    过了几天后,墨溪的心情终于慢慢的平复了下来,慢慢的开始有了表情,慢慢的开始了正常的生活,放下心的墨燃这才想起还在生死台上的李溪臣。

    “李溪臣的事还真让老夫头疼啊。”墨燃不知道该拿李溪臣怎么办,若是继续把他留在祖庭,授他墨家道术那就对不起自己的孙女;可要是和他一样翻脸不认人,那自己就无法和两个月后齐聚在巨子草堂之前的墨者百业长交代,况且这样一来,自己苦心经营的复兴墨者的梦想就再也无法实现了。

    “墨圣啊墨圣,说你对我残忍吧,你又将三千年来的头一遭的气运给了我,要说你对我仁慈吧,可偏偏要扔个我这么个难题……”墨燃无可奈何,心乱如麻,一时间竟下不了决心。

    可实际上,墨燃根本无需为此忧心。

    因为在那场雨停后,李溪臣就趁着月色,冒死爬下了生死台,偷偷去甲字三号厢房的床下取出了酒壶后,便离开墨家祖庭了。

    毕竟没有了李子,就只能依靠四灵之精。

    经过了两个月的苦修,不用手缠铁链,背负重物的李溪臣可谓是有的是力气,再加上心中已经有了目标,所以他一路上走的都很快。所以当墨燃最终说服自己去生死台上寻李溪臣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姑苏城,而且再有个四五日的时间,他便可走到梧舟郡。

    李溪臣想回一趟自己的老家,这无疑是一个冒险而冲动的决定。毕竟,这灭世之子的成长之地仍然被圣朝以重兵把守着,况且谁也不敢确定,秦澈是否会在背地里安排探子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最关键的是,他背着葫芦的奇异装束,也很难不被人注意。

    若是万一在溪城村中泄露了行踪,那他恐怕就会陷入危险甚至万劫不复之地。李溪臣十分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踏上了这段未知的旅程。因为他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况且现在也算是最好的机会了。

    走到梧舟郡的界碑之处,李溪臣躲在了林中喝了一大口四灵之精。自从那日墨燃收回李子,弑道剑便又苏醒了过来,而且频率较之以前高了不少。

    “李溪臣啊李溪臣,你说你是不是蠢?既然都和珠崽说清楚了,又何必为了一点良心,离开墨家那棵参天大树呢?”李溪臣经受着弑道剑释放的刻骨寒意,不由得后悔起来,“现在倒好,不但要时时刻刻担心弑道剑毫无规律的肆虐,还要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取回父亲的遗物。”

    虽然嘴上说自己愚蠢,但李溪臣心底并没有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他无法再接受墨燃的帮助,更不知道如何正视墨溪的双眸,与其愧疚,与其不忍,不如就靠自己,闯出一条血路。这便是李溪臣在那场大雨中做下的选择。

    理了理用长袍换来的麻衣,将葫芦的皮带紧了紧,李溪臣一头蹿进了密林之中,往后的几天,李溪臣昼伏夜出,专挑没人的险路前进,倒也极为隐蔽。一路上,李溪臣刻意观察身后,但通过各种迂回,疾跑或突然的回头之后,他慢慢的放下了心。

    其实,李溪臣大可不必那么谨慎。试问又有谁会大半夜的走在悬崖峭壁之间呢?而秦澈这种自以为是的

    聪明人,又怎么会想到李溪臣居然能愚蠢到选择走出墨家祖庭,独闯江湖呢?

    ……

    溪城村四面环山,一衣带水,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存在。自从那场大战过后,朝廷已经将此地所有的原住民迁出了,于是原本有着百十余户的小山村如今已是破败不堪,萧瑟无声了。

    李溪臣躲在北面山峰的一株松树之上,眺望着远处的家。那间用竹子做成的房子是如此的熟悉,却也如此的陌生,那里曾经也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如今却只有枯枝败叶,野草荒田。可让他奇怪的是,观察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丝毫不见明卫与暗哨的巡逻的踪迹。

    李溪臣哪里知道,圣帝起初的刻意关注,早就被三四年的太平无事磨去了戒心。而朝廷中人,对于摸不着油水的事向来是不愿惹祸上身的,溪城村一来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根本再无文章可做;二来,这三四年的时间里总是平淡无奇,除了野兽会时常出没外便再无其他事情可奏;自然慢慢的也就淡出了庙堂江湖的视线。在圣帝和朝廷都失去了兴趣之后,安插在此处的看守自然偷奸耍滑起来。

    今年开春以来,甚至有一些好事而有钱的闲人,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之后,三五成群的来到这座曾经关系九州万方的小山村来探险。而本该严禁外人入内的看守,居然在收了几两好处银子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了行。

    李溪臣躲在外围的暗处观察了两三天,才最终断定这帮兵油子只想着捞钱,对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已经没有丝毫耐心了,至于本职工作,那就更是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于是李溪臣便偷偷绕着了村子的外围,借着唯一的一条山路,往南边的矮山摸去。李溪臣这个小山村从小玩到大,对于这里的每一间茅屋,每一条小路,每一棵树木都烂熟于心,躲避起来也格外得心应手,竟然没有让看守和好事的探险者捕捉到一丝身影。

    穿过村子,李溪臣不敢走桥,只好寻了一处两岸青竹掩映之处涉水过溪。这种清凉而熟悉的感觉,让他不禁有些怀念。可现在毕竟还不是缅怀之时,李溪臣只好在上了岸之后匆匆向山野之中行去。

    翻过了一座山,行到一处隐蔽的断壁。悬崖虽然陡峭险绝,却不过三四十丈高,其下还发出暗河流淌的声音。

    “嗯,就是这里。”这个地方李溪臣只来过一次,过了这么长时间,记忆也有些模糊了,他只好细细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最终断定自己并没有找错地方。

    李溪臣若是没有这两个月的修行,或许还真拿这绝壁没有办法,可此刻的他连生死台都爬过了,对于这种程度的悬崖也就不放在了眼里。顺着虬曲的树根爬到了悬崖的腰部,李溪臣便失去了耐心,索性直接利用几处突出的石块,跳跃了几次后直接落到了崖底。

    “风儿,三年后若是有机会,你就下到这个崖底找到一个洞口,爹爹在里面藏了东西,那是留给你的。”李溪臣走在落英缤纷,空气湿润的草地之上,想起了父亲当日在崖顶对自己说的话。那时候的他,并没有从父亲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异样的波澜。他只是出于好奇,不断的追问崖底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现在不给他之类的问题,可父亲却只是摇头,并没有回答。

    现在,李溪臣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可却早已物是人非。

    虽然崖下景色很好,却并没有多余的东西,李溪臣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所谓的洞口。细细找了半天,才发现山崖之间有一条缝,很低也很窄,若不是刻意寻找,根本

    无法发现。李溪臣弯不下腰,只好侧着身子,低头屈膝硬生生的挤了进去。进了其中,倒是陡然的开阔起来,李溪臣拿出早已备好的火折子,借着火光才发现其中大部分被水潭所占,只有右手边的一角,有一块几丈见方的巨石。

    李溪臣蹚水而过,爬上岩石,发现其上立着一块木牌,由于光线实在太弱,他只好凑近了细细的看起来。

    “吴易之自树衣冠冢。”李溪臣一个字一个字读完,便双腿一软,将那副号称“世间没有什么值得一跪”的膝盖叩在了地上。

    李溪臣这才知道吴易之早就决定为自己牺牲了生命了,于是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声音之中满是悲戚:“父亲,你何必为我这样的人以命换命呢?”抹完了泪,李溪臣低头良久,也不知道再思考些什么。

    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自言自语道:“父亲,风儿既然没死,便容不得你孤身藏于寒凉之处,请饶恕孩儿不孝,惊动你的在天亡灵……”

    说完,李溪臣小心翼翼的拔起木牌,却意外的发现此物竟然无比沉重。李溪臣双手用力将之抬起,竟发现木牌带着其下的石头,掀起了一层石壁。原来,这石头竟然是被剑气平整的削去了一层盖子,而石盖之下竟然有一个空洞。

    李溪臣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用布料包裹着的长条物体,他握住此物的一头,将长约四尺的棍身拔出了岩石。在确定了没有遗漏后,李溪臣抱着木牌和石盖下的物体,爬出了洞穴。

    外面的阳光很强,李溪臣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才最终看清父亲遗物的本来面目。原来外面的布料是父亲常穿的一剑麻布长衫,剥开重重包裹的长衫,便露出了其中的所藏三样东西。

    李溪臣将它们一件件摆在野草坪上,拿起了其中最显眼的一件东西,这是一柄无鞘的长剑。李溪臣握着剑柄,端详着剑身,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细细想了片刻,只觉得此物与墨矩在有几分相似。李溪臣摩挲着剑身轻轻嘀咕道:“虽然样式不同,可这剑格的形状和剑身的尺寸,和墨矩也太相似了吧……”

    可凭现在的他,是不可能想通其中的奥妙的。李溪臣再三犹疑,还是将这把秘密却普通的长剑放回了草坪之上。

    第二样东西,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它看上去只是一粒勾玉。李溪臣将之捧在手心,发现其其中杂质极多,摸上去也并不温润。若非其上有眼,眼中坠着一条细细的皮绳,李溪臣都要怀疑它是不是偶然掉入其中的一粒杂石。

    李溪臣莫名其妙,只好将之放在长剑之旁,转而拿起第三样东西。这是一封信。

    李溪臣将信封撕开,发现它由于长时间经受水汽的氤氲,字体已然有些模糊。李溪臣小心翼翼的展开信纸,细细的读了起来

    ……

    而远在四五百里之外的祖庭,墨燃终于还是狠下心飞上了生死台。

    “即便对不起溪儿,即便有可能让溪儿伤心,老夫也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墨燃抱着不成亲人,亦可成为师徒的心态,准备和李溪臣说个清楚。可留给他的,只有空无一人的旷野。

    半个时辰之后,墨溪从墨燃口中得知了李溪臣不告而别的消息,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有些人要走,就注定另外一些人只能顺其自然。

    只是不知此刻的墨溪,是否在无可奈何花落去之后,还抱有一丝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