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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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鹿书院

    虽然这个斗笠长的却是磕碜了些,但不至于能把人吓哭吧。

    李溪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竟然忘记了缩回那只递着斗笠的手。

    “难道是斗笠上的毛刺刮到手了?”李溪臣最终做出了他认为最有可能的判断,“也都怪我太过毛毛躁躁,居然忘记用火烘烤一下了。”

    正当李溪臣想要开口道歉之时,墨溪却一把抱住了李溪臣,然后把李溪臣的长袍当起了手帕,不断的擦着眼泪。

    这下子,李溪臣直接从不明所以变得手足无措了:“你这是干什么?就算这斗笠再难看,再割手,你也用不着这样啊。”

    墨溪没有马上回答李溪臣的问题,先是脱离了李溪臣的怀抱,然后慢慢的止住了哭泣,随后温柔的掏出衣袖中的丝巾,将李溪臣的左手的虎口绑了起来:“你不会做就不要做嘛,干嘛弄的一手伤啊。”

    李溪臣这才回想起昨天用小刀劈竹子和编斗笠的时候,多次被刀伤毛刺,左手之上有了十几处拉伤的红口子。

    本该顺势收下心意的李溪臣却没有说几句应景的甜蜜话,反而相当不解风情的一把解掉丝巾,想要表现一下自己坚强与不羁的风采:“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啊。”

    若是一般的女孩子,遇上这种直男,恐怕早就暴走了。可墨溪毕竟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此刻一颗少女之心又在感动之时,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再一次温柔的牵过李溪臣的左手,将丝巾重新缠绕其上,然后用命令般的语气说到:“不准扯掉,不然就不理你了。”

    李溪臣虽然觉得绑着条女人的丝巾不好看,但也没必要为坚持这么点小事和墨溪争辨,便点了点头。

    墨溪这才放开李溪臣的左手,将斗笠戴正后笑着说到:“你的斗笠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啦~”

    说完墨溪背起墨尺,转身离开,留给李溪臣一个婀娜而潇洒的背影。

    “果然和爹说的一样,女人心,海底针啊。”看着一会哭一会笑的墨溪,李溪臣居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算了,谁叫我是她师哥呢。”

    回过神来,墨溪已经消失在洞口,李溪臣赶忙背起墨尺和酒葫芦,三不并做两步跟了上去。这一路上,李溪臣只觉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需要照顾一辈子的善变师妹。墨溪倒是觉得很幸福,一路上哼着小曲,背着墨尺都还有心情偶尔蹦蹦跳跳几下。

    在墨溪的十七年的时光中,她只有一个专心修道的爷爷,一个日理万机的父亲,一个从来没有陪自己待在一起超过五天的母亲。除了绿衣,从来没有人会照顾她的感受,尤其是在她当上门主之后,更是尝遍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滋味。这几年,她只在世人眼中看见对她身份、地位、才情和容貌的渴望,却偏偏忘却了她也是一个血肉之躯,她厌恶也想逃离,可偏偏无处可逃。

    直到墨溪遇上了这个不解风情的直男,这种孤独与痛苦的坚冰才得以慢慢融化。他不但不把自己的身份、容貌看在眼里,反而多次出言调侃。他也不像世人那般狗苟蝇营,反而放弃捷径去追寻那条慢慢无尽的长征。他更不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反而一心付出,甚至为了自己不惜得罪皇族……

    墨溪带着粗糙却充满爱意的的斗笠,感受着贴在胸口的糖人,似乎那份甜已经穿过了肌肤,直接甜到了心里。

    要是让墨溪知道,李溪臣只不过把她当作了妹妹,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恐怕,将是梨花带暴雨吧,还是特大的那种。

    ……

    不过,后面的几天,李溪臣都过的特别自在。

    经过半个多月的锻炼,他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墨尺加上酒葫芦的重量,一天走个十几里山里,也不再如刚开始那般难以承担。

    这种修炼上的轻松倒还在其次,关键还是肉体和心灵上的双重享受让他倍感惬意。这两天,李溪臣刚

    觉得有些渴,墨溪就会把水递上来;刚坐下来准备吃饭,墨溪就已经把碗筷递到了面前;刚准备睡觉,墨溪就麻利的铺好了草堆。

    除此之外,墨溪居然从包袱中取出了手镯,项链等配饰穿戴了起来,甚至还破天荒的用胭脂水粉化起了妆。

    但这种日子没过几天,李溪臣便觉得无福消受起来。

    “我说珠崽啊,你已经那么漂亮了,干嘛还要化妆呐?”李溪臣一早醒来,就看见对着小铜镜在戴耳环的墨溪,不免调侃道,“我也是服了你了,居然背着这些东西出门,也不嫌累得慌。”

    “你懂什么。赶紧把昨天晚上剩下的烤兔肉吃了,我已经帮你热好了。”墨溪头也不回的对李溪臣说到,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以后你还是别给我做什么端茶送水的活了,我真的有点不习惯。我按理说还是你花钱雇的下人呢……”李溪臣吃了几天的“软饭”,已经开始觉得浑身难受了。他话刚说出口,转眼又看到墨溪在笨手笨脚,着急忙慌的在涂脂粉,便再次开口道:“你说你既然不会化妆,干嘛还那么强求自己呢?而且你这么做完全是画蛇添足啊。”

    “为什么?”墨溪停下了动作,好奇的问道。

    “李青莲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没听过啊。”李溪臣出口就文绉绉的念了一句诗,“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这种东西好嘛。”

    “真哒?”墨溪好不容易从李溪臣口中说出表扬的话,十分激动。

    李溪臣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然后起身道:“那肯定的,这些东西这么俗,哪里配得上你啊。”

    墨溪一下子呆住了,原来木讷的“橙子哥哥”也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啊。

    话虽然肉麻,但效果很显著的。墨溪当下就收了铜镜,从耳朵上摘下来耳环,然后用清水洗净了脸上的脂粉。

    李溪臣用手捧着野兔肉大口咬着,便看见褪去铅华,清纯可爱的墨溪站在了他面前,他想也不想,就用满是油腻的手指捏了捏墨溪的脸蛋,嘴里还囫囵不清的说到:“这才是我认识的小珠崽嘛,干干净净的多好看。”

    墨溪一把拍去李溪臣的“油猪手”,练连嫌弃的说到:“油死了,油死了,真讨厌,害人家还要重洗一遍。”

    墨溪虽然这么说,却是带着笑意走的。

    “你小子有进步嘛。”也不知道墨燃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身后,一脸奸笑的说到,“不过还要再接再厉哦。”

    也许是吃肉吃的太快,李溪臣被兔肉噎住了喉咙,只好拿着竹杯,大口的喝着清水:“什么有进步??”

    看着只知道吃的李溪臣,墨燃无奈的承认了他的开窍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运气而已,便没好气的道:“别吃了,赶紧出发!”

    “原来孙女喜怒无常是遗传的啊。”李溪臣看着瞬间完成变脸的墨燃,得出了这个结论。

    ……

    背着墨尺翻山越岭到今天,就连墨溪都已经适应了这种负重苦行。于是这一路,李溪臣和墨溪都有说有笑的。

    算算日子,他们出了南屏山也有整整二十天了。

    这二十天,活生生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练成了有棱有角有肌肉的壮小伙。这二十天,活生生把一个长于深闺之中、积郁多年的假门主练成了走路带风,率真可爱的巾帼小女侠。

    算起来,这四百多里的山路,走的还真值啊!

    当然,世界上的事,总是美中不足的。就比如那玄之又玄的天地之力,李溪臣和墨溪就完全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

    这一天,三人走到一处湖边,湖水清澈的犹如一面镜子,将周天万物映照的清清楚楚。

    墨溪走在湖边,看着湖面中飘荡的白云,仿佛踏步在云端之上。

    “爷爷,这里好漂亮啊。”墨溪由衷

    的赞叹道。

    墨燃本来对美丑这种东西是毫不在意的,但此刻却出人意料的赞同了墨溪的观点:“是啊,当年爷爷眼睛没瞎的时候,也曾被这种美景震惊。就算在整个江南所有的美景里,这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仙境了。”

    墨溪弯下腰,从湖边捡起一块小贝壳把玩起来,好奇的说道:“爷爷以前来过这个地方?那这里叫什么名字啊?。”

    “金陵,白鹿湖。”墨燃淡淡的回答到。

    “白鹿湖?”墨溪把玩着刚捡到的小贝壳,漫不经心的说到,“是白鹿书院的所在地吗?”

    “是啊,算算路程,在走个一刻钟,就该到白鹿书院了吧。”墨燃一边走一边说到:“我与白鹿书院的夫子季伯川有些交情,不如我们去他那里讨几杯酒水吃吃吧。”

    “好啊好啊。”听到马上就能大饱口福的墨溪,连忙催促道。

    至于李溪臣的意见,那是不重要的。于是,三人便朝着十派中排名第七的白鹿书院赶去。

    果如墨燃所料,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白鹿书院四个字赫然映入了眼帘。

    书院门口倒是朴素的很,除了一对布着岁月痕迹的卧鹿外,便再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了。入得山门,倒是古树掩映,鸟语花香,别又一番洞天滋味。但令人心生奇怪的是,此处作为响当当的十派之一,竟然看不到一人踪迹,仿佛这座岁月悠久的书院已经人去楼空。

    所幸此处风景优美,三人倒也不急,一路走过三进院落,穿过书院碑廊,走近紫阳台,终于听见空气中传来优美的丝竹管弦之声。

    跨入紫阳台的院门,李溪臣终于明白了这座名满天下的白鹿书院为什么如此空寂——原来,所有人都想麻雀一般站在紫阳台前,不断的踮着脚尖向台上张望。而台上,竟有一队舞姬正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舞姬舞姿优美,莲步轻摇,将身下绣着芙蕖的百迭裙带的如同三月的清风,而薄如蝉翼的长褙子下一袭贴身宋抹更将其婀娜的身姿衬得格外动人。一队舞姬之前,更有一名脸带薄纱的女子,随着绮而不糜的音乐舞动着腰肢,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曼妙之能,她的双眸如同雨后的杏花,她的容貌在轻纱的掩映之下依旧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娇媚,她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向世人展示天工造物的神奇。

    在她的衬托下,身后那八个拥有绝世美貌的女子竟然黯然失色。

    李溪臣虽然对音乐和舞蹈一窍不通,但此刻却被这名女子所吸引,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墨溪已经生起了气。

    墨溪看李溪臣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醋意。

    “啊!!”李溪臣只觉手臂猛的一疼,回过神来才发现是墨溪在用手拧自己的胳膊,不明所以的问到,“你干嘛啊!”

    “我没看啊,我就是怕有些人看的眼珠子掉下来。”墨溪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理睬李溪臣。

    李溪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出洋相了,只好摸着头说:“我平常可不是这样肤浅的,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李溪臣的强行解释显然无法说服墨溪,幸好,墨燃说话了:“诶,这哪里肤浅了,这可是玲珑阁的乐舞啊!”

    “玲珑阁怎么了?”墨溪见爷爷帮大色狼李溪臣说话,顿时不开心了:“靡靡之音,轻佻之舞!哼!”

    就在李溪臣在心中感激墨燃帮他吸引火力之时,紫阳台上的舞蹈也随着音乐终止了下来。九名舞姬轻轻做了个礼,随后弱柳扶风般慢慢朝台下走去。

    既然丝竹停了,舞蹈歇了,人群便也随之静了下来。

    可没想到,一名坐在前排,身着一袭青衣的清雅少年竟然突然站起,对着戴面纱这面纱的女子大声呼喊道——

    “苏雩沫,我誓要娶你为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