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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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故事从一只糖人开始

    万物寂静,篝火渐熄,青草的牙尖也挂上了几滴露水。

    夜风凉了,李溪臣却依旧盯着篝火的余烬,怔怔的出神。

    忽然,李溪臣的背后多了张皮毯。李溪臣一惊,回头一看,竟然是揉着惺忪睡眼的墨溪。

    墨溪用纤纤玉手捂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奇的问到:“累了一天了,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接着赶路呢!”

    李溪臣笑着点了点头,对墨溪的关心表示感谢。

    墨溪似乎察觉出李溪臣心中的悲伤,竟然也坐在了篝火边,而且离李溪臣不过几拳的距离。

    李溪臣见状,将余下的木头都扔入篝火中,火堆渐渐复燃,温度也慢慢的回升:“墨门主是又饿了吗?还是草堆睡不习惯?”

    墨溪一直不喜欢李溪臣叫自己门主,此刻又听李溪臣暗指自己能吃,就反驳道:“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是猪?我可不是你想的那般贪吃爱享受的人。”

    李溪臣一脸狐疑的看着墨溪,调侃道:“可门主你每顿吃的比我还多呢~”

    墨溪笑脸一红,立刻反驳:“那是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些好吃的东西,所以……所以才一时间吃了多些,平常我都是吃的很少的。”

    “是吗?”李溪臣看着着急想要证明自己清白的墨溪,不禁笑出了声,“那墨门主想吃的东西可真多呢,一会要糖葫芦,一会又要肉包子,一会又要买糖人……我看你以后还是别上街啦,不然整个集市都会被你买空的。”

    李溪臣这般说着,脸上的悲伤渐渐褪去。墨溪见状,不但不为李溪臣的“出言不逊”生气,反而试探着说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门主,我才十七岁,年纪应该还比你小吧。”

    李溪臣今年十八岁,确实比墨溪要年长,可是这似乎和年纪并无什么关系。李溪臣疑惑的说到:“我比门主大不假,可是江湖上不是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嘛——流氓不看岁数。”

    “呸,你才是流氓呢。”墨溪显然对李溪臣的不着调很不屑,于是说到,“谁和你一样啊,老是逞强,爱出风头。”

    “我哪里爱出风头了。”李溪臣疑惑的问道,“我明明已经很低调了好不好。”

    “你不爱出风头干嘛要答应秦澈的约战。”墨溪趁机问出了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也期待着李溪臣说出她一直想要的答案,“你肯定是想一战成名。”

    李溪臣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拜墨燃为师才答应的,只好扯开话题,反问到:“那你干嘛不阻止你爷爷的奇葩赌局啊,你不会不知道这个赌局的赌注是你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吧。”

    墨溪一听就知道李溪臣是在顾左右而言它,但墨溪却没有被绕进去,反而坚持说:“你先回答我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李溪臣对墨溪把话题重新扯回原点的行为一脸无奈,没有办法的他只好扯了个谎:“因为我就见不得秦澈这种小人得志,你放心,我肯定会尽力赢下这一局的。”

    墨溪听李溪臣此言,因为李溪臣真的是为了自己才迎战秦澈的,心中一阵开心:“真的?”

    “皇族高高在上,总是强加自己的意志给别人,这是我最厌恶的事,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按照自己的意志活着,即便要为此付出血的代价”李溪臣此言发自肺腑,语气诚恳,极具说服力,“我说完了,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不知是被李溪臣的真诚打动,还是被这个动听的答案打动,墨溪竟也说出了实话:“因为凭墨溪一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反抗圣帝的旨意的,有爷爷做主,才可能有一点改变的机会。你别看我是什么掌教之女,巽门之主,其实我不过是一颗棋子,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由于实在太过羞赧,墨溪红着脸把下半句话——“况且我相

    信你一定会赢”生生咽回了肚子中。幸好在篝火发出的红光掩映之下,李溪臣并未察觉墨溪有什么奇怪之处。

    听墨溪言语之中有落寞之意,李溪臣心想原来像墨溪这种名门之后,天之骄女也会有力所不及之事。不知是由于同病相怜,还是大男子主义作祟,李溪臣竟然鬼使神差的说到:“那我万一输了,就带你逃走吧。”

    李溪臣此话本是一种玩笑式的安慰,现在的他自身难保,肩负重任,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浪漫却又冒险的事情呢?可这句言着无意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扎进了墨溪心里,她只觉满脸热辣,满心欢喜。

    两人安静下来,只觉眼前的一堆篝火,一弯明月,一缕清风便已足够美好,可偏偏自己身上却又背负着太多太多,他们注定不可能享受这平淡的幸福,他们也注定要面对跌宕而壮阔的人生。

    李溪臣想起今天受的种种磨难,想到墨溪不过是个娇柔的小姑娘,于是打破宁静,开口说到:“门主,你何必吃这种苦呢?还是回北固山吧。”

    墨溪毕竟是一个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此时沉浸在浪漫的氛围和动人的承诺之下,突然被拉回现实,心中不免万分慌乱,胡乱说到:“你听爷爷胡说,我跟着修道,又不是为了你?还有,你以后不要再叫我门主了。”

    “我也没有说你是为了我啊。”李溪臣心中忖道,可能是男孩子对感情的认识比女孩子要迟钝,此刻竟然没有差距墨溪言语中的漏洞,而是问道,“我不叫你门主,叫你什么?”

    墨溪被问的心头一乱,只好学着李溪臣捡起一根树枝,撩拨着篝火中的木头,看着飞扬起来的火星,墨溪内心飞快的思考着:“若是叫我墨溪,似乎和门主一般生疏,若是叫我溪儿,好像又太过亲昵,要是叫我小溪,好像又像是在叫兄弟一般……”

    在否决了多种叫法之后,墨溪终于放弃了这个无解的问题,转而说道:“我还是说说我为什么一定要修道吧。”

    李溪臣其实对墨溪一定要修道的原因并不关心,可是话聊到了这里,便只好顺着话茬问到:“那你说吧。”

    “这个事情,我原本不想和任何人说的。”墨溪放下手中的树枝,用手掌撑着下巴,语气中带着十分容易察觉的悲伤,“可是我不说,心中真的太难受了。”

    李溪臣心中也有难以对人言明的心事,他对这种孤独和悲伤感同身受,于是安慰道:“如果忍着难受,就说出来吧。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帮你保守秘密。”

    墨溪感激的点了点头,语气悲伤道来:“墨家身为柱国五教,由于各种原因,千百年来一直走下坡路,时至今日已经不可与其余四教同日而语,就连墨圣遗物墨矩,也足足有三千年没人拔出来了。三年前,由于一个意外,我娘因为流产去世,我未出世的弟弟也没能救活。这个意外,爷爷却一直认为是他的过错,因为觉得对不起父亲,又觉得自己没能做到中兴墨门的誓言,万念俱灰之下便退下了掌教之位,隐居在南屏山。这三年,除了我常常去找爷爷之外,爷爷就像一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了起来。”

    墨溪说完这段话,便不再言语,似乎回忆起母亲的去世让墨溪悲伤了起来,李溪臣见状,安慰到:“原来我们是同病相怜之人,我们都是失去挚亲之人啊。可是,这和你要学道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李溪臣也是去了至亲,墨溪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情愫,刚想出言安慰的她,却被李溪臣拦住:“过去的事,我们应该向前看,然后带着他们的期望,努力前行。”

    墨溪听李溪臣这般说,努力的点了点头,说到:“原本弟弟是墨家唯一的血脉,可是这个意外,却让爷爷和爹失去了最后一丝中兴墨家的希望。而爷爷和父亲两个人沉默的性子,更加重了俩人之

    间的误会,最后竟渐渐陌生了起来。我想,如果我能成为一品高手,完成爷爷和爹的愿望,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又能重新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了。”

    墨溪柔弱的外表之下竟然藏着这般志气,这种反差让李溪臣觉得有几分心疼,于是鼓励道:“你肯定可以的。”

    “哪有那么容易啊。”没想到墨溪却摇了摇头,“爷爷说了,整个墨家适合女孩子修行的只有‘兼爱真诀’,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女孩子能靠这个修炼到一品入神的。”

    李溪臣倒不以为意,拍了拍墨溪的肩膀说:“别人不行,不代表你不行。”

    墨溪听到这句话,心中像是被推开了一扇窗,忽然敞亮了起来:“你说得对,有朝一日,我墨溪一定可以成为一品入神的高手!”

    “也不知道你又什么超能力。”说完心中的秘密,听完李溪臣的安慰,墨溪感到三年来头一次那么轻松,说到:“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我还没有和谁说过那么多心里话呢!这么多年,你是除了绿衣之外,第一个和我说那么多话的人了。”

    李溪臣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们俩其实本质上是一类人的缘故。

    听出了墨溪语气中的落寞,想到了她并不幸福的童年与肩上背负着与身材不称的使命,李溪臣心底居然生出强烈的保护欲,他从胸中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墨溪,笑着说道:“知道你是个小馋猪,喏,送给你。吃点甜的,就不苦了。”

    墨溪不明所以的接过,揭开牛皮纸,只见其中竟是一个肥嘟嘟的小猪模样的糖人。

    墨溪激动的说到:“你什么时候买的糖人啊!”

    “你爷爷在出风头,你在看热闹的时候啊。”李溪臣抓到机会,趁机把出爱风头的恶名加到了墨溪爷爷头上,“那个买糖人的人也过来瞧热闹,就站在我身边,我就顺手买了一个。唉!谁叫你是门主,而我又是个下人呢,这点愿望还是要满足的。”

    世界上最能让一个女孩子感动的事情,或许就是偷偷记住她的愿望,让后在不经意之间满足她吧。这种满足,这种惊喜,对于墨溪这种高高在上,无人理解却又心软如云的小女孩来说,是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墨溪一时间心中小鹿乱撞,眼泪满溢出眼眶,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莫名情愫,脱口而出的竟然是“既然你非要叫我门主,你又叫溪臣,那我以后就你小臣子吧。”

    “不行。”李溪臣见自己好心换来的居然是得寸进尺,立刻拒绝道。

    墨溪嘟起小嘴,一副我才不管的样子:“墨溪的小臣子,简称溪臣,你自己的名字都暴露了好吧……”

    “你敢叫我小臣子,我就叫你贪吃猪。”李溪臣威胁道。

    “我才不管你叫我什么呢?我就要叫你小臣子……”墨溪说完这句话,把糖人小心的藏到衣襟里,随后匆匆跑回草堆,将皮毯盖过头顶,装睡起来,“我睡着了,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天呐,非鱼啊非鱼,你想来想去,怎么就给我改了这个名呐……”李溪臣心中不禁悲鸣起来。

    李溪臣原想再争取一下自己的姓名权,可看着高高在上的墨溪居然耍起赖来,躲在被子中墨溪假寐,李溪臣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奢望,谁又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况且夜确实深了,要是再不睡,恐怕明天真的会半路虚脱。

    把手中的树枝扔进篝火,李溪臣搓了搓手,踱步回自己的草堆床,盖上皮毯眯起了眼睛。不久后,李溪臣也渐渐熟睡了过去。

    当墨溪和李溪臣嘴角带着笑意发出细密的酣睡声后。一直打坐修炼的墨燃慢慢睁开双眼,离开草堆,走入无边的夜幕之中……

    片刻之后,一束烟火刺破星空,绽放出奇异而耀眼的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