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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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入浊世 第五十八章 热胆茶

    “不动什么,等着他们厉害了,手腕胖了,往南打?你二哥,扛得住吗?”百里三郎站起身,三步并成两步走到明淑卿面前。

    明淑卿奇怪的歪歪头,道:“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啊?二哥还有拢水郡呢。”

    “你二哥兵符都没了,一个武三儿,有多大能耐?”百里三郎冷冷一笑,一股气儿从嘴角冒出来。

    明淑卿摇摇手,然后说:“反正不能主动打杨洛郡,这是要掀起战端,将军要请示朝内。”

    “请示什么啊,不出三天,杨洛郡夷为平地。”百里三郎摆摆膀子,骄横的竖起眉毛。

    明淑卿听了这话,上前一步:“将军打了那么多仗,还不知道法令吗?挑起战端是要请示的。况且杨洛郡那么多百姓,夷为平地,将军想干嘛?”

    百里三郎看着明淑卿。他就知道,参谋就是个参自己的。自从明淑卿到了钟鸣关,他总觉着自己被绑住了一样。

    百里三郎不是吃素的。

    他这天晚上,叫厨房杀了一头猪,摆在自己桌子上一只猪肘子,倒上一壶好酒,瞬间整个屋子就弥漫开了酒肉的香气。

    明淑卿气势汹汹的冲进院子,刚走到正堂门口,就闻见一股拉着他袖子往后堂走的油腻肉皮的气味。

    他走到百里三郎面前,恼怒的喊:“将军!你把营棚都拉起来了,怎么,真要和姜氏岳氏对着干吗?”

    “不然呢?”百里三郎嘬了一口酒,伸手就去撕猪肘子。

    “那你还在这喝酒剌肉?”明淑卿着急上来头顶冒火,实在不明白这个百里三郎在想什么。

    就见他把明晃晃的肉塞嘴里,再将最后一口酒喝完,把爪子往身上一抹,按着桌子站起身,阔步往外走去:“走吧!”

    明淑卿明白百里三郎这是要去哪,立刻跟上去:“你这要去哪儿啊?两天前,你就躲着不见我,前天,我看见你在关下点兵,昨天,我看见你找行伍安排活计,今儿,棚子就拉起来了。我一个参军,你计划也不告诉我,时间也不告诉我,就这么……”

    百里三郎不耐烦的扭头看向明淑卿:“贼寇杀不了一个,话倒是贼多!”

    明淑卿看着百里三郎走出大门跨上大马,完全没有要等着他的意思,就驰骋而去了。

    明淑卿气的干跺脚。

    没有多久,沧元都城就得来了捷报。

    百里三郎手刃岳氏头目。

    这要知道是怎么手刃的。

    百里三郎午后点兵,然后杨洛郡外驻扎。

    其实这百里将军,使得也就是个小小的计策。他派兵往西,直逼姜氏头目姜野宁的老窝遥马郡,烧了其嫡女所嫁的亓官家的几家肆馆,亓官氏不满,但也不敢招惹官兵,只好写信给姜野宁,劝派回兵力,保护遥马郡。

    姜野宁无法回拒,毕竟其后院粮草与饷钱靠着亓官家,只好瞒着岳氏,将自己三万起义军中的一万调回了遥马郡。调那么多,也是因为他也不想开战,不愿跟着岳氏和朝廷硬碰硬。刚开始,也觉得岳氏与自己联合是好事,可仔细想想他

    们这点起义兵和百万皇羽军相比,简直是蝼蚁。

    如今不得已坚持,还是因为有下民拥护。姜氏是地主,受不了官府盘剥就借着下民之口起义,下民们给他做义工叫他起义,他得了好处也就答应了,如今实在坚持不住,还不如回老巢安生。

    天下乱局已定,他就是真的和官府对着干,那位陛下还有闲心管他吗?

    于是乎,岳氏发现姜氏调兵离开时,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往西去了,无可奈何,但如今兵力也就四万余,钟鸣关的兵虽然不多,却都是精兵铁骑,哪里是他们这些农夫能比的呢?

    百里三郎屯在岸边,一直不动,直到等到了晚上,看到了杨洛郡郡守发的信号。百里三郎事先和南岸郡守商量好,晚上派郡里的精兵潜入洛清水内,往对岸去,这个伏击,一下叫岳氏失了神。百里三郎明明在正面陈兵,怎么火就烧着屁股了?这支队伍烧了粮草,引得军心晃动,百里三郎这边立刻派文玢领一支队伍从前处突击驻扎在百里三郎对面的义军队,进了巢穴。还有两支从西,从东抄过去的各三千的骑兵包围,郡府的兵踏着马蹄子度过洛清水,往主营逼去。

    岳氏派兵往洛清水岸赶,却被潜水羽军出水带个正着,箭在弦上,无一生还。

    姜野宁见情况不妙,就留下了五千人马,和主军队从西边突围,往遥马郡逃了。

    文玢本要趁着占上风,要从正面往西追,结果被赶来的百里三郎劝住了,他的目标很明确:“就取岳氏头目岳庵的项上人头。”

    夜色晃晃,火光盈盈,刀枪嗡嗡,马嘶鸣鸣。

    蔚帝看着折子上那明明白白的字:岳氏剿灭,项上人头于城门悬挂。

    白意忠激动的拜向蔚帝:“真是捷报!”

    蔚帝面不改色的合上折子,问白意忠:“那姜氏呢?”

    白意忠站直身子,道:“姜氏散兵,不成气候,见到挫意,不久恐怕会自行解散。”

    “那招降吧。”蔚帝往后倚了倚。

    白意忠一愣,疑惑的问道:“为何不叫百里乘胜追击呢?”

    蔚帝撇撇嘴,道:“有什么可追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意忠刚要说什么,就被蔚帝噎了回去:“朕觉着,等和亲郡主一到,立刻成婚。”

    白意忠听了立刻皱眉:“这恐怕不成啊陛下,毕竟太后丧期还没有过。”

    蔚帝一听丧期,心里的火就燃起来。现下宫里因为太后之死可谓沸沸扬扬,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皇后。认为她埋怨太后对她管教而对药量管控故意失察。

    尽管瞿钟山已经挑了一个很安静无人的下午告诉蔚帝,九公主曾经见到过瞿归霜从长歌殿的方向往东南殿来,却没有进屋,可这仍然无法洗干净了皇后身上的污言。

    卫姑暴毙在自己屋内,死状惨不忍睹,“据说”是被下了毒,其屋内有封威胁信,明明白白的写着:你既害我,我必偿还。

    甚至还有人称见到皇后探望卫姑。

    蔚帝还是说到过,不愿理会这些小消息的,但当他看到内情堂呈上的威胁信时,还是忍

    不住站起来夺过信给撕了个粉碎,还痛骂那个宦官:“你在告诉朕,朕的皇后犯了什么错吗?!你知道这对于皇后,她该如何担待吗?!一群吃干饭的,拿不出证据就查!一定要把造谣的、道听途说的、还有真正犯错的给揪出来!”

    皇后听说了蔚帝在蜷龙殿暴怒的事,做好了一盒的拿手菜,想要见他。他二人已经许久许久未见过面了。

    她站在蜷龙殿门口,等着高贞喊一句“迎”,等来的,却是高贞亲自走了出来。

    他一脸的无奈,低低身子,然后道:“皇后回吧,陛下歇息呢。”

    “怎么会呢?午息时间已经过了啊。”皇后奇怪。

    “……”高贞没有接话,就听皇后道:“就叫我进去见见陛下吧。”

    高贞看着皇后,最终他决定再请一次旨。

    等他再出来:“皇后,请进吧。”

    皇后在进屋后,看到蔚帝果然在休息。她没有惊醒他,就坐在床边,看着他闭着眼睛。

    慢慢的,白岸茵眼里氤氲出雾气,她的泪珠似是荷叶上的雨珠一样,慢慢的往下落,在那片白皙剔透的肌肤上,慢慢滑落,滴在软滑的被衾上。

    高贞看着皇后,心里不是个滋味。她就这么看着皇帝,一声不吭,一口长气也不敢喘。她是诚恳的,只是进来瞧瞧他。

    皇后缓缓站起身,身影忽然一晃,险些没站稳,被雀姑扶住了。

    走到正殿,高贞才问:“皇后身子不舒服吗?”

    雀姑无奈的摇摇头:“皇后得了风寒,可药总是难按时吃,就是不见好。”

    “皇后可要按时吃药啊。”高贞言。

    皇后笑笑,回答:“总是忘了。就放在桌子上冷着,冷着冷着,就忘了。”

    他总是会忘了来,她就在窗边倚着窗棂啊望着,望着望着,天色就暗了。她望什么呢?不是那些长舌妇,那些闲言碎语,而是他啊,她祈求他能来问问她,她过得好不好,她有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委屈,没人讲呢。

    后来,瞿归暮死了。是被住在一起的瞿归霜发现的。她就倒在卫姑给她做的衣裳面前。状况很清楚,得了和太后一样的肺病,然而很快就咳出了血,小小年纪失去了祖母,失去了最疼自己的姑奶奶,郁郁寡欢,就死了。

    皇后去见过一次瞿归霜,她吓得手抖,不是因为撞见了瞿归暮,而是被皇后来看自己吓得。

    皇后问她,你身上的香囊是谁的。她说,是印川王哥哥送她的。然后,她就很快改了口:“我和小暮一起做的。”

    “可小暮都不在了,本宫该问谁呢?”皇后又问。

    “……”瞿归霜没有回答。

    “你一定吓坏了吧?”皇后脸上仍能浮着一层笑意。

    瞿归霜点点头,干干的咧着嘴角。

    皇后叹口气道:“她还那么小,就这么……”

    “能让本宫看看你的香囊吗?”皇后伸手,向着瞿归霜。

    那只洁白如玉,纤纤瘦削的手,慢慢出现在瞿归霜眼帘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