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左膀右臂
经过一番风霜洗礼的西南，如今终是渐渐回春，新柳红花枝丫满布。一片生机的大地尽是笙歌。龙旭焱照旧是捧了干果盒子坐在九丈九高的聚星台眺望，如今入了春，他也乐得见一见春回大地的风土人情。
在外人看来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公子，显然并不是那么接地气的存在。所以龙旭焱也没有发动谁去那郊外做寻常百姓家应景的放飞纸鸢的活动。想着除了那身在水月轩的古馨月，跟谁也不合适，可那一脸古板的古老头又看管极严，便作罢了。只能呆在楼上远远眺望。
新春刚到，照顾起居的下人便换上了殷切懂事的红燕小丫鬟。熟悉二公子的老人少不得嘱咐两句，说少将军从小便火气旺，天转暖盖不得厚棉被，怕上了火。便让殷勤的小丫鬟红燕为其卧房换上了一层稍薄的蚕丝棉被，将那床厚褥子金丝被藏了来。
羡慕阳春美景的二公子身着一身粗白色亵衣，外面也只披了一件蜀锦绸缎的单薄袍子，在高高楼上吹着微风。乖巧的红燕拎了一袭棉袍来，跑在聚星台，轻启贝齿道：“公子，快把衣服穿上吧，风大冻坏了您。”
从来都是府内老奴仆伺候的龙旭焱见一个如此娇俏懂事的小女儿，倒是多了几分诧异，上前一问才知道是大将军派来照顾他的，摇头苦笑着披上了那件棉袍子，打了腰带。
龙旭焱一脸惊异地看着丫鬟红燕，吐出一颗干果核问道：“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乡下来的么？”
从小便乖巧怕见生人的红燕，轻微点了点头。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总挂着那一抹令人痴迷的红霞。手腕上扎着一条鲜艳的红丝带，还有那项间铜圈儿上的两只脆响的铜铃铛。走起路来，能带起一阵迥异于大漠驼铃的轻响。脖子上的红绳是大人怕她命小福浅，戴上续福缘用，这也是龙旭焱听门房的老于婆婆说的。
龙旭焱从小到大都是跟那些一本正经的老人们打着交道，整座将军府内也就他最小。常年与那些老到的仆人们勾心斗角，抢那从厨房内偷出来的饼子吃，在这般环境中磨练了纯熟的心性。可还没有接触过比他年纪小的人儿，除了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洛胖子与卓恒二人，便是自己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古馨月。唯一见过的便是那正三品红袍挂尚方剑的巡阅使拖家带口来的家小，也就是打破他蛐蛐罐儿的那个混小子。
如今见了这般清纯娇俏的妹妹似的人儿，倒是令他多了几分兴趣。少不得多说两句，可话说得急切，又不知该从哪儿说起了。
一脸娇俏可人模样的红燕，从未在深宅大院内做过工。大将军对以前在府内做工的奴仆们有几分情感，手下都是些做活勤快的仆人与老妈子，日理万机的大将军顾不上，再加上这些人用得顺手，便没有再换。如今也算是闲暇了些，便让府内多了几片盎然的春机。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的红燕，还是在老仆人的指点下才知道哪个是闻名镇州城的二少爷。
“你叫什么名字？”龙旭焱饶有兴趣问道。
“红燕。”
熟络诗书的二公子初听便觉得雅趣万分，点着头笑道：“好名字，古书上有红燕呕血而筑巢，为藏腹中子。有爱子之美称，道尽天下父母心。”
这一如沐春风的笑令初来乍到的小丫鬟少了些生分，红霞般的脸上多了几分浅浅的笑，便大着胆子带着几分调皮道：“公子懂得好多啊，比我们乡下教书先生厉害。”
“哦？真的吗？”龙旭焱大笑着，不忘打趣道：“别人说我作诗是个半吊子，不够一串钱，你们那教书先生还不如我，怕是些个二百五吧？”这话倒是逗得红燕轻掩玉口，前仰后合。
龙旭焱在外人前也从未如此自嘲过，不过与较为亲近的人，才多几句贴己话。可今日一见这
如那万春园野性未驯的野兔般可爱的小姑娘，便不自主多言了几句。自己居住深宅大院，高墙围拢，周围的谄媚笑脸多了去了，如今再看这银铃般轻笑，倒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龙旭焱也有些受不得那刚入春来的凉风，便令红燕从屋内抱来了暖手的红泥捧炉，连同冻得通红的双手缩进了袖子。不愿回书阁，依旧是想看一眼春光。看到远处山峦夕日渐落，渭水畔的几处山野农家，有一只只粉彩纸鸢渐渐升起。
“红燕，你在乡下时，放过纸鸢吗？像他们一样，在田野上奔跑的那种。”龙旭焱伸出手指向那高墙外，双目盯着那高墙外的那些奔跑在田野的扯线儿童，还有那散漫在河边的青葱绿草。
红燕顺着二公子的手指望去，也看着那些玩闹的孩童，轻轻点了点头道：“嗯，前些年还没下地干农活时，便跟几个伙伴儿一起玩过。”
见过不少世面的龙旭焱羡慕不已，自己从小便见过那些平民们没有见过的将相王侯，金银翡翠的琉璃玉盏，琳琅满目的商品，形形色色的人。读过那些寻常人进学堂才能读到的经史子集。在那些常人看来，他早便是见识颇广的人物了。可是却从未与那些人一般，在田野奔跑，放过那天空上翱翔云间的纸鸢。
一脸艳羡的龙旭焱收了目光，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便捧了手炉，进了暖阁。
聚星台上有琼阁，温暖如春。红杉木榫卯结构的檐下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彩灯，这是过年时心血来潮的二公子令人张挂的。稍带着，还在那窗前，挂上一缕带穗儿的粉红香囊。本想着在那温暖若春的书阁窗上也挂一个的，可是见了那只装过噤若寒蝉的虎皮鹦鹉的笼子，便没有挂的雅趣了。
龙旭焱是习惯于在聚星台暖阁内练字的，周围挂着多是名人雅趣字画，还有俗不可耐的大红大绿装的年画。龙旭焱倒不管那些，尽管挂了上去，称之谓‘雅俗共赏’。习惯了高雅艺术的熏陶，总也得接接地气儿不是？不过经过一番大红风格的装点，倒是变得喜气洋洋热闹了许多。
龙旭焱笔走龙蛇，在书案摊开的宣纸上写一个大大的行书字，倒比之前又长进了不少。下力气勾下最后一笔的龙旭焱得意的点头微笑。将那狼毫胡乱扔进笔洗，先灌了一口温茶水。习惯地摸出一颗干果塞进嘴中。嚼了嚼尝到了一口如蜜般甜。方才看到紫漆蓝花的匣子内换了干果口味。
“咦？燕儿，匣子内这些干果，是你换的吗？比之前那些好吃多了。”龙旭焱又向嘴里塞了两个大个儿的，依旧是笑着。这几日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和煦的微笑。
“奴婢从家带来的几味蜜饯，看到公子喜欢吃干果，便一并塞进了盒子，公子若喜欢吃，奴婢可以多做一点。”没了初来时羞涩的红燕乖巧微笑道。
“好，比白叔做的好吃。”龙旭焱也未曾解释白叔是谁，也没有让红燕来问。
春寒渐渐褪去，龙旭焱换上了一袭干净利落的白长衫，起先靴筒内带绒的厚重靴子，也换成了一双单薄透气又清爽的短靴。许久未曾骑马的二公子技痒，便派人叫了洛胖子与卓恒去那城北大营走一番。往年是一定要去城南围猎一番的。可新接掌了军队，身上的任务自然就繁重起来。
大将军没有将自己的五千亲军黑羽虎贲立在镇州，却选择了三万城北铁骑，目的不言而喻。龙旭焱是个初出茅庐的将帅，心性还不像那久经战阵的老将那般稳重。能拿得下封刀已久的虎骑营，靠的是赏识与怀柔，能拿得下野性满满的城北大营，靠的是恩威并施，双管齐下。可与那虎骑营并称为‘西南双虎’的黑羽虎贲，随大将军南征北战打下过多少城池，心高气傲的他们又岂会对未曾打过一仗的小少爷俯首贴耳？
自
从夺下了江汉十二城，西南便从此多了一个凌州府。二万铁甲军死守凌州，镇了多少年的江左众城。而先前的云州府，便成了黑羽虎贲的盘踞之地。大将军手下多能征善战之士，却派了谨小慎微的红袍将冯安州总率五千虎贲亲军一面据守云州，一面拱卫镇州。倒是安排十分得体。
点出三百精骑跟随，是午字营内一等一的精锐。龙旭焱身着一身素衣策马前行，身后跟着洛胖子与卓恒卓参将，再之后便是那三百精骑了。
“龙哥，钱根生那个老家伙那日回去吓破了胆，这几日倒是找了不少的商贾向西北去了，一路上我都派人跟着，周围的山匪也都得了信，如今这家伙可是被咱们的人一路护送到西凉，过一两月就能牵回来几千匹良马来。”洛胖子纵马跟在龙旭焱身后大笑道。
龙旭焱单手攥着马缰，缓步慢行道：“关于西北大计，远不止如此，老百姓有句话说得好‘人走得多的地方就是道’，只要与西凉通商之人络绎不绝，道路自然便开辟出来了，如今最为致命的便是西南洞开了门户，须要修筑坚城堡垒，锁住关卡。那西凉铁骑可是横行天下，连神州皇朝都忌惮不已，我西南便更要小心了。所以今年一开春，我便盘算着要征发五万民夫去修筑城池。”
龙旭焱思索一番，便对一旁依旧沉默不言的卓恒道：“恒子，这件事我便交由你去办，务必要在三年之内修好这座坚城。”
卓恒诧异不已，自己虽说是龙家军一代年轻参将，可仍旧缺乏那独当一面的能力，深怕有负重托，便含混道：“龙哥，我，，我不知能不能干好，毕竟这是一件不小的工程，五万多人的人吃马喂，比行军打仗要费力得多。”
“这件事至关重要，我不放心别的人，我会寻一个懂营造之人前去协助你。”龙旭焱说着，又看了一旁的洛胖子，跟二人语重心长道：“胖子新近接了一个掌管粮草税务的官，有苏明义助他，相信要不了两三年便可充实仓廪。而多购西凉马匹和驻扎修筑要塞的事，我也只好交给你卓恒了。”
“你二人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只信得过你们，若是这些事都抗不下，将来又如何助我统御江山？”龙旭焱看着二人自大道。这般豪言壮语，倒听得二人激动万分。
在这位人人皆认为纨绔的二公子心中，自然不会止步于西南这一亩三分地，那天枢阁内白发左先生的殷切期盼和三十年苦心经营。天象有显，看似是一纸空言，可却有理有据，让人折服。准确来说是让这位有并吞天下野心的二公子彻底折服了。他不懂那些缥缈虚无的东西。但也懂得实干兴邦的道理。
这些年，从神州之北逃到有‘天府之国’名号的西南天堂之地的路上，龙旭焱见到过多少家破人亡的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饿殍和饥民。腐朽的统治，终究会有土崩瓦解的一天，或许一年，或许十年。可若是就此放弃，那岂不是不信自己的内心，也不信那通晓天机的左先生了吗？
刚还诧异十分的卓恒，坚定了心神，接下了那份艰巨任务。自幼时到如今，从未出过西南的他，何曾不想着马踏河山，看一看那世人眼中的繁华北方大地。从那日龙旭焱说要让自己的这把虎头官刀，劈开天下的那一刻，他便觉得自己没跟错人，眼前的人不是纨绔，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是天下第一的好汉。
龙旭焱伸出手拍了拍跟随在身边的左膀右臂，眼神复杂。千言万语尽在其中了。
高坐马上的二公子右手挥动那支驱策过白玉狮子的白金蛟纹马鞭，向那马屁股上狠抽一鞭，五花马窜的飞快。身后洛胖子与卓恒也拍马跟上，还有那一百骑术娴熟的午字营骁骑也远远跟来。一行玄衣马队渐渐远去了，只留下空无地上一行马蹄印。
（本章完）
在外人看来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公子，显然并不是那么接地气的存在。所以龙旭焱也没有发动谁去那郊外做寻常百姓家应景的放飞纸鸢的活动。想着除了那身在水月轩的古馨月，跟谁也不合适，可那一脸古板的古老头又看管极严，便作罢了。只能呆在楼上远远眺望。
新春刚到，照顾起居的下人便换上了殷切懂事的红燕小丫鬟。熟悉二公子的老人少不得嘱咐两句，说少将军从小便火气旺，天转暖盖不得厚棉被，怕上了火。便让殷勤的小丫鬟红燕为其卧房换上了一层稍薄的蚕丝棉被，将那床厚褥子金丝被藏了来。
羡慕阳春美景的二公子身着一身粗白色亵衣，外面也只披了一件蜀锦绸缎的单薄袍子，在高高楼上吹着微风。乖巧的红燕拎了一袭棉袍来，跑在聚星台，轻启贝齿道：“公子，快把衣服穿上吧，风大冻坏了您。”
从来都是府内老奴仆伺候的龙旭焱见一个如此娇俏懂事的小女儿，倒是多了几分诧异，上前一问才知道是大将军派来照顾他的，摇头苦笑着披上了那件棉袍子，打了腰带。
龙旭焱一脸惊异地看着丫鬟红燕，吐出一颗干果核问道：“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乡下来的么？”
从小便乖巧怕见生人的红燕，轻微点了点头。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总挂着那一抹令人痴迷的红霞。手腕上扎着一条鲜艳的红丝带，还有那项间铜圈儿上的两只脆响的铜铃铛。走起路来，能带起一阵迥异于大漠驼铃的轻响。脖子上的红绳是大人怕她命小福浅，戴上续福缘用，这也是龙旭焱听门房的老于婆婆说的。
龙旭焱从小到大都是跟那些一本正经的老人们打着交道，整座将军府内也就他最小。常年与那些老到的仆人们勾心斗角，抢那从厨房内偷出来的饼子吃，在这般环境中磨练了纯熟的心性。可还没有接触过比他年纪小的人儿，除了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洛胖子与卓恒二人，便是自己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古馨月。唯一见过的便是那正三品红袍挂尚方剑的巡阅使拖家带口来的家小，也就是打破他蛐蛐罐儿的那个混小子。
如今见了这般清纯娇俏的妹妹似的人儿，倒是令他多了几分兴趣。少不得多说两句，可话说得急切，又不知该从哪儿说起了。
一脸娇俏可人模样的红燕，从未在深宅大院内做过工。大将军对以前在府内做工的奴仆们有几分情感，手下都是些做活勤快的仆人与老妈子，日理万机的大将军顾不上，再加上这些人用得顺手，便没有再换。如今也算是闲暇了些，便让府内多了几片盎然的春机。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的红燕，还是在老仆人的指点下才知道哪个是闻名镇州城的二少爷。
“你叫什么名字？”龙旭焱饶有兴趣问道。
“红燕。”
熟络诗书的二公子初听便觉得雅趣万分，点着头笑道：“好名字，古书上有红燕呕血而筑巢，为藏腹中子。有爱子之美称，道尽天下父母心。”
这一如沐春风的笑令初来乍到的小丫鬟少了些生分，红霞般的脸上多了几分浅浅的笑，便大着胆子带着几分调皮道：“公子懂得好多啊，比我们乡下教书先生厉害。”
“哦？真的吗？”龙旭焱大笑着，不忘打趣道：“别人说我作诗是个半吊子，不够一串钱，你们那教书先生还不如我，怕是些个二百五吧？”这话倒是逗得红燕轻掩玉口，前仰后合。
龙旭焱在外人前也从未如此自嘲过，不过与较为亲近的人，才多几句贴己话。可今日一见这
如那万春园野性未驯的野兔般可爱的小姑娘，便不自主多言了几句。自己居住深宅大院，高墙围拢，周围的谄媚笑脸多了去了，如今再看这银铃般轻笑，倒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龙旭焱也有些受不得那刚入春来的凉风，便令红燕从屋内抱来了暖手的红泥捧炉，连同冻得通红的双手缩进了袖子。不愿回书阁，依旧是想看一眼春光。看到远处山峦夕日渐落，渭水畔的几处山野农家，有一只只粉彩纸鸢渐渐升起。
“红燕，你在乡下时，放过纸鸢吗？像他们一样，在田野上奔跑的那种。”龙旭焱伸出手指向那高墙外，双目盯着那高墙外的那些奔跑在田野的扯线儿童，还有那散漫在河边的青葱绿草。
红燕顺着二公子的手指望去，也看着那些玩闹的孩童，轻轻点了点头道：“嗯，前些年还没下地干农活时，便跟几个伙伴儿一起玩过。”
见过不少世面的龙旭焱羡慕不已，自己从小便见过那些平民们没有见过的将相王侯，金银翡翠的琉璃玉盏，琳琅满目的商品，形形色色的人。读过那些寻常人进学堂才能读到的经史子集。在那些常人看来，他早便是见识颇广的人物了。可是却从未与那些人一般，在田野奔跑，放过那天空上翱翔云间的纸鸢。
一脸艳羡的龙旭焱收了目光，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便捧了手炉，进了暖阁。
聚星台上有琼阁，温暖如春。红杉木榫卯结构的檐下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彩灯，这是过年时心血来潮的二公子令人张挂的。稍带着，还在那窗前，挂上一缕带穗儿的粉红香囊。本想着在那温暖若春的书阁窗上也挂一个的，可是见了那只装过噤若寒蝉的虎皮鹦鹉的笼子，便没有挂的雅趣了。
龙旭焱是习惯于在聚星台暖阁内练字的，周围挂着多是名人雅趣字画，还有俗不可耐的大红大绿装的年画。龙旭焱倒不管那些，尽管挂了上去，称之谓‘雅俗共赏’。习惯了高雅艺术的熏陶，总也得接接地气儿不是？不过经过一番大红风格的装点，倒是变得喜气洋洋热闹了许多。
龙旭焱笔走龙蛇，在书案摊开的宣纸上写一个大大的行书字，倒比之前又长进了不少。下力气勾下最后一笔的龙旭焱得意的点头微笑。将那狼毫胡乱扔进笔洗，先灌了一口温茶水。习惯地摸出一颗干果塞进嘴中。嚼了嚼尝到了一口如蜜般甜。方才看到紫漆蓝花的匣子内换了干果口味。
“咦？燕儿，匣子内这些干果，是你换的吗？比之前那些好吃多了。”龙旭焱又向嘴里塞了两个大个儿的，依旧是笑着。这几日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和煦的微笑。
“奴婢从家带来的几味蜜饯，看到公子喜欢吃干果，便一并塞进了盒子，公子若喜欢吃，奴婢可以多做一点。”没了初来时羞涩的红燕乖巧微笑道。
“好，比白叔做的好吃。”龙旭焱也未曾解释白叔是谁，也没有让红燕来问。
春寒渐渐褪去，龙旭焱换上了一袭干净利落的白长衫，起先靴筒内带绒的厚重靴子，也换成了一双单薄透气又清爽的短靴。许久未曾骑马的二公子技痒，便派人叫了洛胖子与卓恒去那城北大营走一番。往年是一定要去城南围猎一番的。可新接掌了军队，身上的任务自然就繁重起来。
大将军没有将自己的五千亲军黑羽虎贲立在镇州，却选择了三万城北铁骑，目的不言而喻。龙旭焱是个初出茅庐的将帅，心性还不像那久经战阵的老将那般稳重。能拿得下封刀已久的虎骑营，靠的是赏识与怀柔，能拿得下野性满满的城北大营，靠的是恩威并施，双管齐下。可与那虎骑营并称为‘西南双虎’的黑羽虎贲，随大将军南征北战打下过多少城池，心高气傲的他们又岂会对未曾打过一仗的小少爷俯首贴耳？
自
从夺下了江汉十二城，西南便从此多了一个凌州府。二万铁甲军死守凌州，镇了多少年的江左众城。而先前的云州府，便成了黑羽虎贲的盘踞之地。大将军手下多能征善战之士，却派了谨小慎微的红袍将冯安州总率五千虎贲亲军一面据守云州，一面拱卫镇州。倒是安排十分得体。
点出三百精骑跟随，是午字营内一等一的精锐。龙旭焱身着一身素衣策马前行，身后跟着洛胖子与卓恒卓参将，再之后便是那三百精骑了。
“龙哥，钱根生那个老家伙那日回去吓破了胆，这几日倒是找了不少的商贾向西北去了，一路上我都派人跟着，周围的山匪也都得了信，如今这家伙可是被咱们的人一路护送到西凉，过一两月就能牵回来几千匹良马来。”洛胖子纵马跟在龙旭焱身后大笑道。
龙旭焱单手攥着马缰，缓步慢行道：“关于西北大计，远不止如此，老百姓有句话说得好‘人走得多的地方就是道’，只要与西凉通商之人络绎不绝，道路自然便开辟出来了，如今最为致命的便是西南洞开了门户，须要修筑坚城堡垒，锁住关卡。那西凉铁骑可是横行天下，连神州皇朝都忌惮不已，我西南便更要小心了。所以今年一开春，我便盘算着要征发五万民夫去修筑城池。”
龙旭焱思索一番，便对一旁依旧沉默不言的卓恒道：“恒子，这件事我便交由你去办，务必要在三年之内修好这座坚城。”
卓恒诧异不已，自己虽说是龙家军一代年轻参将，可仍旧缺乏那独当一面的能力，深怕有负重托，便含混道：“龙哥，我，，我不知能不能干好，毕竟这是一件不小的工程，五万多人的人吃马喂，比行军打仗要费力得多。”
“这件事至关重要，我不放心别的人，我会寻一个懂营造之人前去协助你。”龙旭焱说着，又看了一旁的洛胖子，跟二人语重心长道：“胖子新近接了一个掌管粮草税务的官，有苏明义助他，相信要不了两三年便可充实仓廪。而多购西凉马匹和驻扎修筑要塞的事，我也只好交给你卓恒了。”
“你二人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只信得过你们，若是这些事都抗不下，将来又如何助我统御江山？”龙旭焱看着二人自大道。这般豪言壮语，倒听得二人激动万分。
在这位人人皆认为纨绔的二公子心中，自然不会止步于西南这一亩三分地，那天枢阁内白发左先生的殷切期盼和三十年苦心经营。天象有显，看似是一纸空言，可却有理有据，让人折服。准确来说是让这位有并吞天下野心的二公子彻底折服了。他不懂那些缥缈虚无的东西。但也懂得实干兴邦的道理。
这些年，从神州之北逃到有‘天府之国’名号的西南天堂之地的路上，龙旭焱见到过多少家破人亡的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饿殍和饥民。腐朽的统治，终究会有土崩瓦解的一天，或许一年，或许十年。可若是就此放弃，那岂不是不信自己的内心，也不信那通晓天机的左先生了吗？
刚还诧异十分的卓恒，坚定了心神，接下了那份艰巨任务。自幼时到如今，从未出过西南的他，何曾不想着马踏河山，看一看那世人眼中的繁华北方大地。从那日龙旭焱说要让自己的这把虎头官刀，劈开天下的那一刻，他便觉得自己没跟错人，眼前的人不是纨绔，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是天下第一的好汉。
龙旭焱伸出手拍了拍跟随在身边的左膀右臂，眼神复杂。千言万语尽在其中了。
高坐马上的二公子右手挥动那支驱策过白玉狮子的白金蛟纹马鞭，向那马屁股上狠抽一鞭，五花马窜的飞快。身后洛胖子与卓恒也拍马跟上，还有那一百骑术娴熟的午字营骁骑也远远跟来。一行玄衣马队渐渐远去了，只留下空无地上一行马蹄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