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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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亥字营笨猪

    城北大营离城二十里,跨上良驹不消一刻便能见到那营门口。二公子骑术娴熟,走得也快。信马游街,慢慢行进。身后的一百披甲胄手持硬弩的午字营马队远远跟着,与龙旭焱三人拉开一些距离。在泥泞地上一点点踏着。

    喝醉了的北营骁将,骑了一匹黑鬃驽马,身上披着一身歪斜的甲胄,斜带着头盔,在泥地上慢慢行着。鞍子也戴得歪歪扭扭,稍不留神便能歪下去似的。马脖子前还挂着一个只穿一件单衣的女子,露着小腿跟,挂着三寸金莲的脚踝上再没有挂什么,唯有一只裸露着的裹足小脚。

    女人撕心裂肺绝望地叫着,眼泪一点点渗入泥泞的地。身穿甲胄的汉子拎着一只乘装了半壶酒的酒葫芦,一路走一路灌。还醉气盈盈地伸出尺寸大手一把拍在只裹着一层薄衣的女人屁股上,肆无忌惮地疯狂大笑着。

    驽马在刚化雪的泥泞艰难走着,汉子一把扔了倒空了的酒壶,拍马疾行。却如带毛驴抢亲一般。

    “小妞儿,爷带你享福去,何必在那山沟沟过那苦日子。爷我可是镇州北城大营六品的千夫长。”披甲胄的胖汉子捏着女人的娇嫩小脸儿,大笑着道。

    认为天高皇帝远的糙汉子,全然没有顾及到后面有大队人马疾行而来。龙旭焱带人驰骋,远远便瞥见了那前方驽马挂着的女子,和猖狂大笑的带甲汉子。

    “怎么回事?那前面的不是北大营的兵吗?”龙旭焱看着那前方醉醺醺策马慢行的汉子。看那马上的只穿了单薄红衣女子的生无可恋,再看那粗犷汉子的猖狂模样。明眼人立时便能猜出三分,这般行径倒像极了那自立山头的土匪,竟做起了抢压寨夫人的事。镇州大将军下过严令,凡是敢出营骚扰百姓的,一律军法从事。自北大营建立起来,便一直没变过。这倒好,不仅敢在眼皮子前行事,目无法纪的模样令平日行事肆无忌惮的龙旭焱都有些怒火中烧。

    “卓恒,去把他拽过来,问问这个混蛋是哪个营的。”龙旭焱眼中冰寒彻骨,从来都是抚民养民的二公子深恶痛绝这等凶残之徒。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倒是长本事。

    得了二公子将令的卓恒卓参将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嚯剌剌一阵马蹄响便追到了那汉子身后,可提举千斤的手臂伸手一抓便揪住了那蛮子背甲,顺势一拎,便如提筐架篮一般轻松,一百六十斤精壮汉子一把便被扔飞出去,窜行了十来米才止住身躯。若非是顾忌怕摔伤了马上的女子,怕此时早已是连人带马一并掀翻进沟里去了。

    龙旭焱扬鞭率人飞奔赶去,带着些厌恶看着那躺倒在泥浆里的北营蛮子。“他娘的,谁打得老子。”在泥坑里翻滚如猪的北营汉子,不顾身上脏兮兮的铁甲,便站起来骂骂咧咧道。眯缝着醉眼向那望去,只见那五花马上是手攥银鞭的龙二公子,身后稀稀拉拉跟着三百多带甲锐扛黑旗的午字营勇士肃立。两旁跟着卓参将和洛阎王,立时便被吓得魂不附体,跪下噤了声。

    再怎么混蛋,也知道面前之人是执掌北大营的少将军,上次白袍云九宸一个跃马枪挑死龙志星的事,至今想来还让北营心颤,终究是该怕到骨子里了。能服人的二公子自然是依仗权势来逞威,先灭杀了这群害人之虫,免得再让这群蠹虫再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你是哪个营的?”龙旭焱冷问道。

    许是惊怕,回答的声都有些磕巴:“末,,末将,亥字营六品千夫长石韦东,见过少将军。”

    龙旭焱冷笑一声,出言讽刺道:“呵,果然是当得一个‘猪’字,你还知道你是我北营将士,尽干这些猪狗不如的事情,我大梁何时有过你这等混蛋般的将士。”这一言,令一营将士都颜面扫地,汗颜万分。龙旭焱掌整个

    北营,少不得将各营相比,将那亥字营排到最后,也是多不喜之意。毕竟那一营人也没出过多少能征惯战的将领,多是些诸如面前之类的酒囊饭袋,不成气候。

    龙旭焱示意给洛胖子一个眼神,洛阎王顿时会意,急火火地撸胳膊挽袖子,上来便是一顿鞭打,扬起那条黑皮红蟒纹的大马鞭一鞭甩在额头上,将那汉子甩进泥坑里。指头粗的大鞭子一阵阵抽在身上,隔着一层甲衣都打得皮开肉绽。疼得那糙汉子躺进泥坑打滚儿,脸上满是泥浆稻草和鞭痕印子。一阵毒打之后,还让人寻摸了一条绳将那可怜的莽汉拴到马屁股后,带着一路狂奔拖拽。

    遛了几遍才回过头看向龙旭焱乐呵呵道:“龙哥,北营千夫长做马托,这可是胖子头一次玩。”胖子平日都是让下人这般做,自己亲自上阵,倒有些驾轻就熟的味道。想是坏事做得多了,不用练都能玩得顺手。

    龙旭焱看着那被拖得满目疮痍的北营蛮子,呵呵一乐不再去管。只让卓恒派人将那驽马上的女子送回家去,自己仍旧带着手下三百精锐向北营奔去。洛胖子则仍旧拖拽着那北营蛮子任其喊叫。

    北营千夫长,身着一身亮银甲胄,倒不用担心拴在马屁股后会被拖死,不过也就多刮些泥土,最多拖成一个泥球儿。

    身帅二百精锐甲士的谢国安与吴良安,听说二公子要来,一早便准备了仪仗,率人在营门口等候。隔了不一会儿便看到南面泥浆飞溅,二公子率领的三百午字营锐士方才微微露出点头儿。黑旗飘展,慢慢踱进营盘来。

    二公子一脸冷峻,面对那下方站的吴良安二人未曾寒暄,便策马行进营去。只留下营外驻马而立的卓恒与洛双不知所措,还有那一脸茫然的三百午字营静立营外。踌躇了一会儿,卓恒与洛双终究翻身下马,随着跟进营去。毕竟北大营两大副将在营前站着,二公子是掌军自然能肆无忌惮一点,若是也随龙旭焱一同策马而入,那便当真是不懂事了。

    满腹狐疑的吴良安凑上来,不敢问一脸盛怒的二公子,只好寻到卓恒身旁侧着身子问道:“卓参将,少将军这是怎么了?出城时听人报来说心如朗日,刚到营前为何就这般冷面肃然?”

    平常便寡言少语的卓恒摇了摇头,探口气伸手指了指洛胖子身后剐蹭成一颗泥蛋的石韦东道:“还不是因为他。”

    循着卓参将的手指望去,才看到那滚成泥球的石韦东,吴良安与满带着一脸诧异的谢国安对视一眼,仿佛知晓了些情由。带着川蜀口音的谢国安无奈摇了摇头,凑到吴副将身旁小声道:“老吴,这幺儿混球的东西怕是啥子事惹了少将军,还得咱俩给他擦屁股噻。”

    “没办法,事情已经出了,算他倒霉碰上了少将军,这时候咱俩连他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替他圆?直接按照军法处置了,以后也少给咱惹些麻烦。”吴良安看一眼那仍旧趴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喘一个的石韦东道。

    营盘内,各营将帅都静立在泥泞漫道的营内,看着高坐马上的二公子目空一切漫步营内,翻身下了马。午字营掌营参将赶忙迎上前,亲自为少将军牵马坠蹬。五花马进了马厩。十二员正营参将排成两排,身后面跟着一道进了大帐。

    “吴副将,如今就看少将军处置了,在营外怎么盘算,怕也解不了事,还是先进帐吧。”一旁的卓恒见吴良安二人不语,只好上前劝慰一声。还不忘吩咐身后的三百精锐午字营甲士各自回了营。而洛胖子则是押着那满是泥垢的石韦东入了营盘,就近找了根拴人的桩子,将其绑了上去。谢国安与吴良安叹了口气,跟着卓恒进了营。

    点将台旁,尽是披甲持锐的甲士林立,安静地看着那被绑在柱子上的石韦东杀猪般诉

    着冤苦。大将军自立下军法之日起,便对各军要求极严,有违纪者便军法从事。那之前偷拿军饷被鞭得半死的六品郎官不就是前车之鉴?只因几两银子,便罚那负责发放银两的几个差人跪了整个日头正毒的上午,热倒了四五个,全军都跟着陪晒。

    整个西南都知晓大将军在治军方面揉不得一粒沙子,严苛程度令营内杀十几人的悍卒都振恐不已,这才能练出一支杀得南楚大军满处跑的精锐铁军,没经历过这些历练,养得人再多也是一群待宰的猪,能有啥用?

    两个北营副将跟着卓恒进了大帐,见营内二公子只是背着身,负手而立。在那背着的手上还把玩着那一串雕着佛陀的菩提子。面对着一把帅椅的龙旭焱沉默不语,整个北营参将也都跟着两厢站立,不敢多说一言一语,沉寂无声。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二公子才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揉着自己酸痛的额角,安静道:“二位将军,莫要怪龙旭焱不给二位情面,实在是气愤已极,二位莫要见怪。”

    谢国安二人面面相觑,苦笑几声,哪里敢受?一脸茫然的谢国安走上前,收起平日内的幽默风趣,带着几分严肃脸凑上前问道:“少将军,石韦东那个混球儿到底干了啥子事?惹嘞少将军生气?末将定将哈儿滴东西军法从事。”

    语气虽诚恳十分,那股川蜀味儿却让人听来风趣,让本是一脸怒容,心内愁云惨淡的二公子都忍不住扑哧一乐。万千愁绪抛却九霄,咳嗽一声,定了定神道:“出营饮酒不算,还强抢民女,在来北大营的道上正巧被我碰上,若非是念及北大营各营弟兄的情面,早便让他尸首异处了。看来大营的军务,该是时候整饬一番了。”

    这一句令营内各参将震颤不已,自少将军接掌城北大营以来,便从未整饬过军务,由此便令那受尽了艰苦,蠢蠢欲动的下属们着实是松快了一番。在大将军余威之下,哪里有不怕死的敢去惹事,只得老实地在营内待着。可换上了这位初出茅庐的少将军,尤其在一部分老兵说二公子是头号大纨绔时,便松懈了几分。认为再不必遵守大将军立下的军令,可肆意妄为了。

    可少将军做了大营,又岂会随意令下属胡作非为?那岂不是令镇州多少的百姓恨死他这位掌军大将?到时候没死到征战的路上,倒被西南老百姓吐沫星子淹个半死,那岂不是有辱声名?一生聪慧的二公子自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少将军。”一直静立在一旁未曾发话的吴良安也开口道:“我俩刚刚到任,凭少将军余威,本能镇压诸将,可仍旧有一部分人视军法如无物,不是出去饮酒,便是逛那曲街巷。若是长此下去,怕各营心散,难以收拾了。”

    “如此颓丧,为何不用军法?”龙旭焱直视吴良安问道。

    这句话问得北营正三品副将吴良安赧颜汗下,本是平静的脸上褶子一片,难为情道:“少将军,不是末将不处置,这些都是大将军昔日的麾下,傲气难驯,若惩治了一个,便得罪了不少人。前些日便有营内几千人联名上书,要向大将军弹劾末将。末将于大将军身边没有依靠,总不敢惩治众人,犯下众怒。”

    “无能,窝囊!!!”龙旭焱指着吴良安鼻尖骂道。

    “吴副将,我是看你能力出众,才提拔你成为这北大营统领一军的副将,你若是前怕狼后怕虎,连个犯了事的千夫长都惩治不了,就别在这儿混。龙家军不养吃干饭的。”龙旭焱圆瞪着那被标榜为丹凤眼的眸子大吼道。自接掌过大营便是彻夜不敢眠,一直怕施展不了龙雎的铁手腕将部众带散了。如今,还真是出了不少的事,让他都始料不及。

    “传令升帐。”龙旭焱冲着帐外吼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