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之夜 第七十三章 梳弄之争
夜色渐深。
在郑绣儿结束了表演之后，小厮们迅速地在戏台两侧，又多添了十几盏灯笼，使得戏台四周变得亮堂了许多。
而当小厮们从戏台两侧退下之后，在后台歇息了一小会儿的郑绣儿，被一身喜庆打扮的钱姑姑牵着，再次回到了戏台中央。
台前的众位看客打量着折身复返的郑绣儿，眼神里皆流露出或多或少的赞叹。
因为此刻的郑绣儿，已然卸下了俏脸上的浓妆，换上了一件莲白色的素衣。
而她的发间也没了金钗玉簪等饰品，仅仅用了一根乌木簪子，就这么将如瀑般的青丝拢在了脑后。
她就这样茕茕孑立地直身站着，唇角处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好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仙子一般。
若说先前表演反弹琵琶的郑绣儿，好似是一朵人间富贵花的话。
那此刻清纯到不像话的郑绣儿，就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惹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了疼爱之心。
坐在戏台侧前方处的柳通，打量着郑绣儿不施粉黛的容颜，感叹道:
“南朝果然是人杰地灵，没想到在这烟花之地，也能孕育出拥有如此惊心动魄之美的女子。”
正帮柳通斟茶的秦艳艳，在听到柳通的赞赏之词时，心里不由微微难受了起来。
但她依旧含笑道:“绣儿姐姐自然是人间绝色，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一亲芳泽呢…”
秦艳艳一边说着，一边向隔壁的看台处看了几眼——
那里是上官言所在之处。
柳通听出了秦艳艳话中的酸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若说柳通的目光里仅仅存在着欣赏的话，那他隔壁看台内的上官言，目光里所存在的，便是赤裸裸的侵略之意。
当郑绣儿一身素衣站到了戏台中央时，上官言便鲤鱼打挺般从软榻上起身，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郑绣儿，就好像是一头恶狼盯着无助的羔羊一样。
这便是左相上官青云所疼爱的嫡长孙，最为真实的模样——
好色，凶狠，自大，偏偏却又有点小聪明。
依上官言的
这个性格，若是出生在普通人家，不知得被打成什么样。
可奈何他出生在上官府里。
因此，他的凶狠被当成了做事果断，他的自大被当成了无畏，而他的小聪明，则被当成了大智慧。
而从小被人如此吹捧着长大的上官言，自然养成了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习惯。
他双手撑在看台边的栏杆上，见戏台上的钱姑姑正啰里八嗦地在说着场面话，不耐烦地喊道: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赶快开始叫价吧！”
此言一出，惹得不少看客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上官言的身上。
但片刻之后，他们又都收回了目光，连议论都不敢议论。
戏台上的钱姑姑闻言，双眸里闪过了一抹隐晦的不满，但面上不得不笑着说道:
“言少爷说得是，是老婆子我多话了…”
她招了招手，让几个小厮合力搬了一个木台子上来，对在场众人说道:
“那我在此宣布，和光十四年，玉音院头牌花魁的梳弄之争，现在正式开始！”
钱姑姑话音初落，便见台下散座的一位富商起身，开口说道:
“在下金蚨布庄掌柜金多多，愿出白银三百两，替绣儿姑娘赎身。”
这金多多话说的干脆，声音也极为洪亮，算是给郑绣儿的梳弄之争开了个好头。
尽管在座众人对于郑绣儿最终会花落谁家，都算是心知肚明，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站出来露个脸，暖暖场子。
而钱姑姑主持这花魁的梳弄之争多年，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
她看向坐在散台上的众人，含笑着问道:“这位金老爷出价白银三百两，不知道还有没有更高的了？”
钱姑姑询问声刚落，就见一个戴着毡帽的燕北汉子，站起来大声道:
“某乃东川皮行掌柜朴步程，愿以白银五百两，帮绣儿姑娘赎身！”
朴步程说完，冲在座的看客们拱了拱手，还没等坐下呢，便见相邻处又有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起身，说道:
“学生乃庐州同安郡举人杨树林，欲出纹银八百两，
帮助绣儿姑娘脱离苦海。”
此言一出，惹得在场不少人都笑出了声来。
郑绣儿欠身对这杨举人施了一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实则内心却是痛苦至极。
不管台下的这些男人们说得多么动听，本质上，郑绣儿还是逃不出像个货物一样被叫卖的事实。
可悲的是，她明知如此，却还不得不强颜欢笑地站在这里。
这便是她的命。
早在当年郑家被灭门之时，她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
郑绣儿冷眼看着台下一个又一个男人起身，口口声声地都说为了她，不由感到有几分好笑。
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总喜欢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郑绣儿从小在这玉音院里长大，对此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很快地，随着十几人轮番叫价，最终郑绣儿的赎身银停在了白银三千两上——
这是去年的头牌花魁，沈如清最终的赎身价。
散台处此时陷入了平静，没有人再起身往上叫价。
而散台之上的七个看台中，也俱是一片沉默。
上官言双手撑着栏杆，很是满意地打量了众人一眼，而后朗声说道:“三千三百两！”
伴随着上官言话音落地，在座的不少人便开始整理好衣装，准备起身给上官言鼓掌祝贺。
而台上的钱姑姑也没像之前那样，再去询问于他人，而是满脸堆笑地说道:“既然言少爷出了三千三百两的高价，那这梳弄之争的赢家当然是…”
“我出白银四千两。”
一道声音突兀地出现，打断了钱姑姑的说话声。
众人寻声看去，却见始终沉默不言的柳通，此刻竟突然地开了口。
并且，他还在上官言给出的赎身银的基础上，直接加了七百两！
一瞬间，台前坐着的看客们不由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郑绣儿抬头看向柳通，眼神中带着疑惑之色。
而上官言的脸色，却顿时变得很难看。
犹如暴风雨前的天色。
如此阴沉。
（本章完）
在郑绣儿结束了表演之后，小厮们迅速地在戏台两侧，又多添了十几盏灯笼，使得戏台四周变得亮堂了许多。
而当小厮们从戏台两侧退下之后，在后台歇息了一小会儿的郑绣儿，被一身喜庆打扮的钱姑姑牵着，再次回到了戏台中央。
台前的众位看客打量着折身复返的郑绣儿，眼神里皆流露出或多或少的赞叹。
因为此刻的郑绣儿，已然卸下了俏脸上的浓妆，换上了一件莲白色的素衣。
而她的发间也没了金钗玉簪等饰品，仅仅用了一根乌木簪子，就这么将如瀑般的青丝拢在了脑后。
她就这样茕茕孑立地直身站着，唇角处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好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仙子一般。
若说先前表演反弹琵琶的郑绣儿，好似是一朵人间富贵花的话。
那此刻清纯到不像话的郑绣儿，就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惹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了疼爱之心。
坐在戏台侧前方处的柳通，打量着郑绣儿不施粉黛的容颜，感叹道:
“南朝果然是人杰地灵，没想到在这烟花之地，也能孕育出拥有如此惊心动魄之美的女子。”
正帮柳通斟茶的秦艳艳，在听到柳通的赞赏之词时，心里不由微微难受了起来。
但她依旧含笑道:“绣儿姐姐自然是人间绝色，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一亲芳泽呢…”
秦艳艳一边说着，一边向隔壁的看台处看了几眼——
那里是上官言所在之处。
柳通听出了秦艳艳话中的酸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若说柳通的目光里仅仅存在着欣赏的话，那他隔壁看台内的上官言，目光里所存在的，便是赤裸裸的侵略之意。
当郑绣儿一身素衣站到了戏台中央时，上官言便鲤鱼打挺般从软榻上起身，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郑绣儿，就好像是一头恶狼盯着无助的羔羊一样。
这便是左相上官青云所疼爱的嫡长孙，最为真实的模样——
好色，凶狠，自大，偏偏却又有点小聪明。
依上官言的
这个性格，若是出生在普通人家，不知得被打成什么样。
可奈何他出生在上官府里。
因此，他的凶狠被当成了做事果断，他的自大被当成了无畏，而他的小聪明，则被当成了大智慧。
而从小被人如此吹捧着长大的上官言，自然养成了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习惯。
他双手撑在看台边的栏杆上，见戏台上的钱姑姑正啰里八嗦地在说着场面话，不耐烦地喊道: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赶快开始叫价吧！”
此言一出，惹得不少看客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上官言的身上。
但片刻之后，他们又都收回了目光，连议论都不敢议论。
戏台上的钱姑姑闻言，双眸里闪过了一抹隐晦的不满，但面上不得不笑着说道:
“言少爷说得是，是老婆子我多话了…”
她招了招手，让几个小厮合力搬了一个木台子上来，对在场众人说道:
“那我在此宣布，和光十四年，玉音院头牌花魁的梳弄之争，现在正式开始！”
钱姑姑话音初落，便见台下散座的一位富商起身，开口说道:
“在下金蚨布庄掌柜金多多，愿出白银三百两，替绣儿姑娘赎身。”
这金多多话说的干脆，声音也极为洪亮，算是给郑绣儿的梳弄之争开了个好头。
尽管在座众人对于郑绣儿最终会花落谁家，都算是心知肚明，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站出来露个脸，暖暖场子。
而钱姑姑主持这花魁的梳弄之争多年，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
她看向坐在散台上的众人，含笑着问道:“这位金老爷出价白银三百两，不知道还有没有更高的了？”
钱姑姑询问声刚落，就见一个戴着毡帽的燕北汉子，站起来大声道:
“某乃东川皮行掌柜朴步程，愿以白银五百两，帮绣儿姑娘赎身！”
朴步程说完，冲在座的看客们拱了拱手，还没等坐下呢，便见相邻处又有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起身，说道:
“学生乃庐州同安郡举人杨树林，欲出纹银八百两，
帮助绣儿姑娘脱离苦海。”
此言一出，惹得在场不少人都笑出了声来。
郑绣儿欠身对这杨举人施了一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实则内心却是痛苦至极。
不管台下的这些男人们说得多么动听，本质上，郑绣儿还是逃不出像个货物一样被叫卖的事实。
可悲的是，她明知如此，却还不得不强颜欢笑地站在这里。
这便是她的命。
早在当年郑家被灭门之时，她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
郑绣儿冷眼看着台下一个又一个男人起身，口口声声地都说为了她，不由感到有几分好笑。
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总喜欢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郑绣儿从小在这玉音院里长大，对此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很快地，随着十几人轮番叫价，最终郑绣儿的赎身银停在了白银三千两上——
这是去年的头牌花魁，沈如清最终的赎身价。
散台处此时陷入了平静，没有人再起身往上叫价。
而散台之上的七个看台中，也俱是一片沉默。
上官言双手撑着栏杆，很是满意地打量了众人一眼，而后朗声说道:“三千三百两！”
伴随着上官言话音落地，在座的不少人便开始整理好衣装，准备起身给上官言鼓掌祝贺。
而台上的钱姑姑也没像之前那样，再去询问于他人，而是满脸堆笑地说道:“既然言少爷出了三千三百两的高价，那这梳弄之争的赢家当然是…”
“我出白银四千两。”
一道声音突兀地出现，打断了钱姑姑的说话声。
众人寻声看去，却见始终沉默不言的柳通，此刻竟突然地开了口。
并且，他还在上官言给出的赎身银的基础上，直接加了七百两！
一瞬间，台前坐着的看客们不由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郑绣儿抬头看向柳通，眼神中带着疑惑之色。
而上官言的脸色，却顿时变得很难看。
犹如暴风雨前的天色。
如此阴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