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起于微末 第五章:听风楼
陆九牵着凤铃儿的小手，两人走在碌街上。
碌街，也就是寻常天雍城百姓口中的“不夜街”。这里拥有着整个利州最繁华的街市，亦是诸多人心目中温柔、极乐的所在，莺歌燕舞，长灯彻夜，无论是白天又或是黑夜，这里总是如此的热闹。
凤铃儿一直都在好奇的张望着，周遭无论是卖艺杂耍的，还是吆喝叫卖的，又或是倚在花楼凭栏上朝下面搔首弄姿的，这一切一切落在她的眼中，都是新鲜的事物。
小姑娘那好奇的眼光在这条碌街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必然不是住在天雍城内的百姓，而是一名初初自乡野而来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连得小姑娘身边陪同的那名男人，看起来，似乎也是天生无法融入在碌街这份热闹中的人。
他的眼神太冷了，那双如若利剑般的眼睛偶尔不经意间的移动，似乎就把一个人给牢牢的锁死了，就像是盯住了猎物的鹰。
沿途之人没有人敢对上这个男人的双眼，更何况他另外的一只手中，还握着一把刀。
谁都猜不到那把刀会不会突然间出鞘，自然，也没有人敢迎着自那男人身上散发而出的冷峻气息去触那该死的霉头。
除非是嫌自己活腻歪了。
“陆九，我想吃糖葫芦。”凤铃儿说，而她那双眼眸儿也早已盯上了前边不远处高声吆喝着卖糖葫芦的小贩。
“成天吃糖葫芦，凤铃儿的牙齿会掉光的哦，到时候，可就不漂亮了！”陆九低头看着小丫头笑道。
“我不管！”风铃儿的小嘴扁了扁，罕见的露出了一副撒娇的表情不依不饶道，看起来极是有趣。
似乎也只有这般时刻，才能见着她那原本该有的小女孩天性。
陆九自然想让眼前的这一幕保持得更久一点，不想让其这么快就消失了，于是，他停步，假装皱起了眉头，露出似乎是在犹豫不决的神情。
“陆九，我想吃嘛！你买给我好不好，就一串，就一串而已，以后我再也不吃了！”凤铃儿摇晃着陆九的手，可怜兮兮的乞求道。
凤铃儿想吃糖葫芦，陆九自然会给她买，无论是一串两串，又或是一百串一千串，她想吃多少陆九就买多少，绝对不会去拒绝。
自然，此刻陆九只是想逗一下小姑娘而已，所以，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像是经历了痛苦的抉择后终于有了结果，然而还是不够干脆果断，陆九皱紧的眉头似乎在预示着这一个决定很是艰难:“就一串？”
小姑娘如同是在绝境当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陆九，而后重重的点头。
陆九又犹豫了一阵，随即才见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吐出了小姑娘那两个期待已久的字来:“好吧。”
凤铃儿的脸蛋上像是刹那间绽放出了一朵灿烂无比的美丽花儿，她满脸的高兴与笑意，仿若是经历了这世间上最令她开心之事。
不过就是一串糖葫芦而已，然而在小姑娘的心中
，寻常的事物好像又并不寻常。
凤铃儿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串糖葫芦，然后，她把糖葫芦举起来，眯眼笑道:“给你吃一颗！”
于是陆九便吃了一颗糖葫芦，而后，如同小姑娘一般眯眼笑着:“很甜！”
凤铃儿立即把糖葫芦收了回来，哼哼道:“就只给你吃一颗，若是还想吃，你自己买去！”
可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可爱小姑娘呀！
陆九忍不住看了一眼小姑娘，一眼又一眼。
小姑娘说想看看天雍城的全貌，而要想看到天雍城的全貌，单凭去逛一条碌街自然是不可能看得到，即使是把整条碌街来来回回都走过几遍，能看见的也不过算是这天雍城一隅罢了。
但是，陆九却知道一处地方，能让整个天雍城一目了然。而那地方不在别处，也正好就在这碌街当中，名叫:听风楼。
听风楼是一座酒楼，也是这天雍城中最高的一座建筑，在听风楼最高层俯瞰整座天雍城，自然也是一番别样的壮观景象，可谓一览无余。
或许也是因为着这么一个原因，所以也导致了城中但凡是有钱的、有权的、有势的，也大都爱往此处跑。订座在那最高层中，点上一大桌佳肴，然后在那饭饱酒兴之余再往外观览整座天雍城，就如同是一切皆都处在自个的脚底之下，看底下之人也便如看那群聚的蝼蚁一般，唯独自己高高在上，那猛涨的虚荣之心，自然也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也不得不说，这座听风楼幕后的东家也着实厉害，看穿了人性的本质，自然也就抓住了滚滚的财源。
而现在，陆九便是也想着带凤铃儿到那听风楼上边看看。要说俯瞰天雍城的全貌，自然也只有那里的风景是最好的。
不过，要想登上听风楼的顶层，必然也就得支付一笔不菲的银钱。陆九尚且还算有点小钱，只不过他那点钱摆在了那名掌柜面前时，这掌柜却没有欣然接下，反而还露了一点难色。
于是陆九只好把断魂架到了那掌柜的脖子上，刀微微出鞘，寒光逼人，似乎那掌柜光滑的颈项皮肤此刻都已经感受到了一阵阵尖锐灼人的刺痛。
“我们只想在上面呆一会，不用吃喝。”陆九淡淡的道，他那过于的平静反而使得那名掌柜更加颤抖。
养尊处优久了的人，注定胆子也会变得很小。而且，似乎也真没必要和眼前这个如同杀胚一般的男人起了冲突。
掌柜的不确定眼前男人的刀究竟快不快，但至少那把刀，很稳。
所以，他可不敢赌，把自己性命搭进去的亏本买卖，他是万万做不来的。
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男人牵着小女孩，一步步走上了楼梯。
没人胆敢出声，也没人敢出手阻拦，每个人的后背，此刻都已被冷汗浸透。
……
夜风带来许许寒意，陆九担心凤铃儿会着凉，看了看她，发现她此刻却仍然看得出神，浑若未觉。
此时此刻，距离华灯初上的时辰早已过去许久，
夜色正浓，整座天雍城在月辉的映照下，有些地方看得清楚，有些地方却已看得不大清楚了，毕竟，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脚下这喧闹无比的碌街。
而此刻凤铃儿也终于如愿看到了这天雍城的全貌。
确实很大。
除了碌街之外，还有其他的福街、寿街、天街、夫人巷、乌衣巷、铁坨巷……等等等等。
纵横交错的街巷，四通八达的水道，高耸厚实的城墙以及城墙之下吞合四方的巨门。
还有各色各样，各有所求的人。
这一切汇合在了一起，就是一座庞大而繁华的天雍城。
凤铃儿的眼儿闪烁，久久的望着眼前的景象，没有转头，只是忽然询问道:“陆九，我们还会有家么？”
陆九沉默了一下，想是没料到小丫头会突然这样问，而他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凤铃儿问的是“还会有家么”而不是“会不会有家”，这自然也就说明了，很显然，小丫头是把桃杏巷尾的那一间小屋子当做了自己的家。
但是，那并不是她的第一个家，而且也不是第二个，或是第三个。
所以陆九不敢担保说，以后的日子里，两人还能有个名叫“家”的栖身之所。
有些东西不是说下意识的忘记后就可以将其认为是不复存在了，它仅仅只是暂时的潜藏了起来，而当你终于想起来时，它就会铺天盖地的出现，像是一层笼罩在脑海之上却永远挥之不去的阴云。
你永远也不知道它是想要打雷，还是下雨，又或是两者皆至。
而笼罩在陆九脑海之上的那朵阴云，其实也一并笼罩在了凤铃儿之上，只是陆九并不愿意她知道太多，所以他选择了一并承担起来。
而这朵阴云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散去，那也就只能看看，要到得什么时候，终才没有人想要置他们于死地了吧？
想必，也要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会拥有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吧。
这些虽然都是赤裸裸的现实，但是陆九并不想让凤铃儿因为知晓了这些真相而为此难过，所以他笑着回答道:“会有的，等到……凤铃儿再长大一点，我们就去找一处傍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地方，然后建一座大房子，我们便在那里住下了！”
“真的么？”
凤铃儿惊喜的转头，眼中含带着的，是满满的憧憬神情。
“真的，”陆九笑了，“那儿还有数不尽颜色的花儿，并排的大树与葱绿的草地，凤铃儿可以在上边自由自在的奔跑，玩耍着。到了晚上，你抬头还能看见星空，星星就像是凤铃儿的眼眸一样一闪一闪的又大又明亮，好像是只要伸伸手，你就能把星星抓在了手中……”
陆九就像是在编织着一个梦，一个美好又让人欢喜无比的梦。他的梦让凤铃儿信以为真，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确实会在那样一个美好的地方建立起一个家，而连得他自己，似乎也将要被这一个梦给骗去了。
真好呀。
他落寞一笑。
（本章完）
碌街，也就是寻常天雍城百姓口中的“不夜街”。这里拥有着整个利州最繁华的街市，亦是诸多人心目中温柔、极乐的所在，莺歌燕舞，长灯彻夜，无论是白天又或是黑夜，这里总是如此的热闹。
凤铃儿一直都在好奇的张望着，周遭无论是卖艺杂耍的，还是吆喝叫卖的，又或是倚在花楼凭栏上朝下面搔首弄姿的，这一切一切落在她的眼中，都是新鲜的事物。
小姑娘那好奇的眼光在这条碌街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必然不是住在天雍城内的百姓，而是一名初初自乡野而来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连得小姑娘身边陪同的那名男人，看起来，似乎也是天生无法融入在碌街这份热闹中的人。
他的眼神太冷了，那双如若利剑般的眼睛偶尔不经意间的移动，似乎就把一个人给牢牢的锁死了，就像是盯住了猎物的鹰。
沿途之人没有人敢对上这个男人的双眼，更何况他另外的一只手中，还握着一把刀。
谁都猜不到那把刀会不会突然间出鞘，自然，也没有人敢迎着自那男人身上散发而出的冷峻气息去触那该死的霉头。
除非是嫌自己活腻歪了。
“陆九，我想吃糖葫芦。”凤铃儿说，而她那双眼眸儿也早已盯上了前边不远处高声吆喝着卖糖葫芦的小贩。
“成天吃糖葫芦，凤铃儿的牙齿会掉光的哦，到时候，可就不漂亮了！”陆九低头看着小丫头笑道。
“我不管！”风铃儿的小嘴扁了扁，罕见的露出了一副撒娇的表情不依不饶道，看起来极是有趣。
似乎也只有这般时刻，才能见着她那原本该有的小女孩天性。
陆九自然想让眼前的这一幕保持得更久一点，不想让其这么快就消失了，于是，他停步，假装皱起了眉头，露出似乎是在犹豫不决的神情。
“陆九，我想吃嘛！你买给我好不好，就一串，就一串而已，以后我再也不吃了！”凤铃儿摇晃着陆九的手，可怜兮兮的乞求道。
凤铃儿想吃糖葫芦，陆九自然会给她买，无论是一串两串，又或是一百串一千串，她想吃多少陆九就买多少，绝对不会去拒绝。
自然，此刻陆九只是想逗一下小姑娘而已，所以，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像是经历了痛苦的抉择后终于有了结果，然而还是不够干脆果断，陆九皱紧的眉头似乎在预示着这一个决定很是艰难:“就一串？”
小姑娘如同是在绝境当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陆九，而后重重的点头。
陆九又犹豫了一阵，随即才见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吐出了小姑娘那两个期待已久的字来:“好吧。”
凤铃儿的脸蛋上像是刹那间绽放出了一朵灿烂无比的美丽花儿，她满脸的高兴与笑意，仿若是经历了这世间上最令她开心之事。
不过就是一串糖葫芦而已，然而在小姑娘的心中
，寻常的事物好像又并不寻常。
凤铃儿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串糖葫芦，然后，她把糖葫芦举起来，眯眼笑道:“给你吃一颗！”
于是陆九便吃了一颗糖葫芦，而后，如同小姑娘一般眯眼笑着:“很甜！”
凤铃儿立即把糖葫芦收了回来，哼哼道:“就只给你吃一颗，若是还想吃，你自己买去！”
可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可爱小姑娘呀！
陆九忍不住看了一眼小姑娘，一眼又一眼。
小姑娘说想看看天雍城的全貌，而要想看到天雍城的全貌，单凭去逛一条碌街自然是不可能看得到，即使是把整条碌街来来回回都走过几遍，能看见的也不过算是这天雍城一隅罢了。
但是，陆九却知道一处地方，能让整个天雍城一目了然。而那地方不在别处，也正好就在这碌街当中，名叫:听风楼。
听风楼是一座酒楼，也是这天雍城中最高的一座建筑，在听风楼最高层俯瞰整座天雍城，自然也是一番别样的壮观景象，可谓一览无余。
或许也是因为着这么一个原因，所以也导致了城中但凡是有钱的、有权的、有势的，也大都爱往此处跑。订座在那最高层中，点上一大桌佳肴，然后在那饭饱酒兴之余再往外观览整座天雍城，就如同是一切皆都处在自个的脚底之下，看底下之人也便如看那群聚的蝼蚁一般，唯独自己高高在上，那猛涨的虚荣之心，自然也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也不得不说，这座听风楼幕后的东家也着实厉害，看穿了人性的本质，自然也就抓住了滚滚的财源。
而现在，陆九便是也想着带凤铃儿到那听风楼上边看看。要说俯瞰天雍城的全貌，自然也只有那里的风景是最好的。
不过，要想登上听风楼的顶层，必然也就得支付一笔不菲的银钱。陆九尚且还算有点小钱，只不过他那点钱摆在了那名掌柜面前时，这掌柜却没有欣然接下，反而还露了一点难色。
于是陆九只好把断魂架到了那掌柜的脖子上，刀微微出鞘，寒光逼人，似乎那掌柜光滑的颈项皮肤此刻都已经感受到了一阵阵尖锐灼人的刺痛。
“我们只想在上面呆一会，不用吃喝。”陆九淡淡的道，他那过于的平静反而使得那名掌柜更加颤抖。
养尊处优久了的人，注定胆子也会变得很小。而且，似乎也真没必要和眼前这个如同杀胚一般的男人起了冲突。
掌柜的不确定眼前男人的刀究竟快不快，但至少那把刀，很稳。
所以，他可不敢赌，把自己性命搭进去的亏本买卖，他是万万做不来的。
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男人牵着小女孩，一步步走上了楼梯。
没人胆敢出声，也没人敢出手阻拦，每个人的后背，此刻都已被冷汗浸透。
……
夜风带来许许寒意，陆九担心凤铃儿会着凉，看了看她，发现她此刻却仍然看得出神，浑若未觉。
此时此刻，距离华灯初上的时辰早已过去许久，
夜色正浓，整座天雍城在月辉的映照下，有些地方看得清楚，有些地方却已看得不大清楚了，毕竟，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脚下这喧闹无比的碌街。
而此刻凤铃儿也终于如愿看到了这天雍城的全貌。
确实很大。
除了碌街之外，还有其他的福街、寿街、天街、夫人巷、乌衣巷、铁坨巷……等等等等。
纵横交错的街巷，四通八达的水道，高耸厚实的城墙以及城墙之下吞合四方的巨门。
还有各色各样，各有所求的人。
这一切汇合在了一起，就是一座庞大而繁华的天雍城。
凤铃儿的眼儿闪烁，久久的望着眼前的景象，没有转头，只是忽然询问道:“陆九，我们还会有家么？”
陆九沉默了一下，想是没料到小丫头会突然这样问，而他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凤铃儿问的是“还会有家么”而不是“会不会有家”，这自然也就说明了，很显然，小丫头是把桃杏巷尾的那一间小屋子当做了自己的家。
但是，那并不是她的第一个家，而且也不是第二个，或是第三个。
所以陆九不敢担保说，以后的日子里，两人还能有个名叫“家”的栖身之所。
有些东西不是说下意识的忘记后就可以将其认为是不复存在了，它仅仅只是暂时的潜藏了起来，而当你终于想起来时，它就会铺天盖地的出现，像是一层笼罩在脑海之上却永远挥之不去的阴云。
你永远也不知道它是想要打雷，还是下雨，又或是两者皆至。
而笼罩在陆九脑海之上的那朵阴云，其实也一并笼罩在了凤铃儿之上，只是陆九并不愿意她知道太多，所以他选择了一并承担起来。
而这朵阴云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散去，那也就只能看看，要到得什么时候，终才没有人想要置他们于死地了吧？
想必，也要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会拥有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吧。
这些虽然都是赤裸裸的现实，但是陆九并不想让凤铃儿因为知晓了这些真相而为此难过，所以他笑着回答道:“会有的，等到……凤铃儿再长大一点，我们就去找一处傍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地方，然后建一座大房子，我们便在那里住下了！”
“真的么？”
凤铃儿惊喜的转头，眼中含带着的，是满满的憧憬神情。
“真的，”陆九笑了，“那儿还有数不尽颜色的花儿，并排的大树与葱绿的草地，凤铃儿可以在上边自由自在的奔跑，玩耍着。到了晚上，你抬头还能看见星空，星星就像是凤铃儿的眼眸一样一闪一闪的又大又明亮，好像是只要伸伸手，你就能把星星抓在了手中……”
陆九就像是在编织着一个梦，一个美好又让人欢喜无比的梦。他的梦让凤铃儿信以为真，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确实会在那样一个美好的地方建立起一个家，而连得他自己，似乎也将要被这一个梦给骗去了。
真好呀。
他落寞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