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1
说到底——即便是说到骨子里，江克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没准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他始终觉得“睡觉睡到自然醒，撸管撸到手抽筋”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屌丝生活状态。别人生于忧患，活得有多累，他就死于安乐，活得有多废。他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人不能闲着，闲下来就完了”的屁话。在他看来，像自己这种人，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事实上是袁朗的家——打打游戏撒撒尿，困了睡觉饿了让罗欣妍烧，一给我哩giaogiao……总而言之，不出去给社会添堵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
不过呢，虽然社会上少了一个祸害，但罗欣妍不乐意了。她就想啊，为民除害是好事，可不能把这“害”弄到自己家里来呀，就江克天天那一副半死不活、只知道躺在客厅打游戏的样子搁谁看着都来气。女人是有母爱，无奈江克是个巨婴。于是，她决定趁袁朗不在家的时候赶江克出去。
“我说你，一天天的啥也不干光窝在家里打游戏，给我出去打球去。”本来正值该靓丽的年纪的罗欣妍，此时却裹着围裙素面朝天冲着江克怒吼，活脱脱一个家庭主妇兼唠叨老母。
“打啥球啊，不就是个球嘛。”江克懒散地回答。他扬了扬自己的左手，“你看我这胳膊还能打得了球吗？”
罗欣妍已经懒得听江克的理由了，直接把他从沙发里拎起来踢出门，再扔给他一个球，然后无情地关上门。直到江克一脸懵圈的抱着球纳闷自己是怎么突然站在门口的时候，屋里才又传出一句话：“在袁朗没下班我没烧好饭之前，不准回来。”
得，一家之主都发话了，那我只能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江克敢怒不敢言，谁让自己寄人篱下呢。自从经历了郭瑶的事件之后，他不想再跟恶天猎有任何的关系。没地儿住了，到袁朗家住；没有工作，让袁朗养活。他舔着脸带着混吃等死的态度告诉袁朗自己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前来投奔并在袁朗的“自己菜别怪世界厉害”的一顿教育下，暂且顶着罗欣妍的白眼住下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别说江克也愿意低这个头。他待袁朗和罗欣妍如朋友，而这俩货居然只想拿他当儿子养！行吧，只要有人肯包养我，就是让我当孙子也不是不能商量。他无耻又无节操地想着，怀抱着那颗崭新的篮球往公园走。
2
今天是周末，天气有一点点凉，下午四点多钟的太阳光也没有那么强，公园里那为数不多的几个篮球场早被占得满满当当。
装备齐全穿着新球鞋感觉要去打职业的业余选手，吊带背心大裤衩只会四十五度角背身单打勾手还贼特喵准的老大爷，带着女票来然后跟打了鸡血一样狂喊“防守防守给球给球”连突带投结果一个没有就知道秀恩爱虐狗的兄弟，最可乐的是竟然还有一个顶风作案穿火箭球衣的哥们……
江克跟火箭那哥们组队打了几场，全输。不过他也不在意。大家打球更多是找个乐子交朋友，又不是比赛，无所谓输赢。他仔细
观察了那哥们，打得很卖力，会跑位能传球，但是却很虚，总有一股病怏怏的感觉。再打到后面，那哥们脸色愈发惨白，可把江克吓得啊，赶紧换一波上，自己陪着他下去休息。
“哥们，喝点水。打个球而已，用不着这么拼命。”江克递给那哥们一瓶水，劝他。
那哥们喝了一口，笑道：“再拼命打一次，不然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打这么过瘾了。”
江克看了看他身上的球衣，点点头：“说得也是，现在这当口你还敢穿火箭球衣，指不定得被别人针对呢。”
那哥们笑呵呵地掀起球衣给自己擦汗：“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是穿火箭球衣，我是穿哈登球衣，为了他才穿的。再穿最后一次吧，晚上回去我就放起来——火箭都是让莫雷那大傻逼害得。”
“还有肖华。”江克笑了，“何以生肖莫，肖莫俩二货。”
“哈哈哈，说得对！球，它就只是个球，国家面前无偶像。没有快播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没个nba算什么，垃圾。”那哥们还挺义愤填膺。
江克竖起大拇指：“哥们，就冲你这句话，刚才你打得差害咱们连跪三把的事就算了。”
那哥们比个中指给江克：“你装个义体来打球也不咋地，还好意思说我。”
江克扭动自己的左手嘿嘿笑：“还在适应还在适应。”
“怎么样，好用吗？”
“还行，很酷。”
“我也觉得。我马上也要装一个。”
“啊，装在哪儿，我看你没啥毛病……就可能有点肾虚……”
那哥们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装这儿，换颗心。”
“我操，扯呢吧！”江克压根不敢相信。
那哥们呵呵一笑：“这有啥的，你不已经装了义体了嘛。”
“我装胳膊你装心，这完全不一样好吧！”江克怀疑这哥们就是自己因为心太大所以才打算换颗心的。
那哥们轻轻地摇摇头：“我有先天性心脏病，能活到这时候已经是老天开眼了，也没几天可活了。我二舅在cdpk上班，他参与过cdpk的义体设计和研发。他跟我说这可以救我的命。虽然风险很大，但总没有死掉可怕，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不知道。如果我的心变成一颗冷冰冰的机械心，那我还算不算是一个人？”江克像是在问那哥们，又像是在问自己。
是的，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一个人呢？我当过恶魔猎人，也当过恶魔。卡萝尔说我真正的身份不简单，可是我真特喵的不在乎啊。我只想当个人，一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江克突然间又认不清自己了。这一切都在往小说情节发展，偏偏自己这个所谓的主角却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呵，有意思。
江克正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场上的篮球被一个血冒冒出界，砸到他的身上。
“嘿兄弟，把球扔回来。”一个大个子兴冲冲地喊。看他的样子，这个血冒应该是他冒的了，很得意。
“冒得漂亮。”江克一笑，把球扔给了他。
“谢啦，冬兵。”大个子朝江克笑道。
球场上的人也都哈哈大笑。
江克只是微微一笑，回头对那哥们说：“看到了吧，装了义体，咱们以后就是别人调侃的对象……万一再碰上个偏激的，说我们不是人是怪胎，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为了活命呗。”那哥们喃喃自语。“只要不再让我受罪，让我变得健康强壮，哪怕是当个机器人我也愿意。”
江克听了，什么也没说。他也不需要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活法，至于选择后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也只有自己负责。就像言论自由。言论自由不代表后果自由，说了什么话就要负什么责，谁也跑不了。
那哥们呆呆地看着球场上打得热火朝天；江克看着他，觉得气氛有点尬。他决定缓和一下这略显伤感的氛围。
“对了，你二舅在cdpk干得怎么样，技术好不好？”
“呃……应该还不错，怎么了？”
“哦哦，没啥，就是打听清楚了先。他要真能把你的心给装好咯，那下次我想给自己装个逼的事也找他来……”
“……把球给我，我要回家。”
3
江克抱着球，低着头，慢慢地走在街上。
路灯拉长了他的影子。
影子映在地上，很清晰。
他盯着影子看。
渐渐地，那影子，从一个落寞孤单的人形变成了一个狰狞的、张牙舞爪的恶魔；又从一个狰狞的、张牙舞爪的恶魔变成了一个头顶光圈长着翅膀的天使；再从一个头顶光圈长着翅膀的天使变回了一个落寞孤单的人形。
人形挣扎着，扭曲着，最终又分裂出了恶魔和天使。
恶魔和天使在打架，打着打着消失了——江克走进了一处黑暗。
“你在看什么？”有人在说话。
“谁？”江克猛地抬头，手中篮球砸出去。
啪——篮球被稳稳当当地接住。
“传得漂亮！”
一个人从对面缓缓走过来。
一步一步，愈来愈近，近到江克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是个猥琐的老头。
江克笑了；那老头也笑了。
（本章完）
说到底——即便是说到骨子里，江克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没准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他始终觉得“睡觉睡到自然醒，撸管撸到手抽筋”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屌丝生活状态。别人生于忧患，活得有多累，他就死于安乐，活得有多废。他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人不能闲着，闲下来就完了”的屁话。在他看来，像自己这种人，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事实上是袁朗的家——打打游戏撒撒尿，困了睡觉饿了让罗欣妍烧，一给我哩giaogiao……总而言之，不出去给社会添堵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
不过呢，虽然社会上少了一个祸害，但罗欣妍不乐意了。她就想啊，为民除害是好事，可不能把这“害”弄到自己家里来呀，就江克天天那一副半死不活、只知道躺在客厅打游戏的样子搁谁看着都来气。女人是有母爱，无奈江克是个巨婴。于是，她决定趁袁朗不在家的时候赶江克出去。
“我说你，一天天的啥也不干光窝在家里打游戏，给我出去打球去。”本来正值该靓丽的年纪的罗欣妍，此时却裹着围裙素面朝天冲着江克怒吼，活脱脱一个家庭主妇兼唠叨老母。
“打啥球啊，不就是个球嘛。”江克懒散地回答。他扬了扬自己的左手，“你看我这胳膊还能打得了球吗？”
罗欣妍已经懒得听江克的理由了，直接把他从沙发里拎起来踢出门，再扔给他一个球，然后无情地关上门。直到江克一脸懵圈的抱着球纳闷自己是怎么突然站在门口的时候，屋里才又传出一句话：“在袁朗没下班我没烧好饭之前，不准回来。”
得，一家之主都发话了，那我只能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江克敢怒不敢言，谁让自己寄人篱下呢。自从经历了郭瑶的事件之后，他不想再跟恶天猎有任何的关系。没地儿住了，到袁朗家住；没有工作，让袁朗养活。他舔着脸带着混吃等死的态度告诉袁朗自己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前来投奔并在袁朗的“自己菜别怪世界厉害”的一顿教育下，暂且顶着罗欣妍的白眼住下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别说江克也愿意低这个头。他待袁朗和罗欣妍如朋友，而这俩货居然只想拿他当儿子养！行吧，只要有人肯包养我，就是让我当孙子也不是不能商量。他无耻又无节操地想着，怀抱着那颗崭新的篮球往公园走。
2
今天是周末，天气有一点点凉，下午四点多钟的太阳光也没有那么强，公园里那为数不多的几个篮球场早被占得满满当当。
装备齐全穿着新球鞋感觉要去打职业的业余选手，吊带背心大裤衩只会四十五度角背身单打勾手还贼特喵准的老大爷，带着女票来然后跟打了鸡血一样狂喊“防守防守给球给球”连突带投结果一个没有就知道秀恩爱虐狗的兄弟，最可乐的是竟然还有一个顶风作案穿火箭球衣的哥们……
江克跟火箭那哥们组队打了几场，全输。不过他也不在意。大家打球更多是找个乐子交朋友，又不是比赛，无所谓输赢。他仔细
观察了那哥们，打得很卖力，会跑位能传球，但是却很虚，总有一股病怏怏的感觉。再打到后面，那哥们脸色愈发惨白，可把江克吓得啊，赶紧换一波上，自己陪着他下去休息。
“哥们，喝点水。打个球而已，用不着这么拼命。”江克递给那哥们一瓶水，劝他。
那哥们喝了一口，笑道：“再拼命打一次，不然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打这么过瘾了。”
江克看了看他身上的球衣，点点头：“说得也是，现在这当口你还敢穿火箭球衣，指不定得被别人针对呢。”
那哥们笑呵呵地掀起球衣给自己擦汗：“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是穿火箭球衣，我是穿哈登球衣，为了他才穿的。再穿最后一次吧，晚上回去我就放起来——火箭都是让莫雷那大傻逼害得。”
“还有肖华。”江克笑了，“何以生肖莫，肖莫俩二货。”
“哈哈哈，说得对！球，它就只是个球，国家面前无偶像。没有快播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没个nba算什么，垃圾。”那哥们还挺义愤填膺。
江克竖起大拇指：“哥们，就冲你这句话，刚才你打得差害咱们连跪三把的事就算了。”
那哥们比个中指给江克：“你装个义体来打球也不咋地，还好意思说我。”
江克扭动自己的左手嘿嘿笑：“还在适应还在适应。”
“怎么样，好用吗？”
“还行，很酷。”
“我也觉得。我马上也要装一个。”
“啊，装在哪儿，我看你没啥毛病……就可能有点肾虚……”
那哥们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装这儿，换颗心。”
“我操，扯呢吧！”江克压根不敢相信。
那哥们呵呵一笑：“这有啥的，你不已经装了义体了嘛。”
“我装胳膊你装心，这完全不一样好吧！”江克怀疑这哥们就是自己因为心太大所以才打算换颗心的。
那哥们轻轻地摇摇头：“我有先天性心脏病，能活到这时候已经是老天开眼了，也没几天可活了。我二舅在cdpk上班，他参与过cdpk的义体设计和研发。他跟我说这可以救我的命。虽然风险很大，但总没有死掉可怕，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不知道。如果我的心变成一颗冷冰冰的机械心，那我还算不算是一个人？”江克像是在问那哥们，又像是在问自己。
是的，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一个人呢？我当过恶魔猎人，也当过恶魔。卡萝尔说我真正的身份不简单，可是我真特喵的不在乎啊。我只想当个人，一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江克突然间又认不清自己了。这一切都在往小说情节发展，偏偏自己这个所谓的主角却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呵，有意思。
江克正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场上的篮球被一个血冒冒出界，砸到他的身上。
“嘿兄弟，把球扔回来。”一个大个子兴冲冲地喊。看他的样子，这个血冒应该是他冒的了，很得意。
“冒得漂亮。”江克一笑，把球扔给了他。
“谢啦，冬兵。”大个子朝江克笑道。
球场上的人也都哈哈大笑。
江克只是微微一笑，回头对那哥们说：“看到了吧，装了义体，咱们以后就是别人调侃的对象……万一再碰上个偏激的，说我们不是人是怪胎，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为了活命呗。”那哥们喃喃自语。“只要不再让我受罪，让我变得健康强壮，哪怕是当个机器人我也愿意。”
江克听了，什么也没说。他也不需要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活法，至于选择后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也只有自己负责。就像言论自由。言论自由不代表后果自由，说了什么话就要负什么责，谁也跑不了。
那哥们呆呆地看着球场上打得热火朝天；江克看着他，觉得气氛有点尬。他决定缓和一下这略显伤感的氛围。
“对了，你二舅在cdpk干得怎么样，技术好不好？”
“呃……应该还不错，怎么了？”
“哦哦，没啥，就是打听清楚了先。他要真能把你的心给装好咯，那下次我想给自己装个逼的事也找他来……”
“……把球给我，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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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克抱着球，低着头，慢慢地走在街上。
路灯拉长了他的影子。
影子映在地上，很清晰。
他盯着影子看。
渐渐地，那影子，从一个落寞孤单的人形变成了一个狰狞的、张牙舞爪的恶魔；又从一个狰狞的、张牙舞爪的恶魔变成了一个头顶光圈长着翅膀的天使；再从一个头顶光圈长着翅膀的天使变回了一个落寞孤单的人形。
人形挣扎着，扭曲着，最终又分裂出了恶魔和天使。
恶魔和天使在打架，打着打着消失了——江克走进了一处黑暗。
“你在看什么？”有人在说话。
“谁？”江克猛地抬头，手中篮球砸出去。
啪——篮球被稳稳当当地接住。
“传得漂亮！”
一个人从对面缓缓走过来。
一步一步，愈来愈近，近到江克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是个猥琐的老头。
江克笑了；那老头也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