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都行 第一百一十章 惨状
莫羡看着面前满面和煦笑容的华掌柜，同身旁钟灵毓对视一眼，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谢过华掌柜了。晚辈取得画卷，就不再此处叨扰掌柜，待用过之后定会上门还来。”
“好说好说。”华掌柜摆摆手，“莫公子何时送来都不打紧。”
莫羡再次同掌柜行礼，这才转身随门童走向不世臻大门。
而华掌柜就站在那间小屋前，微笑着看着三人背影消失在院子尽头。
半晌，他才捻须轻笑，喃喃自语道：“到底是巧，还是不巧。倒还真有些意思。”
三人走出不世臻院门，莫羡这才拿起手中画卷，映着门前灯火展开。
只见那有些泛黄的宣纸之上，用重墨急笔勾勒出数座险峰，却并未以轻墨晕染出云彩，反倒是在山巅处留白几笔。
整幅画构图简单却分外豪放，名为观云图，却偏偏画峰不画云，几处留白更是堪称画龙点睛之笔。
“倒还是幅不错的画。”钟灵毓捏着下巴，忍不住点头道。
“是吗？”莫羡皱着眉头，眯眼打量手中图画，“我对书画古玩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看不出好在哪儿了。”
“怕不是不感兴趣，是一窍不通吧。”小狐狸坏笑道。
“你说是就是。”莫羡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时候也不算晚，画也已经借到手，那就再去一趟长乐坊，找龙将确认一下吧。”
“你就不怕他反悔？”
“我自然不会现在就将这观云图交给他。”莫羡摇摇头，“这会儿正是万国会，就算他要去九华山我也抽不开身。画先拿在我手里，能套一句话是一句话。”
“滑头。”
“这叫智慧。”莫羡咧嘴笑道，“小狐狸，你还有的学。”
他说完这话，不等钟灵毓开口，便收起手中画卷，便迈步朝巷口走去。
小狐狸撇撇嘴，脸上颇不服气，却也只得迈步跟上。
三人一路疾行，很快便从泰安街到了华灯初上的金槐街，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长乐坊那座高大的牌匾之下。
只是这次，却并没有人为三人推开那扇大门。
莫羡倒并未觉得有何奇怪，迈步上了石阶，自己推开长乐坊大门。
偌大厅堂之中，一如往常一般，檀香缭绕，纸醉金迷，筹码在牌桌之上交错，裸露白皙后背的少女托着银盘安静穿梭，空气中满是散不去的奢靡气息。
没人在乎走入门中的三人，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自己身前的筹码之上。
莫羡四处张望，却并未瞧见杨阙影子。
“杨阙他人哪儿去了？”
“我哪儿知道。”钟灵毓叉着手，“找不到就算了呗，反正等会儿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小狐狸所说之人，自然是龙将身旁那神秘的黑裙女子。莫羡听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背着手打量着长乐坊中各色
只是这次，三人在厅堂之中站了半晌，除去坊中荷官前来询问是否要兑换筹码，在无人同他们多说一句话。
“有些不对劲。”莫羡皱眉，扭头朝身后两人道，“不用等了，我们直接进去看看。”
三人穿过厅堂，走到那长廊之中。
烛火摇曳，光线昏暗，拉长的人影交错投在四周墙壁之上，四周一如前几次到这儿那般死寂。
长廊尽头，十数扇木门分列两侧，每一扇都紧紧关闭。
“龙将，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莫羡举起手中画卷，高声道。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之中回荡萦绕，直至消散，却无人应答。
莫羡抽了抽鼻子，忽然觉得鼻尖之上飘过一股熟悉的味道，等他反应过来是何气味之时，后背忽地窜起一股寒意。
那是血的味道。
“莫羡，小心些。”
琉璃前迈一步，双手滑向腰间，寒光一闪，辰月双刺被她握入手中。
她本就是辰武境界的高手，自然察觉出此处有些不对劲。
钟灵毓就算心再大，此时也知道事情似乎脱离了他们的预想。她屏息凝神，周身辰力微荡，鬓角发丝随之扬起。
莫羡闭上眼睛，鼻翼不停抽动，循着空气中寡淡的血腥味一步一步向前弹去，最终停在一扇木门之前。
不是别处，正是先前三人同龙将分别的午间。
莫羡同身旁二人对视，沉默片刻，抬掌猛地推开面前木门。
“啪。”
一声若不可闻的轻响。
下一刻，青光从莫羡胸口黑石迸射而出。
时间在这一瞬定格。
好似忽然落入深水之中，莫羡耳畔响起混沌不清的声音，他定睛朝屋中看去，瞳孔忽地缩起。
三根拇指粗细的长刺，好似泥水之中游行的细蟒，在空中一点一点挪向莫羡面门。
可长刺不是细蟒，空气也不是泥水，一切只是因为莫羡胸口黑石。
再有眨眼功夫，长刺便会穿颅而过。
几乎来不及多想，莫羡双手拔刀而出，振臂挥斩。
电光火石之间。
火星迸射，金属碰撞响起刺耳蜂鸣，时间再次流转，三根长刺弹向打开的木门，“噗”地一声深深嵌入三寸有余。
钟灵毓瞪大眼睛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眼中满是诧异。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可方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突然，饶是以小狐狸的本事，也什么都没有看清。
莫羡的速度，竟然有这么快吗？
但很快，她的视线便被屋中情状吸引了过去。
等钟灵毓看清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忽地掩住嘴巴，脸色转瞬变得煞白。
其余两人脸上表情，也不甚轻松。
只见子间地板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切痕，墙壁上所挂书画早已七零八落，散乱一地，仿佛有卷携剑气的狂风袭过一般。
屋子正中，一人倚靠墙壁，低头箕坐。
他戴着惨白的面具，膝盖以下本该是小腿的地方，两柄尖刺寒光闪烁。
是龙将。
他一直在这间屋子中，却没有回应莫羡在长廊之上的喊话。
他大概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龙将心口，插着一柄雪亮尖刺。殷红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袍，伤口似乎已经干涸凝固，再无血液淌出
。
在他身前，摆着三柄硕大机弩，几根银线连在扳机和屋子木门之间。
方才的长刺，应该就是莫羡打开大门触动机关之后，从弩箭之中攒射而出的。
面前惨状，让屋中陷入短暂的沉寂。
“龙将……死了？”钟灵毓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坐在屋中之人。
莫羡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到龙将身前，手指探到他脖颈之上，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死透了，身子已经有些僵硬。怕是我们才走不久，就遭毒手了。”
“我们刚走就……谁会对龙将动手呢？”
“琉璃，你能不能看出动手之人，修为如何？”
琉璃看向龙将胸口那柄尖刺，略作思索，开口说道：“应该不是你们太曦修行者所为。尖刺没入不深，角度有些偏移，手法老练，但力度不足。”
“不是修行者？”莫羡皱了周眉头，心中疑窦丛生。
他抬手抚过龙将脸上那块惨白面具，轻轻用力，将它缓缓摘下。
出乎他的意料，那张面具之下，竟是一张颇为年轻的面庞。
“龙将原来这么年轻吗？”钟灵毓有些吃惊。
莫羡注视着那张惨白的面孔，眼中忽有精光闪过，起身后退几步，仔细打量着倚坐墙边的龙将，接着再次伏身握住他膝盖连接的尖刺，左右扭晃着。
“你干嘛呢？”钟灵毓瞧见莫羡有些莫名的举动，一时不知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莫羡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才开口：“这人，不是龙将。”
“不是龙将？你怎么知道？”
“摘下面具时候，我便与你所想一样。龙将若真是如他所言，二十年前便在九华山做镖队生意，如今至少也该过了不惑之年。这张脸，怎么说也太年轻了些。”莫羡指了指手边，龙将膝盖上连接的尖刺，“你再看这儿。”
钟灵毓和琉璃望向莫羡所指地方，只见那膝盖与尖刺链接之处，隐隐有血水淌出。
“这个人断掉的小腿，恐怕不超过三个月，只是扭动关节便会有血水淌出。如此情况，不要说像龙将那样行走自如，就是完完整整不哆嗦地说出一句囫囵话，恐怕都是难事。”
“你是说……”以小狐狸的脑筋，此时也已经明白莫羡想要说什么了。
“没错，龙将还没有死。”莫羡点了点头，“确实有人要杀他，可死的只是只替死鬼。”
“啪啪。”
寂静物种，忽有掌声响起。
莫羡猛地回头，只见午间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人。
她身着长裙，面覆黑纱，身段一如既往的袅娜。
不是别人，正是龙将身旁服侍的那黑裙女子。
“莫公子果然机敏过人。”她轻轻鼓掌，开口道，“不错，确如公子所言，龙将现在暂时无恙。”
“他人在哪里？”莫羡微微眯起眼睛。
“此中发生了些意外，龙将暂时不会露面了。涉及性命，还请公子理解。”黑裙女子微微躬身，行礼道，“公子手中那幅观云图，就暂且先留在你那儿。待时候合适，龙将自会登门上访，同公子做完这笔生意。”
（本章完）
“好说好说。”华掌柜摆摆手，“莫公子何时送来都不打紧。”
莫羡再次同掌柜行礼，这才转身随门童走向不世臻大门。
而华掌柜就站在那间小屋前，微笑着看着三人背影消失在院子尽头。
半晌，他才捻须轻笑，喃喃自语道：“到底是巧，还是不巧。倒还真有些意思。”
三人走出不世臻院门，莫羡这才拿起手中画卷，映着门前灯火展开。
只见那有些泛黄的宣纸之上，用重墨急笔勾勒出数座险峰，却并未以轻墨晕染出云彩，反倒是在山巅处留白几笔。
整幅画构图简单却分外豪放，名为观云图，却偏偏画峰不画云，几处留白更是堪称画龙点睛之笔。
“倒还是幅不错的画。”钟灵毓捏着下巴，忍不住点头道。
“是吗？”莫羡皱着眉头，眯眼打量手中图画，“我对书画古玩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看不出好在哪儿了。”
“怕不是不感兴趣，是一窍不通吧。”小狐狸坏笑道。
“你说是就是。”莫羡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时候也不算晚，画也已经借到手，那就再去一趟长乐坊，找龙将确认一下吧。”
“你就不怕他反悔？”
“我自然不会现在就将这观云图交给他。”莫羡摇摇头，“这会儿正是万国会，就算他要去九华山我也抽不开身。画先拿在我手里，能套一句话是一句话。”
“滑头。”
“这叫智慧。”莫羡咧嘴笑道，“小狐狸，你还有的学。”
他说完这话，不等钟灵毓开口，便收起手中画卷，便迈步朝巷口走去。
小狐狸撇撇嘴，脸上颇不服气，却也只得迈步跟上。
三人一路疾行，很快便从泰安街到了华灯初上的金槐街，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长乐坊那座高大的牌匾之下。
只是这次，却并没有人为三人推开那扇大门。
莫羡倒并未觉得有何奇怪，迈步上了石阶，自己推开长乐坊大门。
偌大厅堂之中，一如往常一般，檀香缭绕，纸醉金迷，筹码在牌桌之上交错，裸露白皙后背的少女托着银盘安静穿梭，空气中满是散不去的奢靡气息。
没人在乎走入门中的三人，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自己身前的筹码之上。
莫羡四处张望，却并未瞧见杨阙影子。
“杨阙他人哪儿去了？”
“我哪儿知道。”钟灵毓叉着手，“找不到就算了呗，反正等会儿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小狐狸所说之人，自然是龙将身旁那神秘的黑裙女子。莫羡听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背着手打量着长乐坊中各色
只是这次，三人在厅堂之中站了半晌，除去坊中荷官前来询问是否要兑换筹码，在无人同他们多说一句话。
“有些不对劲。”莫羡皱眉，扭头朝身后两人道，“不用等了，我们直接进去看看。”
三人穿过厅堂，走到那长廊之中。
烛火摇曳，光线昏暗，拉长的人影交错投在四周墙壁之上，四周一如前几次到这儿那般死寂。
长廊尽头，十数扇木门分列两侧，每一扇都紧紧关闭。
“龙将，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莫羡举起手中画卷，高声道。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之中回荡萦绕，直至消散，却无人应答。
莫羡抽了抽鼻子，忽然觉得鼻尖之上飘过一股熟悉的味道，等他反应过来是何气味之时，后背忽地窜起一股寒意。
那是血的味道。
“莫羡，小心些。”
琉璃前迈一步，双手滑向腰间，寒光一闪，辰月双刺被她握入手中。
她本就是辰武境界的高手，自然察觉出此处有些不对劲。
钟灵毓就算心再大，此时也知道事情似乎脱离了他们的预想。她屏息凝神，周身辰力微荡，鬓角发丝随之扬起。
莫羡闭上眼睛，鼻翼不停抽动，循着空气中寡淡的血腥味一步一步向前弹去，最终停在一扇木门之前。
不是别处，正是先前三人同龙将分别的午间。
莫羡同身旁二人对视，沉默片刻，抬掌猛地推开面前木门。
“啪。”
一声若不可闻的轻响。
下一刻，青光从莫羡胸口黑石迸射而出。
时间在这一瞬定格。
好似忽然落入深水之中，莫羡耳畔响起混沌不清的声音，他定睛朝屋中看去，瞳孔忽地缩起。
三根拇指粗细的长刺，好似泥水之中游行的细蟒，在空中一点一点挪向莫羡面门。
可长刺不是细蟒，空气也不是泥水，一切只是因为莫羡胸口黑石。
再有眨眼功夫，长刺便会穿颅而过。
几乎来不及多想，莫羡双手拔刀而出，振臂挥斩。
电光火石之间。
火星迸射，金属碰撞响起刺耳蜂鸣，时间再次流转，三根长刺弹向打开的木门，“噗”地一声深深嵌入三寸有余。
钟灵毓瞪大眼睛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眼中满是诧异。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可方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突然，饶是以小狐狸的本事，也什么都没有看清。
莫羡的速度，竟然有这么快吗？
但很快，她的视线便被屋中情状吸引了过去。
等钟灵毓看清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忽地掩住嘴巴，脸色转瞬变得煞白。
其余两人脸上表情，也不甚轻松。
只见子间地板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切痕，墙壁上所挂书画早已七零八落，散乱一地，仿佛有卷携剑气的狂风袭过一般。
屋子正中，一人倚靠墙壁，低头箕坐。
他戴着惨白的面具，膝盖以下本该是小腿的地方，两柄尖刺寒光闪烁。
是龙将。
他一直在这间屋子中，却没有回应莫羡在长廊之上的喊话。
他大概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龙将心口，插着一柄雪亮尖刺。殷红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袍，伤口似乎已经干涸凝固，再无血液淌出
。
在他身前，摆着三柄硕大机弩，几根银线连在扳机和屋子木门之间。
方才的长刺，应该就是莫羡打开大门触动机关之后，从弩箭之中攒射而出的。
面前惨状，让屋中陷入短暂的沉寂。
“龙将……死了？”钟灵毓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坐在屋中之人。
莫羡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到龙将身前，手指探到他脖颈之上，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死透了，身子已经有些僵硬。怕是我们才走不久，就遭毒手了。”
“我们刚走就……谁会对龙将动手呢？”
“琉璃，你能不能看出动手之人，修为如何？”
琉璃看向龙将胸口那柄尖刺，略作思索，开口说道：“应该不是你们太曦修行者所为。尖刺没入不深，角度有些偏移，手法老练，但力度不足。”
“不是修行者？”莫羡皱了周眉头，心中疑窦丛生。
他抬手抚过龙将脸上那块惨白面具，轻轻用力，将它缓缓摘下。
出乎他的意料，那张面具之下，竟是一张颇为年轻的面庞。
“龙将原来这么年轻吗？”钟灵毓有些吃惊。
莫羡注视着那张惨白的面孔，眼中忽有精光闪过，起身后退几步，仔细打量着倚坐墙边的龙将，接着再次伏身握住他膝盖连接的尖刺，左右扭晃着。
“你干嘛呢？”钟灵毓瞧见莫羡有些莫名的举动，一时不知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莫羡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才开口：“这人，不是龙将。”
“不是龙将？你怎么知道？”
“摘下面具时候，我便与你所想一样。龙将若真是如他所言，二十年前便在九华山做镖队生意，如今至少也该过了不惑之年。这张脸，怎么说也太年轻了些。”莫羡指了指手边，龙将膝盖上连接的尖刺，“你再看这儿。”
钟灵毓和琉璃望向莫羡所指地方，只见那膝盖与尖刺链接之处，隐隐有血水淌出。
“这个人断掉的小腿，恐怕不超过三个月，只是扭动关节便会有血水淌出。如此情况，不要说像龙将那样行走自如，就是完完整整不哆嗦地说出一句囫囵话，恐怕都是难事。”
“你是说……”以小狐狸的脑筋，此时也已经明白莫羡想要说什么了。
“没错，龙将还没有死。”莫羡点了点头，“确实有人要杀他，可死的只是只替死鬼。”
“啪啪。”
寂静物种，忽有掌声响起。
莫羡猛地回头，只见午间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人。
她身着长裙，面覆黑纱，身段一如既往的袅娜。
不是别人，正是龙将身旁服侍的那黑裙女子。
“莫公子果然机敏过人。”她轻轻鼓掌，开口道，“不错，确如公子所言，龙将现在暂时无恙。”
“他人在哪里？”莫羡微微眯起眼睛。
“此中发生了些意外，龙将暂时不会露面了。涉及性命，还请公子理解。”黑裙女子微微躬身，行礼道，“公子手中那幅观云图，就暂且先留在你那儿。待时候合适，龙将自会登门上访，同公子做完这笔生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