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随我去天都
青岚山，墨梅寺。
高大的伐折罗像映着摇曳的长明灯火，那张狰狞的面孔随着投下的阴影明明灭灭，须发皆张，目眦欲裂，好似真的活过来一般。
有老者拄杖立于像前，双目微闭，拉长的身影投映在石砖之上，摇摇晃晃。
夜里的青岚山本该寂静，可此刻寺外却是有隐隐约约的笑语欢声传来，在空旷的穹顶回荡。
“咚。”
一声如雷闷响。
仿佛有巨鼎从天而降，大地似乎也随着一颤。
殿顶红木一阵吱呀作响，有灰尘簌簌落下，长明灯忽地灭了一盏。
“你就不能轻一点？”老者张开双眼，忍不住皱眉。
“老子爱怎么着怎么着，用的着你管。”
寺门被人一脚踹开，有人昂首迈过门槛。那来人虽身形有些佝偻，却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寺中老者也并未与他还嘴斗气，只是摇摇头，轻轻抬手。
熄灭的长明灯倏忽燃起，被踹开的寺门缓缓合上。
“景焕章呢。”来人走至老者面前，高声道。
“那老头儿怕是在大角峰见故人，片刻便至。”
敢在青岚山直呼青岚门主名讳，甚至称名震天下的无量圣人为“老头儿”。
除了青岚融工，还能有谁？
寺中两人，正是看守石窟的伏虎斧祝老，以及久居墨梅寺少有外出的黄融工。
“呸，我看他是知道自己徒弟干了什么事儿，怕老夫找他麻烦，缩在那养元殿不敢出来了。”祝老冷哼一声，寺中门窗紧闭，却有风骤起。
“怕谁也不能怕你啊，老虾米。”
有温醇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却看不到人影在何处。
“神神叨叨，出来。”
“这不就来了，急什么。”
只见伐折罗像后，一白发长须的老人缓缓踱步而出，脸上慈蔼笑容好似四月春风。
青岚门门主，景焕章。
“见过那人了？”黄融工开口。
“见过了。还是当年那般，看着就来气。”景焕章抚着长须，苦笑道。
“还是为了你那宝贝徒弟？”黄融工眯起眼，“你这老头儿，当真给了他不少好东西。三月之前不过炼体，三月之后一刀花开落，二刀断水流，倒是连那剑令状都敢在云台立下，更是碎了玄天石，拔了祖刃。要说你没在背后使点劲儿，怕是鬼都不信。”
“鬼都不信？那七道鬼早就跟他宝贝徒弟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了，他怎么不信，他信得很。”祝老冷哼一声，“若不是那不人不鬼的东西借了那小子薄天冥火，化形引我分心，你徒弟恐怕早就被我一斧子砍成肉泥了。”
“堂堂星君，连个辰行的娃娃都看不住，还好意思说出口。”景焕章笑道，“要是换我，早就找条地缝钻进去了。寻不着也不怕，拿你那伏虎斧劈开一条也不是不行。”
“景焕章，别给我岔话头。青岚弟子串通石窟恶徒，联络同门硬闯石林，私自逃窜，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等荒唐事。今日若不是我看你面子，早就一斧子抡下去，他莫羡就是有九条命也逃不出去。这事儿，你得给我个交代。”
“你想要什么交代？”景焕章不气不恼，依旧面带笑意。
“什么交代？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总该说清楚吧。”
“这事儿，我还真是不知情。”景焕章摇了摇头，“崇山是我的弟子，若是我要莫羡从石窟出来，不过一句话的事，何必闹得满山风雨。再说那七道鬼，我当
年若不是本事不够，定让他尸骨不存，现在怎会允许莫羡同他有些许交集？”
“你放屁！”祝老眼一瞪，火气腾地冒了上来。
“就是放屁，也是放的真屁。”景焕章抚须大笑。
祝老一跺脚，殿中一声震耳虎啸，有吊睛白额斑斓猛虎从身后蓦地浮现。
“还是停手吧。”一直未开口的黄融工忽然说道。
“老黄，你怎的还跟这老头儿站一边？”
“我只是怕待会儿你被打的满地找牙，还得送你去悬壶坊，麻烦。”
“你！”
祝老脸憋的涨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才闷哼一声，收起周身辰力，叉手而立，脸黑的像块铁。
“这次万国会，你当真打算让那小子过去？”黄融工不再理会祝老，转头看向身前景焕章。
“他不是在山上坐不住，爱四处乱逛，这次就让他逛个够好了。”
“据我所知，太曦现在可没那么太平。”
“何妨，青岚弟子，就是要平天下不平之事。”
黄融工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反正是你的徒弟，你心里最清楚。不过那小子，当真有些意思。”
“那可不，比起那姓钟的只强不差。”祝老在一旁忿忿道。
“本事没多少，惹事倒是在行。”景焕章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年没少替他收拾烂摊子，明里暗里多少有些偏袒。怕是门内那群娃娃们，早就心有不满，却也不好明说。”
“你既然故意如此，现在就别装好人了。”黄融工面无表情。
景焕章脸上笑意不减，却并未再出声。
“是啊，我是故意的。”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他本就该独自一人，少些交情，也好。”
黄融工皱了皱眉头：“你是门主，行事我不多过问。只求你自己，问心无愧。”
祝老挠了挠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是忍不住：“你们两个老东西在这打哑谜呢？叽里咕噜半天，连句明白话都不会说，听得我头大。不听了不听了，还是石林呆着自在。”
说完，他脚踩石面，飞身穿过殿中，寺门再次被他一脚踹开。
只不过这一次，那扇有些老旧的木门没能抗住，随着他的身形一同飞向了寺外，“咣当”一声摔在数丈之外。
“来一次，拆一次。”黄融工皱眉。
“从前就是，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景焕章笑道。
黄融工看了看他，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径自走向伐折罗像后，片刻之后，便是连脚步声也为不可闻。
于是偌大寺中，只剩下长须老者，独立像前。
不知是不是寺中灯火有些熹微。
那摇曳火光下，老者的面庞，竟与面前高大的伐折罗像，相差无几。
---------------------------------------------------------------------------
“那黑刺李琴酒，当真有些味道。只是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你酿的罗浮春，够劲。”
一条飞瀑从天而降，摔落黑石之上，荡起阵阵水雾。
樱花树下，少年少女并排而坐，面前潭水摇摇晃晃，皎洁月光碎成一潭琉璃。
“毕竟是安筎的酒，初尝总会有些喝不惯吧。”
陆颉之随手捻起石块，投入潭水之中，随即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石块溅起小小水花，阵阵涟漪
散开。
“这地方，我待了太多年，如今再看，还是看不厌。”莫羡抬头，借着月光看那一树樱花，似是想到了什么，“说起来，今晚怎么不见琉璃？”
“听颖月师姐说，琉璃在悬壶坊疗伤之后，便直接回了凇香阁。恐怕她也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吧。”
“应该是吧。”莫羡背靠树干，点了点头，“说起来，还真是该当面谢谢她。等明日收拾齐整了，去凇香阁一趟好了。”
“你倒是很在乎她嘛。”
陆颉之捡起手边木枝，在地上划拉着，表情有些古怪。
“那是自然，毕竟也算我的半个老师。这三月要是没有她，恐怕我也使不出这两刀。今日在石窟前，也是要舍命送我出去。”莫羡伸了个懒腰，“说起来，我真的是何德何能，犯得着她费这么大力气。净辰仙域，应该真的很远吧。”
“哦。”
陆颉之收拢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闷声道。
“你怎么了。”莫羡似乎察觉有些不对，却也说不出到底有什么问题。
“没怎么。”
“那好吧。”
陆颉之抿了抿嘴唇，忽地起身：“说起来，你还没见过我用剑吧。”
“见过啊，怎么没见过。那日在古剑场一步辰行，青岚弟子哪个没看到。”
“那云台之上，你总没见过吧。”
“这……倒还真是。”莫羡挠了挠头。
“单说对练，现在我可不输于你。”陆颉之低头看向莫羡，眼神里满是倔强。
“哦？”莫羡先是一愣，接着挑眉笑道，“这我还真要讨教一下了。只是可惜此处无剑可用……”
“用不着。”
陆颉之脚尖轻挑，半截樱枝握入手中，不等莫羡开口，便手腕轻转，径自刺来。
莫羡双手撑地，一个鹞子翻身，躲过这一招。
陆颉之一招不中，脚尖轻点草地，裙裾翻飞，手中樱枝再次扫来，又被莫羡闪身躲过。
月色玲珑，水雾弥漫。
头顶樱瓣四散飘落，脚畔长草随风摇曳。
少女青丝飞舞，脚步轻盈，长裙似绽开百合，袖袍如翩翩蝶翅。
莫羡看着面前手握樱枝的女孩。
看着那在月光下似星辰般闪烁的眸子，看着那因为气恼而微微撅起的嘴唇。
他忽然觉得，如果时间定格在此刻，似乎再好不过。
于是那本该躲闪的身形，就这么呆立在原地。
陆颉之挺身送出手中樱枝，本该被莫羡躲过，却直直地撞上他的胸膛。
“啪”。
樱枝断作两截，陆颉之抬头，看到少年有些失神的眼睛。
于是本有些气恼的她，忽地愣住了。
“你……你怎么不躲开啊？”她看着男孩被戳红的胸口，有些不知所措，“先说好啊，我可不是故意的，这一招本来……”
“陆公子，一月之后，随我一起去天都吧。听说那儿的酒，与淮岚很是不同。”
莫羡忽然开口。
“天都？”陆颉之一怔，抿嘴思量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师傅说我初破辰行，根基不稳，要我过几日随他修行。怕是没时间再去天都了。”
“是吗。可惜了。”
“嗯。”
陆颉之抬手轻轻拂去莫羡胸口木屑，低头不再言语。
两人就这么站在潭边，沉默不言。
只有飞花瀑依旧轰鸣阵阵，一如千百年前，不知疲倦。
（本章完）
高大的伐折罗像映着摇曳的长明灯火，那张狰狞的面孔随着投下的阴影明明灭灭，须发皆张，目眦欲裂，好似真的活过来一般。
有老者拄杖立于像前，双目微闭，拉长的身影投映在石砖之上，摇摇晃晃。
夜里的青岚山本该寂静，可此刻寺外却是有隐隐约约的笑语欢声传来，在空旷的穹顶回荡。
“咚。”
一声如雷闷响。
仿佛有巨鼎从天而降，大地似乎也随着一颤。
殿顶红木一阵吱呀作响，有灰尘簌簌落下，长明灯忽地灭了一盏。
“你就不能轻一点？”老者张开双眼，忍不住皱眉。
“老子爱怎么着怎么着，用的着你管。”
寺门被人一脚踹开，有人昂首迈过门槛。那来人虽身形有些佝偻，却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寺中老者也并未与他还嘴斗气，只是摇摇头，轻轻抬手。
熄灭的长明灯倏忽燃起，被踹开的寺门缓缓合上。
“景焕章呢。”来人走至老者面前，高声道。
“那老头儿怕是在大角峰见故人，片刻便至。”
敢在青岚山直呼青岚门主名讳，甚至称名震天下的无量圣人为“老头儿”。
除了青岚融工，还能有谁？
寺中两人，正是看守石窟的伏虎斧祝老，以及久居墨梅寺少有外出的黄融工。
“呸，我看他是知道自己徒弟干了什么事儿，怕老夫找他麻烦，缩在那养元殿不敢出来了。”祝老冷哼一声，寺中门窗紧闭，却有风骤起。
“怕谁也不能怕你啊，老虾米。”
有温醇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却看不到人影在何处。
“神神叨叨，出来。”
“这不就来了，急什么。”
只见伐折罗像后，一白发长须的老人缓缓踱步而出，脸上慈蔼笑容好似四月春风。
青岚门门主，景焕章。
“见过那人了？”黄融工开口。
“见过了。还是当年那般，看着就来气。”景焕章抚着长须，苦笑道。
“还是为了你那宝贝徒弟？”黄融工眯起眼，“你这老头儿，当真给了他不少好东西。三月之前不过炼体，三月之后一刀花开落，二刀断水流，倒是连那剑令状都敢在云台立下，更是碎了玄天石，拔了祖刃。要说你没在背后使点劲儿，怕是鬼都不信。”
“鬼都不信？那七道鬼早就跟他宝贝徒弟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了，他怎么不信，他信得很。”祝老冷哼一声，“若不是那不人不鬼的东西借了那小子薄天冥火，化形引我分心，你徒弟恐怕早就被我一斧子砍成肉泥了。”
“堂堂星君，连个辰行的娃娃都看不住，还好意思说出口。”景焕章笑道，“要是换我，早就找条地缝钻进去了。寻不着也不怕，拿你那伏虎斧劈开一条也不是不行。”
“景焕章，别给我岔话头。青岚弟子串通石窟恶徒，联络同门硬闯石林，私自逃窜，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等荒唐事。今日若不是我看你面子，早就一斧子抡下去，他莫羡就是有九条命也逃不出去。这事儿，你得给我个交代。”
“你想要什么交代？”景焕章不气不恼，依旧面带笑意。
“什么交代？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总该说清楚吧。”
“这事儿，我还真是不知情。”景焕章摇了摇头，“崇山是我的弟子，若是我要莫羡从石窟出来，不过一句话的事，何必闹得满山风雨。再说那七道鬼，我当
年若不是本事不够，定让他尸骨不存，现在怎会允许莫羡同他有些许交集？”
“你放屁！”祝老眼一瞪，火气腾地冒了上来。
“就是放屁，也是放的真屁。”景焕章抚须大笑。
祝老一跺脚，殿中一声震耳虎啸，有吊睛白额斑斓猛虎从身后蓦地浮现。
“还是停手吧。”一直未开口的黄融工忽然说道。
“老黄，你怎的还跟这老头儿站一边？”
“我只是怕待会儿你被打的满地找牙，还得送你去悬壶坊，麻烦。”
“你！”
祝老脸憋的涨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才闷哼一声，收起周身辰力，叉手而立，脸黑的像块铁。
“这次万国会，你当真打算让那小子过去？”黄融工不再理会祝老，转头看向身前景焕章。
“他不是在山上坐不住，爱四处乱逛，这次就让他逛个够好了。”
“据我所知，太曦现在可没那么太平。”
“何妨，青岚弟子，就是要平天下不平之事。”
黄融工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反正是你的徒弟，你心里最清楚。不过那小子，当真有些意思。”
“那可不，比起那姓钟的只强不差。”祝老在一旁忿忿道。
“本事没多少，惹事倒是在行。”景焕章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年没少替他收拾烂摊子，明里暗里多少有些偏袒。怕是门内那群娃娃们，早就心有不满，却也不好明说。”
“你既然故意如此，现在就别装好人了。”黄融工面无表情。
景焕章脸上笑意不减，却并未再出声。
“是啊，我是故意的。”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他本就该独自一人，少些交情，也好。”
黄融工皱了皱眉头：“你是门主，行事我不多过问。只求你自己，问心无愧。”
祝老挠了挠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是忍不住：“你们两个老东西在这打哑谜呢？叽里咕噜半天，连句明白话都不会说，听得我头大。不听了不听了，还是石林呆着自在。”
说完，他脚踩石面，飞身穿过殿中，寺门再次被他一脚踹开。
只不过这一次，那扇有些老旧的木门没能抗住，随着他的身形一同飞向了寺外，“咣当”一声摔在数丈之外。
“来一次，拆一次。”黄融工皱眉。
“从前就是，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景焕章笑道。
黄融工看了看他，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径自走向伐折罗像后，片刻之后，便是连脚步声也为不可闻。
于是偌大寺中，只剩下长须老者，独立像前。
不知是不是寺中灯火有些熹微。
那摇曳火光下，老者的面庞，竟与面前高大的伐折罗像，相差无几。
---------------------------------------------------------------------------
“那黑刺李琴酒，当真有些味道。只是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你酿的罗浮春，够劲。”
一条飞瀑从天而降，摔落黑石之上，荡起阵阵水雾。
樱花树下，少年少女并排而坐，面前潭水摇摇晃晃，皎洁月光碎成一潭琉璃。
“毕竟是安筎的酒，初尝总会有些喝不惯吧。”
陆颉之随手捻起石块，投入潭水之中，随即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石块溅起小小水花，阵阵涟漪
散开。
“这地方，我待了太多年，如今再看，还是看不厌。”莫羡抬头，借着月光看那一树樱花，似是想到了什么，“说起来，今晚怎么不见琉璃？”
“听颖月师姐说，琉璃在悬壶坊疗伤之后，便直接回了凇香阁。恐怕她也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吧。”
“应该是吧。”莫羡背靠树干，点了点头，“说起来，还真是该当面谢谢她。等明日收拾齐整了，去凇香阁一趟好了。”
“你倒是很在乎她嘛。”
陆颉之捡起手边木枝，在地上划拉着，表情有些古怪。
“那是自然，毕竟也算我的半个老师。这三月要是没有她，恐怕我也使不出这两刀。今日在石窟前，也是要舍命送我出去。”莫羡伸了个懒腰，“说起来，我真的是何德何能，犯得着她费这么大力气。净辰仙域，应该真的很远吧。”
“哦。”
陆颉之收拢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闷声道。
“你怎么了。”莫羡似乎察觉有些不对，却也说不出到底有什么问题。
“没怎么。”
“那好吧。”
陆颉之抿了抿嘴唇，忽地起身：“说起来，你还没见过我用剑吧。”
“见过啊，怎么没见过。那日在古剑场一步辰行，青岚弟子哪个没看到。”
“那云台之上，你总没见过吧。”
“这……倒还真是。”莫羡挠了挠头。
“单说对练，现在我可不输于你。”陆颉之低头看向莫羡，眼神里满是倔强。
“哦？”莫羡先是一愣，接着挑眉笑道，“这我还真要讨教一下了。只是可惜此处无剑可用……”
“用不着。”
陆颉之脚尖轻挑，半截樱枝握入手中，不等莫羡开口，便手腕轻转，径自刺来。
莫羡双手撑地，一个鹞子翻身，躲过这一招。
陆颉之一招不中，脚尖轻点草地，裙裾翻飞，手中樱枝再次扫来，又被莫羡闪身躲过。
月色玲珑，水雾弥漫。
头顶樱瓣四散飘落，脚畔长草随风摇曳。
少女青丝飞舞，脚步轻盈，长裙似绽开百合，袖袍如翩翩蝶翅。
莫羡看着面前手握樱枝的女孩。
看着那在月光下似星辰般闪烁的眸子，看着那因为气恼而微微撅起的嘴唇。
他忽然觉得，如果时间定格在此刻，似乎再好不过。
于是那本该躲闪的身形，就这么呆立在原地。
陆颉之挺身送出手中樱枝，本该被莫羡躲过，却直直地撞上他的胸膛。
“啪”。
樱枝断作两截，陆颉之抬头，看到少年有些失神的眼睛。
于是本有些气恼的她，忽地愣住了。
“你……你怎么不躲开啊？”她看着男孩被戳红的胸口，有些不知所措，“先说好啊，我可不是故意的，这一招本来……”
“陆公子，一月之后，随我一起去天都吧。听说那儿的酒，与淮岚很是不同。”
莫羡忽然开口。
“天都？”陆颉之一怔，抿嘴思量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师傅说我初破辰行，根基不稳，要我过几日随他修行。怕是没时间再去天都了。”
“是吗。可惜了。”
“嗯。”
陆颉之抬手轻轻拂去莫羡胸口木屑，低头不再言语。
两人就这么站在潭边，沉默不言。
只有飞花瀑依旧轰鸣阵阵，一如千百年前，不知疲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