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了结
沙石随劲风四散，尘土飞扬之中，握刀的少年缓缓直起身子，看向那柄玄天石中飞出的雪白长刀。
那是如初雪过后的大雪坪一般的白，纯粹到看不见一丝杂色。偏偏这纯粹的白色，却厚重的让人不敢直视。
刀刃泛起的冷冷寒光，仿佛隔着空气都能割破他的眼睛。
莫羡转动手腕，一黑一白两把长刀缓缓划出弧线，最终一左一右停在身侧。
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这就是那本刀谱里一直缺少的东西。
为何明明已经按照刀谱练习千百次，却总是心有缺憾，哪怕强如黄融工，都无法看出其中蹊跷。
莫羡曾经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那日石窟之中，七道鬼在自己耳畔说出那六个字。
“祖刃，不止一把。”
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难怪自己总觉得那两刀虽气势足绝，却像是缺了轮子的飞驰马车，稍有不慎便会车毁人亡。莫羡并不知该去和寻找其余祖刃，却又因机缘巧得。
如今缺的那块拼图，终于凑齐。
半空之中，崇山看着那一地漆黑碎石，和莫羡手中那柄莫名飞出的长刀，饶是星君境界早已“喜怒形于色而不留于心”，此刻也是双目圆睁，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更不要提那些围观的青岚弟子，早就一个个瞠目结舌，呆立原地。
“小……小师叔，把玄天石劈……劈开了……”
“不对，是那柄刀……那柄刀从玄天石里飞出来的，我看到了！”
“这不可能，老祖都劈不开的玄天石，怎么可能就这么炸了……我不信，我不信……”
云台之上，今何夕仰面坐倒在地上，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想让自己镇定。
可那已经握不起剑的手掌，却颤抖得厉害。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已经被自己打倒了，他已经被雷龙击中，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今何夕用力闭上眼睛，再缓缓张开。
冥火中走出的少年，依旧站在那儿，牢牢地盯着他。
就像是猎手盯着猎物。
看台上，今何年见场中如此变故，虽不知究竟为何，却也明白事情已经逐渐失控。他看向身旁老者，希望请求这位在自己眼里“无所不能”的枯木老人再次出手相助。
可他刚要窜出嘴边的话，却生生卡在了喉头。
从他记事起，枯木老人便已伴在自己身侧，如今已有十多年之久，他多少知晓一些老人的脾性。平日里莫要说皱眉，便是天塌了下来，今何年都毫不怀疑面前老者都能面色如常，应付自如。
可现在他身旁的老人，却汗似雨下，面如纸色。
“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老者不住地喃喃自语，嘴唇颤抖。
今何年颓然坐回椅中，心情骤然跌入低谷。他望向远处云海，似乎有谁正站在那里。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说连这种事情，你都能算到吗？
擂台上，那团熊熊燃烧的薄天冥火一点一点熄灭，每一簇火苗都像是被漩涡裹挟一般，旋转着飞向莫羡身上，转瞬消失。
等到最后一点黑焰也消失在莫羡身体之中，他终于动了。
“一刀，花开落。”
黑白两柄长刀缓缓划破空气，交相轮转。
仿佛有水滴点落清潭之上，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从莫羡身上向外扩散而去。
在云台之上飞速旋转的数十柄古剑，触及这涟漪之时，仿佛被看不见的绳索生生拉住，竟一点一点放慢了速度，直到悬停在原地。
每一柄古剑都在剧烈地颤抖，剑身发出刺耳的蜂鸣，像是在嘶鸣呐喊，挣扎着对抗什么。
可莫羡并不在意这些。
他只觉得手中长刀挥舞从未像这般畅快，明明才刚刚拿到那柄雪白祖刃，却熟悉的像是已经相识了很久很久的老朋友。
黑白交织，一刀又一刀，那简单的横劈竖砍斜里挑，在他手中重新排列组合，化成连绵不断的汹涌巨浪，一浪更比一浪声势浩大。
今何夕惶恐地手脚并用，往后挪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这那条浩荡刀锋逼近。
豆大的汗珠从他脸庞不停冒出，他惶恐地扫视四周，却发现根本没有人能在此时帮了自己。
“今何夕。”
有人冷冷开口，叫出他的名字。
一阵寒意沿着今何夕的脊背蹿升，他慌不择路地抓起脚边长剑，指向身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莫羡，惊恐地嘶吼：“你……你别过来！你滚开，滚开！你这贱种，野狗……”
“没错，我是贱种，我不过是师傅捡来的野狗，我不是你，也不像你。”
莫羡的声音愈发冰冷。漆黑的冥火从他手上双刀窜出，蛇蟒般攀附上他的四肢躯干，将莫羡包裹，化成一具燃烧着的硕大骷髅。
骷髅挥舞长刀，黑焰冲天而起，仿佛恶鬼修罗从九幽冥府之中缓缓爬出。
今何夕举起的长剑颤抖着，他伸腿向后不停挪动，却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刺痛。他扭头，发现身后已是大执事布下的剑阵。
他已经再无可退之路。
他惊慌回头，发现莫羡不知何时已经停在自己身前。
一黑一白两把长刀横在莫羡身前，仿佛野兽露出的獠牙。冥火凝成的骷髅燃烧着，黑洞洞的眼眶直视着瘫坐在地的今何夕，似乎连他的魂灵都要吸走。
“你出身高贵，你是今家少爷，太液少将军，你想要的东西没人抢得走，你生来就踩在别人头上。”
莫羡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瞳眸之中，漆黑如墨。
今何夕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如此的恐惧。
那种仿佛直击灵魂的，攫取住五脏六腑的恐惧。
他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头往向半空中的大执事，用喑哑的声音吼道：“大执事，我认……”
但他的话忽然止住了。
漆黑嶙峋的手掌，扼住了他的喉咙
，让他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所以，少将军，你这颗脑袋，能比野狗的沉几分？”
莫羡看着身前筛糠似颤抖的今何夕，眼神中却毫无怜悯。
因果报应，不过如此。
黑色的骷髅挥动干枯的臂膀，眼眶之中紫烟喷薄而出。
“二刀，断水流。”
一黑一白两把长刀划破空气，滚滚热浪自刀下汹涌而出，冥火化作磅礴巨浪，扑向被冥火扼住的今家少爷。
“停手！”看台之上，今何年终是忍不住神色大变，失声喊道。
半空之中，崇山面色铁青，手中戒尺却纹丝不动。
没人能破了青岚门的规矩。
剑令状既下，除非认输，不死不休。
焰浪在今何夕的瞳孔中不断放大，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面如死灰。
一声轻灵的钟磬鸣响，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
莫羡神色骤变，手中长刀再次挥出，刀下冥火更盛几分。
可仿佛一场甘霖洒落，烧不尽的薄天冥火，竟在那钟磬之声下一点一点熄灭，直到连些许痕迹都未能留下。
莫羡咬了咬牙，用力将手上双刀掷向脚下石面，一黑一白两把长刀嵌入白玉石中，刀身不住地颤动。他看着自己的掌心，表情有些颓然，眼神中满是不甘。
“只差……最后一点。”他开口。
今何夕跌落在地，他茫然地睁开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台上忽地传出一阵惊呼，有人指着远处云海，像是看到了什么。
只见云海尽头，那座巍峨的大角峰上，一圈又一圈淡金色的光晕仿佛涟漪般扩散开来，翻滚的云团随着那涟漪升腾飘散，那铺盖天空的浩渺云海转眼间便被打散开来，露出山下一片苍翠。
一个小小的黑点，从大角峰顶飞向玄天石上，待近了些，人们才看清那究竟是何物。
那是一头壮硕的有些过分的青牛。
牛背上，白须老者盘腿正坐，身上青袍随风飘动。
青牛身后，留下一串七色长虹。
它就这么踏空而行，明明步子迈得很慢很慢，可不过眨眼功夫，便已经从数里之外的大角峰顶行至云台之上。
青牛气息喷吐，老者轻捋白髯。
半空中的崇山，轻轻叹了一口气，贵如青岚大执事的他，此刻竟是身落云台，朝青牛背上的老人躬身行礼。
云台四周，众青岚弟子皆是神色肃然，收剑入鞘，抱拳鞠躬，满面虔诚。
看台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来自大陆的贵人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震惊之色。
几乎不约而同地，所有人都从座上起身，看台数百观者，齐齐向牛背上的老者行礼。
而那老人似乎并未看到这一切，只是面带慈祥笑意，轻轻拍着身下青牛的硕大牛角，开口道：“你看你个老东西，怕什么。”
可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因为他的名字叫做景焕章。
（本章完）
那是如初雪过后的大雪坪一般的白，纯粹到看不见一丝杂色。偏偏这纯粹的白色，却厚重的让人不敢直视。
刀刃泛起的冷冷寒光，仿佛隔着空气都能割破他的眼睛。
莫羡转动手腕，一黑一白两把长刀缓缓划出弧线，最终一左一右停在身侧。
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这就是那本刀谱里一直缺少的东西。
为何明明已经按照刀谱练习千百次，却总是心有缺憾，哪怕强如黄融工，都无法看出其中蹊跷。
莫羡曾经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那日石窟之中，七道鬼在自己耳畔说出那六个字。
“祖刃，不止一把。”
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难怪自己总觉得那两刀虽气势足绝，却像是缺了轮子的飞驰马车，稍有不慎便会车毁人亡。莫羡并不知该去和寻找其余祖刃，却又因机缘巧得。
如今缺的那块拼图，终于凑齐。
半空之中，崇山看着那一地漆黑碎石，和莫羡手中那柄莫名飞出的长刀，饶是星君境界早已“喜怒形于色而不留于心”，此刻也是双目圆睁，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更不要提那些围观的青岚弟子，早就一个个瞠目结舌，呆立原地。
“小……小师叔，把玄天石劈……劈开了……”
“不对，是那柄刀……那柄刀从玄天石里飞出来的，我看到了！”
“这不可能，老祖都劈不开的玄天石，怎么可能就这么炸了……我不信，我不信……”
云台之上，今何夕仰面坐倒在地上，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想让自己镇定。
可那已经握不起剑的手掌，却颤抖得厉害。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已经被自己打倒了，他已经被雷龙击中，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今何夕用力闭上眼睛，再缓缓张开。
冥火中走出的少年，依旧站在那儿，牢牢地盯着他。
就像是猎手盯着猎物。
看台上，今何年见场中如此变故，虽不知究竟为何，却也明白事情已经逐渐失控。他看向身旁老者，希望请求这位在自己眼里“无所不能”的枯木老人再次出手相助。
可他刚要窜出嘴边的话，却生生卡在了喉头。
从他记事起，枯木老人便已伴在自己身侧，如今已有十多年之久，他多少知晓一些老人的脾性。平日里莫要说皱眉，便是天塌了下来，今何年都毫不怀疑面前老者都能面色如常，应付自如。
可现在他身旁的老人，却汗似雨下，面如纸色。
“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老者不住地喃喃自语，嘴唇颤抖。
今何年颓然坐回椅中，心情骤然跌入低谷。他望向远处云海，似乎有谁正站在那里。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说连这种事情，你都能算到吗？
擂台上，那团熊熊燃烧的薄天冥火一点一点熄灭，每一簇火苗都像是被漩涡裹挟一般，旋转着飞向莫羡身上，转瞬消失。
等到最后一点黑焰也消失在莫羡身体之中，他终于动了。
“一刀，花开落。”
黑白两柄长刀缓缓划破空气，交相轮转。
仿佛有水滴点落清潭之上，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从莫羡身上向外扩散而去。
在云台之上飞速旋转的数十柄古剑，触及这涟漪之时，仿佛被看不见的绳索生生拉住，竟一点一点放慢了速度，直到悬停在原地。
每一柄古剑都在剧烈地颤抖，剑身发出刺耳的蜂鸣，像是在嘶鸣呐喊，挣扎着对抗什么。
可莫羡并不在意这些。
他只觉得手中长刀挥舞从未像这般畅快，明明才刚刚拿到那柄雪白祖刃，却熟悉的像是已经相识了很久很久的老朋友。
黑白交织，一刀又一刀，那简单的横劈竖砍斜里挑，在他手中重新排列组合，化成连绵不断的汹涌巨浪，一浪更比一浪声势浩大。
今何夕惶恐地手脚并用，往后挪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这那条浩荡刀锋逼近。
豆大的汗珠从他脸庞不停冒出，他惶恐地扫视四周，却发现根本没有人能在此时帮了自己。
“今何夕。”
有人冷冷开口，叫出他的名字。
一阵寒意沿着今何夕的脊背蹿升，他慌不择路地抓起脚边长剑，指向身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莫羡，惊恐地嘶吼：“你……你别过来！你滚开，滚开！你这贱种，野狗……”
“没错，我是贱种，我不过是师傅捡来的野狗，我不是你，也不像你。”
莫羡的声音愈发冰冷。漆黑的冥火从他手上双刀窜出，蛇蟒般攀附上他的四肢躯干，将莫羡包裹，化成一具燃烧着的硕大骷髅。
骷髅挥舞长刀，黑焰冲天而起，仿佛恶鬼修罗从九幽冥府之中缓缓爬出。
今何夕举起的长剑颤抖着，他伸腿向后不停挪动，却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刺痛。他扭头，发现身后已是大执事布下的剑阵。
他已经再无可退之路。
他惊慌回头，发现莫羡不知何时已经停在自己身前。
一黑一白两把长刀横在莫羡身前，仿佛野兽露出的獠牙。冥火凝成的骷髅燃烧着，黑洞洞的眼眶直视着瘫坐在地的今何夕，似乎连他的魂灵都要吸走。
“你出身高贵，你是今家少爷，太液少将军，你想要的东西没人抢得走，你生来就踩在别人头上。”
莫羡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瞳眸之中，漆黑如墨。
今何夕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如此的恐惧。
那种仿佛直击灵魂的，攫取住五脏六腑的恐惧。
他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头往向半空中的大执事，用喑哑的声音吼道：“大执事，我认……”
但他的话忽然止住了。
漆黑嶙峋的手掌，扼住了他的喉咙
，让他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所以，少将军，你这颗脑袋，能比野狗的沉几分？”
莫羡看着身前筛糠似颤抖的今何夕，眼神中却毫无怜悯。
因果报应，不过如此。
黑色的骷髅挥动干枯的臂膀，眼眶之中紫烟喷薄而出。
“二刀，断水流。”
一黑一白两把长刀划破空气，滚滚热浪自刀下汹涌而出，冥火化作磅礴巨浪，扑向被冥火扼住的今家少爷。
“停手！”看台之上，今何年终是忍不住神色大变，失声喊道。
半空之中，崇山面色铁青，手中戒尺却纹丝不动。
没人能破了青岚门的规矩。
剑令状既下，除非认输，不死不休。
焰浪在今何夕的瞳孔中不断放大，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面如死灰。
一声轻灵的钟磬鸣响，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
莫羡神色骤变，手中长刀再次挥出，刀下冥火更盛几分。
可仿佛一场甘霖洒落，烧不尽的薄天冥火，竟在那钟磬之声下一点一点熄灭，直到连些许痕迹都未能留下。
莫羡咬了咬牙，用力将手上双刀掷向脚下石面，一黑一白两把长刀嵌入白玉石中，刀身不住地颤动。他看着自己的掌心，表情有些颓然，眼神中满是不甘。
“只差……最后一点。”他开口。
今何夕跌落在地，他茫然地睁开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台上忽地传出一阵惊呼，有人指着远处云海，像是看到了什么。
只见云海尽头，那座巍峨的大角峰上，一圈又一圈淡金色的光晕仿佛涟漪般扩散开来，翻滚的云团随着那涟漪升腾飘散，那铺盖天空的浩渺云海转眼间便被打散开来，露出山下一片苍翠。
一个小小的黑点，从大角峰顶飞向玄天石上，待近了些，人们才看清那究竟是何物。
那是一头壮硕的有些过分的青牛。
牛背上，白须老者盘腿正坐，身上青袍随风飘动。
青牛身后，留下一串七色长虹。
它就这么踏空而行，明明步子迈得很慢很慢，可不过眨眼功夫，便已经从数里之外的大角峰顶行至云台之上。
青牛气息喷吐，老者轻捋白髯。
半空中的崇山，轻轻叹了一口气，贵如青岚大执事的他，此刻竟是身落云台，朝青牛背上的老人躬身行礼。
云台四周，众青岚弟子皆是神色肃然，收剑入鞘，抱拳鞠躬，满面虔诚。
看台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来自大陆的贵人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震惊之色。
几乎不约而同地，所有人都从座上起身，看台数百观者，齐齐向牛背上的老者行礼。
而那老人似乎并未看到这一切，只是面带慈祥笑意，轻轻拍着身下青牛的硕大牛角，开口道：“你看你个老东西，怕什么。”
可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因为他的名字叫做景焕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