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头
“认输？”
偌大云台异样沉寂。良久之后，看台上的观者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看台上逐渐传出嘈杂细语。
年轻的公子小姐自不必说，脸上或是错愕或是困惑，原本期待满满的一场比试却是以这种结局收场。就连云台两侧的青岚弟子也是面面相觑，感觉莫名其妙。
莫要说白沐然修为已是半步观星，哪怕比拼天资，这位青岚门不世出的剑道天才也是不遑多让。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白沐然是故意放弃的。
而各家的话事人们则显得沉稳的多，皆是心照不宣地闭嘴不言，偶尔有心中清明者将视线投向看台正中的今家少爷，却也不多逗留。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今何年手中的两颗锃亮狮子头，已被他捏的粉碎。
“这白沐然是什么意思？”
今何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压低声音向身边老人问道。
“借花献佛吧。”老人脸上波澜不惊，“这场陆君尧的女儿胜出，下一轮便要对上小少爷。白家少爷大概是想省些力气，顺带给小少爷个怜香惜玉的机会。”
“我明白他心中所想，可这……”今何年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变回如常神色，“我特地同他交代，莫要做得太过火。这么一来，岂不是全太曦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者看向场中抱拳鞠躬的少年，沉吟片刻，开口：“少爷，别人心中如何想，又有何紧要。”
今何年一怔，接着明白了过来，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逐渐镇定。
待我拿到想要的，我所想，便是天下人所想。
“随他去吧。”他松开手，狮子头的碎屑沿着指缝簌簌落下。
“胜者，青岚弟子陆颉之。”
大执事的声音于云台回荡，白沐然捡起长剑，再次朝陆颉之行礼，不动声色地挤了挤眼睛，转身潇洒走下擂台。
陆颉之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微动，似乎轻声说了什么。
云台上空，大执事崇山看着离开擂台的白沐然，心中忽然有了一丝警觉。
但愿是我多想了吧。
“白师弟，你这又是为何？”
“难不成你也对陆师妹动了心思？先说好啊，先来后到，排队，排队懂不。”
“这可是你最后一次试剑会啊，难不成你不打算入内门了？”
云台两侧，青岚弟子一拥而上，将白沐然围在正中，不等他开口，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发问起来。
白沐然被堵的动弹不得，苦笑一声，抬手挡开人群，“啪”地一声打开手中檀香扇：“试剑会算得什么大事，诸位师兄莫要再提。至于陆师妹，你们有胆子有本事的，大可以去试试，吃了瘪可别怪师弟没提醒过你们。”
其余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白沐然趁势从人群中走出，头也不回地离云台而去。
他不是在开玩笑。
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相比，玄天试剑会也许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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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门，石窟。
石林本就在青岚山背阴处，石窟里更是幽深昏暗，犹如冥府。
石窟深处的某个洞穴，紫黑色的火焰仿佛吐信毒蛇，沿着潮湿的岩壁攀附而上，径途有乳白色蒸汽升腾。
黑焰是来自洞穴底那个端坐着的少年。
紫色的光将整座洞窟照亮，明明双眼紧闭，可他的眼眶中却有紫色烟火摇曳闪烁。胸口那颗黑石明灭不定，空气因为高温而微微扭曲。
忽地紫光迸射，附着岩壁的黑烟漩涡般涌向莫羡身体，转瞬消散殆尽。
“还是不行吗。”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焦躁。
如果没有算错，现在大概是玄天试剑会的时候。
尽管在识海中已经练习良久，可手中无刀，莫羡也不敢肯定自己究竟能否使出那招断水流。
更何况，他现在还身在石窟之中，能否出去都是个问题。
莫羡忍不住叹了口气，指尖在脚踝轻轻敲打。
“薄天冥火？”
忽有沧桑人声回荡。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莫羡变貌失色，一跃而起，浑身肌肉忽地绷紧。
洞穴之中空空荡荡，唯有人影投映在岩壁之上，随烛光摇晃。
莫羡警惕地于四周张望，却并未找出声音源头。
“难道是错觉？”他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
“小子，走近些。”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莫羡听得真切，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意窜上头顶。他朝着人声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探去，却只是看到一堵石壁挡在面前，与石窟别处相差无二。
“谁在那。”他忍不住出声道。
“唔，没看错，看来老夫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转运了，哈哈哈哈。”
狂笑声于石窟中回荡，莫羡只觉得心惊肉跳，强忍不安，开口道：“前辈是何身份，又有何事，可否告知？”
他清楚自己现在在的是什么地方。
这是青岚门的石窟，莫羡来到这里已有十年，从师傅和师兄的只言片语里，他也能大致揣测出这里的水有多深。
“小子，打穿你面前这堵石壁，现在。”
“打穿？”莫羡一愣，下意识地回道，“我要是能打穿，还会在这儿待着？”
“笑话。身负薄天冥火，还烧不穿这薄薄岩壁？”
那人声粗糙如砂砾，听的人耳朵一阵刺痛：“拿祖刃来，不过一刀的事。”
莫羡抿了抿嘴唇，想了想还是回答：“祖刃并不在我身边。”
出声之人怪叫一声，声音逐渐狂躁：“景焕章那小王八蛋，老子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儿，他奶奶的，等我出去定要烧了你那破草庐，砸了青岚门的烂招牌……”
莫羡越听越觉得心生寒意，不自觉地后退几步，离石壁远了些。
一阵阴风无端骤起，平整石壁上突兀地冒出一团黑影，继而缓缓化作一颗头颅。
莫羡觉得自己的心跳忽地漏跳了半拍。
那头颅称得上面目狰狞，口 唇被粗糙黑线缝住，双目有青黄符纸紧紧贴封，皮肤更是疤痕交错，伤疤之中隐隐有赤炎之色涌动。
“小子，那祖刃可是别人替你拔出的？”
石壁人头微微口 唇处微微颤动，虽无法张开，却言语清晰。
“是我自行拔出。”莫羡吞了吞口水，回答道。
“那本刀谱，修得几成？”
莫羡心里一惊，后退一步，闭口不言。
头颅似乎知晓他心中所想，冷笑一声：“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情，恐怕还埋在南海极渊底下。”
莫羡心中暗自计较，额头冷汗如瀑，不知究竟该如何作答。
且不说面前头颅究竟是何方神圣，单单他对师傅的态度，就值得莫羡仔细斟酌措辞，小心慎言。
那头颅见莫羡不言，沉默片刻，缓缓出声：“小子，我若是没猜错，你应该发现所练刀法，还差了点东西。”
仿佛闪电穿过脑海，莫羡眼神一凛，终于做出决断：“还请前辈指点。”
“哈哈哈哈。”
刺耳的狂笑声在石窟炸响，头颅发了疯似的抖动着，许久之后终于止住，双目符纸正对莫羡：“前辈？你是该叫我前辈，那柄刀本来该是我的，若不是景焕章那小王八蛋坏我好事，老子现在会被困在这石窟里？老子早就破开大荒天门，一步登天了。”
莫羡身子僵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那头颅摇摇晃晃，终是再次开口：“小子，答应我件事，指点你一二也不是什么难事。”
“前辈……请讲。”莫羡抱拳。
“你从这儿出去后，找个日子丢块石头进来。”
“石头？”莫羡皱了皱眉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石头，随便什么石头，想办法扔进石窟便可。”
“若单单如此，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莫羡想了想，点了点头。
“过来凑近些，让我告诉你。”
莫羡吞了口吐沫，深吸一口气，缓缓靠近石壁。
“磨磨唧唧，还怕老子吃了你不成！”头颅有些不耐烦。
莫羡终是狠下心，将耳朵凑到头颅旁边，微微俯身，仔细聆听。
仿佛古老的谶语传入耳中，莫羡眉头微微皱起，待到明白究竟是何意思之后，瞳孔骤然缩起。
“这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你出去一试便知。”
头颅缓缓转动，双目符纸忽地闪烁。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莫羡心头，他下意识地迈步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不知何时被黑色的浓雾死死困住，动弹不得。
“前辈，你这是……”
莫羡自知不妙，还想再做斡旋。
“前辈，前个屁，你是景焕章的徒弟，老子信鬼都不会信你。你真以为老子的话那么好套，一块石头就够了？”那头颅再次狂笑出声，“你就是知道了刀法奥秘又如何，我刚才没跟你说清楚，我再说一遍。”
黑雾越发浓郁，莫羡只觉得手脚冰冷，四肢逐渐麻木。
“老子是真的要吃了你。”
（本章完）
偌大云台异样沉寂。良久之后，看台上的观者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看台上逐渐传出嘈杂细语。
年轻的公子小姐自不必说，脸上或是错愕或是困惑，原本期待满满的一场比试却是以这种结局收场。就连云台两侧的青岚弟子也是面面相觑，感觉莫名其妙。
莫要说白沐然修为已是半步观星，哪怕比拼天资，这位青岚门不世出的剑道天才也是不遑多让。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白沐然是故意放弃的。
而各家的话事人们则显得沉稳的多，皆是心照不宣地闭嘴不言，偶尔有心中清明者将视线投向看台正中的今家少爷，却也不多逗留。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今何年手中的两颗锃亮狮子头，已被他捏的粉碎。
“这白沐然是什么意思？”
今何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压低声音向身边老人问道。
“借花献佛吧。”老人脸上波澜不惊，“这场陆君尧的女儿胜出，下一轮便要对上小少爷。白家少爷大概是想省些力气，顺带给小少爷个怜香惜玉的机会。”
“我明白他心中所想，可这……”今何年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变回如常神色，“我特地同他交代，莫要做得太过火。这么一来，岂不是全太曦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者看向场中抱拳鞠躬的少年，沉吟片刻，开口：“少爷，别人心中如何想，又有何紧要。”
今何年一怔，接着明白了过来，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逐渐镇定。
待我拿到想要的，我所想，便是天下人所想。
“随他去吧。”他松开手，狮子头的碎屑沿着指缝簌簌落下。
“胜者，青岚弟子陆颉之。”
大执事的声音于云台回荡，白沐然捡起长剑，再次朝陆颉之行礼，不动声色地挤了挤眼睛，转身潇洒走下擂台。
陆颉之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微动，似乎轻声说了什么。
云台上空，大执事崇山看着离开擂台的白沐然，心中忽然有了一丝警觉。
但愿是我多想了吧。
“白师弟，你这又是为何？”
“难不成你也对陆师妹动了心思？先说好啊，先来后到，排队，排队懂不。”
“这可是你最后一次试剑会啊，难不成你不打算入内门了？”
云台两侧，青岚弟子一拥而上，将白沐然围在正中，不等他开口，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发问起来。
白沐然被堵的动弹不得，苦笑一声，抬手挡开人群，“啪”地一声打开手中檀香扇：“试剑会算得什么大事，诸位师兄莫要再提。至于陆师妹，你们有胆子有本事的，大可以去试试，吃了瘪可别怪师弟没提醒过你们。”
其余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白沐然趁势从人群中走出，头也不回地离云台而去。
他不是在开玩笑。
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相比，玄天试剑会也许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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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门，石窟。
石林本就在青岚山背阴处，石窟里更是幽深昏暗，犹如冥府。
石窟深处的某个洞穴，紫黑色的火焰仿佛吐信毒蛇，沿着潮湿的岩壁攀附而上，径途有乳白色蒸汽升腾。
黑焰是来自洞穴底那个端坐着的少年。
紫色的光将整座洞窟照亮，明明双眼紧闭，可他的眼眶中却有紫色烟火摇曳闪烁。胸口那颗黑石明灭不定，空气因为高温而微微扭曲。
忽地紫光迸射，附着岩壁的黑烟漩涡般涌向莫羡身体，转瞬消散殆尽。
“还是不行吗。”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焦躁。
如果没有算错，现在大概是玄天试剑会的时候。
尽管在识海中已经练习良久，可手中无刀，莫羡也不敢肯定自己究竟能否使出那招断水流。
更何况，他现在还身在石窟之中，能否出去都是个问题。
莫羡忍不住叹了口气，指尖在脚踝轻轻敲打。
“薄天冥火？”
忽有沧桑人声回荡。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莫羡变貌失色，一跃而起，浑身肌肉忽地绷紧。
洞穴之中空空荡荡，唯有人影投映在岩壁之上，随烛光摇晃。
莫羡警惕地于四周张望，却并未找出声音源头。
“难道是错觉？”他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
“小子，走近些。”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莫羡听得真切，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意窜上头顶。他朝着人声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探去，却只是看到一堵石壁挡在面前，与石窟别处相差无二。
“谁在那。”他忍不住出声道。
“唔，没看错，看来老夫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转运了，哈哈哈哈。”
狂笑声于石窟中回荡，莫羡只觉得心惊肉跳，强忍不安，开口道：“前辈是何身份，又有何事，可否告知？”
他清楚自己现在在的是什么地方。
这是青岚门的石窟，莫羡来到这里已有十年，从师傅和师兄的只言片语里，他也能大致揣测出这里的水有多深。
“小子，打穿你面前这堵石壁，现在。”
“打穿？”莫羡一愣，下意识地回道，“我要是能打穿，还会在这儿待着？”
“笑话。身负薄天冥火，还烧不穿这薄薄岩壁？”
那人声粗糙如砂砾，听的人耳朵一阵刺痛：“拿祖刃来，不过一刀的事。”
莫羡抿了抿嘴唇，想了想还是回答：“祖刃并不在我身边。”
出声之人怪叫一声，声音逐渐狂躁：“景焕章那小王八蛋，老子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儿，他奶奶的，等我出去定要烧了你那破草庐，砸了青岚门的烂招牌……”
莫羡越听越觉得心生寒意，不自觉地后退几步，离石壁远了些。
一阵阴风无端骤起，平整石壁上突兀地冒出一团黑影，继而缓缓化作一颗头颅。
莫羡觉得自己的心跳忽地漏跳了半拍。
那头颅称得上面目狰狞，口 唇被粗糙黑线缝住，双目有青黄符纸紧紧贴封，皮肤更是疤痕交错，伤疤之中隐隐有赤炎之色涌动。
“小子，那祖刃可是别人替你拔出的？”
石壁人头微微口 唇处微微颤动，虽无法张开，却言语清晰。
“是我自行拔出。”莫羡吞了吞口水，回答道。
“那本刀谱，修得几成？”
莫羡心里一惊，后退一步，闭口不言。
头颅似乎知晓他心中所想，冷笑一声：“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情，恐怕还埋在南海极渊底下。”
莫羡心中暗自计较，额头冷汗如瀑，不知究竟该如何作答。
且不说面前头颅究竟是何方神圣，单单他对师傅的态度，就值得莫羡仔细斟酌措辞，小心慎言。
那头颅见莫羡不言，沉默片刻，缓缓出声：“小子，我若是没猜错，你应该发现所练刀法，还差了点东西。”
仿佛闪电穿过脑海，莫羡眼神一凛，终于做出决断：“还请前辈指点。”
“哈哈哈哈。”
刺耳的狂笑声在石窟炸响，头颅发了疯似的抖动着，许久之后终于止住，双目符纸正对莫羡：“前辈？你是该叫我前辈，那柄刀本来该是我的，若不是景焕章那小王八蛋坏我好事，老子现在会被困在这石窟里？老子早就破开大荒天门，一步登天了。”
莫羡身子僵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那头颅摇摇晃晃，终是再次开口：“小子，答应我件事，指点你一二也不是什么难事。”
“前辈……请讲。”莫羡抱拳。
“你从这儿出去后，找个日子丢块石头进来。”
“石头？”莫羡皱了皱眉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石头，随便什么石头，想办法扔进石窟便可。”
“若单单如此，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莫羡想了想，点了点头。
“过来凑近些，让我告诉你。”
莫羡吞了口吐沫，深吸一口气，缓缓靠近石壁。
“磨磨唧唧，还怕老子吃了你不成！”头颅有些不耐烦。
莫羡终是狠下心，将耳朵凑到头颅旁边，微微俯身，仔细聆听。
仿佛古老的谶语传入耳中，莫羡眉头微微皱起，待到明白究竟是何意思之后，瞳孔骤然缩起。
“这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你出去一试便知。”
头颅缓缓转动，双目符纸忽地闪烁。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莫羡心头，他下意识地迈步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不知何时被黑色的浓雾死死困住，动弹不得。
“前辈，你这是……”
莫羡自知不妙，还想再做斡旋。
“前辈，前个屁，你是景焕章的徒弟，老子信鬼都不会信你。你真以为老子的话那么好套，一块石头就够了？”那头颅再次狂笑出声，“你就是知道了刀法奥秘又如何，我刚才没跟你说清楚，我再说一遍。”
黑雾越发浓郁，莫羡只觉得手脚冰冷，四肢逐渐麻木。
“老子是真的要吃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