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来客
刺骨的疼痛沿着毛孔渗入四肢百骸，莫羡紧咬牙关，强迫自己镇定。
“前辈……大可放心，我既然答应……定会言出必行……”
莫羡从喉头硬挤出这句话，识海之中积攒已久的辰力疯狂涌动，如决堤洪流般与辰脉中冲撞流转，同那冰冷黑雾对抗。
“哦？”
那头颅讶异一声，黑雾喷涌而出，将莫羡整个身子死死缠绕。
“不过辰行的喽啰，怎会有无境？”
莫羡已经无法思考头颅所言究竟是何，他的意识开始恍惚，口鼻之中有细密血丝淌下，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若不是吞了你两口薄天冥火，我还真没办法化形。莫要怪我恶毒，要怪就怪自己命太差吧。”
头颅再次狂笑出声，黑雾忽地如水化坚冰般立起根根尖刺，莫羡再也难忍剧痛，喉中挤出野兽般的嘶吼。
一声轻不可闻的脆响。
莫羡的脖颈一僵，嘴角溢出大口淤血，还在拼命挣扎的双手缓缓垂落。
仿佛一只撞上蛛网的飞虫，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多少年没尝过这味道了，景焕章啊景焕章，你千算万算，算不到老夫在石窟能当着你的面皮吞了你青岚弟子吧，哈哈哈哈……”
不起眼的微光于莫羡胸口闪烁，仿佛深夜的点点萤火。
可狂笑声却戛然而止。
短暂的沉静，那头颅上的符纸忽如火焰般甭射出耀眼的光芒，昏暗石窟亮如白昼，黑雾如墨水滴入汪洋般消散。
下一刻，铁闸不见了，烛火不见了，一整座石窟都不见了。
缥缈雾气萦绕，整个世界一片朦胧。
有人踏着烟云缓缓走来，白袍飘扬，步步生莲。
头颅止不住地颤抖，忽地钻入石壁，消失不见。
白衣人挥手，坚硬石壁寸寸剥落，露出石壁之中面貌。
那是个形容枯槁的老人，面目同方才头颅别无二致，四肢干瘦如枯柴，手脚同身后岩石紧密相接，仿佛从石中生长出来一般。
如果仔细观察，便能看见老人手腕脚踝处，缠绕着细小的青色链条。
“是你，又是你。”
他开口，干涩的声音里是难掩的畏惧。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白衣人开口，声音温醇如四月春风，却看不清他容颜。
“这次你选中的是他吗。”老人将头转向石壁前瘫软在地的少年，冷笑道，“可惜，已经死了。”
“不是这次。我选中的人一直都是他，从来没有你。”
老人身子一僵，干瘦的肌肉剧烈地抖动起
来：“骗子，老子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话忽地止住。
那柄漆黑的长刀，离他眉尖不过一根发丝的距离。
“怎么，要救他？救一个死人？”那枯槁老人顿了顿，语气稍稍收敛了些。
“我不需要救他。”
白衣人将手中长刀抛向空中，漆黑苗 刀倏忽不见。
“人死不能复生，本就是铁则。但他还会无数次地来到这里，无数次地遇见你，只要他没能活过这一天，这一切便会无数次重来，永世不休。说到底，我不过是这万千世界的一个看客罢了。我又能救的了谁？又有谁值得我救？”
老人猛地抬起头颅，已是干枯如树皮的脸皮微微颤动：“你是说……难道……”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如何决断，不过你一念之间。”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那怪异头颅止不住地颤抖，被缝起的嘴唇竟是诡异地勾起，发出刺耳笑声，“你不是人，你早就不是人了，哈哈哈哈，亏我怕了你那么多年，哈哈哈哈……”
白衣客只是收起长刀，虽面容依旧不可见，却让人无端联想到一张温醇笑颜。
“万物落叶归根，不过一抔黄土。是不是人又有何妨。”
“既然不是人，为何却缠着这人世不放？”
没有回答。
他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漫天白雾缓缓旋转，视线越发弥蒙，隐隐有紫色光影于雾气中闪烁穿梭。
一道青光从莫羡胸前直射青空，灿若星河。
下一刻，雾气消散，石壁层层垒叠，石窟重新将老人和莫羡封入。
洒落的血珠重新涌入莫羡口鼻，飘散的黑雾重新凝聚，岩壁上的头颅正对着那个拼命挣扎的少年，僵直如雕塑。
“前辈……大可放心，我既然答应……定会言出必行……”
熟悉的话再次响起。
接着，黑雾轰然散开，莫羡跌落在地，不敢多做停留，翻身掠向对侧，跪坐在地，闷声突出一口血痰。
“这石窟里，怎会有这么危险的人。”
他擦了擦嘴角，视线在岩壁上扫过，心想该如何知会守门弟子，却听到那头颅缓缓开口：“罢了，罢了，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莫羡一愣，不知它为何出此言，也不敢再询问。
“小子，我问你。你是为何被关入这石窟之中？”
莫羡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语。
“放心，我化形不过一次，还是拜你冥火所赐。不然你以为青岚门敢就这么把我关在石窟？”
莫羡犹豫了片刻，言简意
赅：“打抱不平，奸人所害。”
“呵，年纪不大，倒有几分青岚风骨。”头颅轻笑，不知是嘲弄还是感叹，“想出去？”
“你怎么知道？”
“到底是娃娃，都写到脸上了，还想瞒得过谁？”
“我是想出去，我也有办法出去，不用你操心。”莫羡微微眯起眼睛，不愿在同这诡异头颅对话。
“就凭那一个辰武，一个半步观星，也想救你出石窟？”
莫羡瞳孔骤缩，眼神变得凌厉：“你怎么知道？”
“那两人已到石窟门前，探究修为又是何难事？”头颅微微摇晃，“小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难不成这偌大石窟，就只有门前那几个内门娃娃守着？”
莫羡心中一凛，忽地明白过来。
石窟关押多少罪大恶极之人，又秘密封禁了多少邪道高手，恐怕连师傅都无法数全。
这样一个地方，又怎会只派几个观星境界弟子看守？
“就凭这锁链监牢山窟窿，又能困得住几个人？给你透个底，这座石窟，可不止一个融工坐镇，莫要说辰武，便是星君来了，也难走脱，不然老子早他妈跑出去了。你那两个小帮手，对付门前那些喽啰够用，可真要说打开大门放你出去，恐怕连命都要交代在这儿。”
冷汗沿着莫羡鬓角缓缓滴落，他终于明白门外两人处境有多么凶险。
如此简单的道理，白沐然又怎能想不到呢？
“不过莫要着急。凭那两个小娃，打开石窟门是有些难，可想办法先把你放出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莫羡猛地抬头，眼中精光闪过：“你有办法？”
“办法？”头颅冷笑，“若不是那王八蛋把我辰脉封死，这石窟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有何难？”
“该怎么做？”莫羡有些急躁。
“你还敢信我？”头颅反问。
“我有的选吗？”莫羡起身，径直走到头颅前，眼神再无畏惧，“我出不出去无所谓，但一定要想办法让门口那两人无恙离开。”
一阵难熬的沉默，烛火燃烧发出微弱声响。
“我答应你便是。”头颅长叹一声，“妈的，老子真是倒了血霉。小子，不求你欠我人情，待到你刀法大成之日，来石窟门前说一声。老夫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莫羡闻言，郑重点头。
“青岚弟子莫羡向星辰起誓，待刀法大成，定来石窟拜谢前辈。”
“起不起誓老子不在乎，权当你记在心上了。”那头颅朝莫羡扬了扬下巴：“过来，教跑路，老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本章完）
“前辈……大可放心，我既然答应……定会言出必行……”
莫羡从喉头硬挤出这句话，识海之中积攒已久的辰力疯狂涌动，如决堤洪流般与辰脉中冲撞流转，同那冰冷黑雾对抗。
“哦？”
那头颅讶异一声，黑雾喷涌而出，将莫羡整个身子死死缠绕。
“不过辰行的喽啰，怎会有无境？”
莫羡已经无法思考头颅所言究竟是何，他的意识开始恍惚，口鼻之中有细密血丝淌下，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若不是吞了你两口薄天冥火，我还真没办法化形。莫要怪我恶毒，要怪就怪自己命太差吧。”
头颅再次狂笑出声，黑雾忽地如水化坚冰般立起根根尖刺，莫羡再也难忍剧痛，喉中挤出野兽般的嘶吼。
一声轻不可闻的脆响。
莫羡的脖颈一僵，嘴角溢出大口淤血，还在拼命挣扎的双手缓缓垂落。
仿佛一只撞上蛛网的飞虫，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多少年没尝过这味道了，景焕章啊景焕章，你千算万算，算不到老夫在石窟能当着你的面皮吞了你青岚弟子吧，哈哈哈哈……”
不起眼的微光于莫羡胸口闪烁，仿佛深夜的点点萤火。
可狂笑声却戛然而止。
短暂的沉静，那头颅上的符纸忽如火焰般甭射出耀眼的光芒，昏暗石窟亮如白昼，黑雾如墨水滴入汪洋般消散。
下一刻，铁闸不见了，烛火不见了，一整座石窟都不见了。
缥缈雾气萦绕，整个世界一片朦胧。
有人踏着烟云缓缓走来，白袍飘扬，步步生莲。
头颅止不住地颤抖，忽地钻入石壁，消失不见。
白衣人挥手，坚硬石壁寸寸剥落，露出石壁之中面貌。
那是个形容枯槁的老人，面目同方才头颅别无二致，四肢干瘦如枯柴，手脚同身后岩石紧密相接，仿佛从石中生长出来一般。
如果仔细观察，便能看见老人手腕脚踝处，缠绕着细小的青色链条。
“是你，又是你。”
他开口，干涩的声音里是难掩的畏惧。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白衣人开口，声音温醇如四月春风，却看不清他容颜。
“这次你选中的是他吗。”老人将头转向石壁前瘫软在地的少年，冷笑道，“可惜，已经死了。”
“不是这次。我选中的人一直都是他，从来没有你。”
老人身子一僵，干瘦的肌肉剧烈地抖动起
来：“骗子，老子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话忽地止住。
那柄漆黑的长刀，离他眉尖不过一根发丝的距离。
“怎么，要救他？救一个死人？”那枯槁老人顿了顿，语气稍稍收敛了些。
“我不需要救他。”
白衣人将手中长刀抛向空中，漆黑苗 刀倏忽不见。
“人死不能复生，本就是铁则。但他还会无数次地来到这里，无数次地遇见你，只要他没能活过这一天，这一切便会无数次重来，永世不休。说到底，我不过是这万千世界的一个看客罢了。我又能救的了谁？又有谁值得我救？”
老人猛地抬起头颅，已是干枯如树皮的脸皮微微颤动：“你是说……难道……”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如何决断，不过你一念之间。”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那怪异头颅止不住地颤抖，被缝起的嘴唇竟是诡异地勾起，发出刺耳笑声，“你不是人，你早就不是人了，哈哈哈哈，亏我怕了你那么多年，哈哈哈哈……”
白衣客只是收起长刀，虽面容依旧不可见，却让人无端联想到一张温醇笑颜。
“万物落叶归根，不过一抔黄土。是不是人又有何妨。”
“既然不是人，为何却缠着这人世不放？”
没有回答。
他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漫天白雾缓缓旋转，视线越发弥蒙，隐隐有紫色光影于雾气中闪烁穿梭。
一道青光从莫羡胸前直射青空，灿若星河。
下一刻，雾气消散，石壁层层垒叠，石窟重新将老人和莫羡封入。
洒落的血珠重新涌入莫羡口鼻，飘散的黑雾重新凝聚，岩壁上的头颅正对着那个拼命挣扎的少年，僵直如雕塑。
“前辈……大可放心，我既然答应……定会言出必行……”
熟悉的话再次响起。
接着，黑雾轰然散开，莫羡跌落在地，不敢多做停留，翻身掠向对侧，跪坐在地，闷声突出一口血痰。
“这石窟里，怎会有这么危险的人。”
他擦了擦嘴角，视线在岩壁上扫过，心想该如何知会守门弟子，却听到那头颅缓缓开口：“罢了，罢了，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莫羡一愣，不知它为何出此言，也不敢再询问。
“小子，我问你。你是为何被关入这石窟之中？”
莫羡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语。
“放心，我化形不过一次，还是拜你冥火所赐。不然你以为青岚门敢就这么把我关在石窟？”
莫羡犹豫了片刻，言简意
赅：“打抱不平，奸人所害。”
“呵，年纪不大，倒有几分青岚风骨。”头颅轻笑，不知是嘲弄还是感叹，“想出去？”
“你怎么知道？”
“到底是娃娃，都写到脸上了，还想瞒得过谁？”
“我是想出去，我也有办法出去，不用你操心。”莫羡微微眯起眼睛，不愿在同这诡异头颅对话。
“就凭那一个辰武，一个半步观星，也想救你出石窟？”
莫羡瞳孔骤缩，眼神变得凌厉：“你怎么知道？”
“那两人已到石窟门前，探究修为又是何难事？”头颅微微摇晃，“小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难不成这偌大石窟，就只有门前那几个内门娃娃守着？”
莫羡心中一凛，忽地明白过来。
石窟关押多少罪大恶极之人，又秘密封禁了多少邪道高手，恐怕连师傅都无法数全。
这样一个地方，又怎会只派几个观星境界弟子看守？
“就凭这锁链监牢山窟窿，又能困得住几个人？给你透个底，这座石窟，可不止一个融工坐镇，莫要说辰武，便是星君来了，也难走脱，不然老子早他妈跑出去了。你那两个小帮手，对付门前那些喽啰够用，可真要说打开大门放你出去，恐怕连命都要交代在这儿。”
冷汗沿着莫羡鬓角缓缓滴落，他终于明白门外两人处境有多么凶险。
如此简单的道理，白沐然又怎能想不到呢？
“不过莫要着急。凭那两个小娃，打开石窟门是有些难，可想办法先把你放出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莫羡猛地抬头，眼中精光闪过：“你有办法？”
“办法？”头颅冷笑，“若不是那王八蛋把我辰脉封死，这石窟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有何难？”
“该怎么做？”莫羡有些急躁。
“你还敢信我？”头颅反问。
“我有的选吗？”莫羡起身，径直走到头颅前，眼神再无畏惧，“我出不出去无所谓，但一定要想办法让门口那两人无恙离开。”
一阵难熬的沉默，烛火燃烧发出微弱声响。
“我答应你便是。”头颅长叹一声，“妈的，老子真是倒了血霉。小子，不求你欠我人情，待到你刀法大成之日，来石窟门前说一声。老夫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莫羡闻言，郑重点头。
“青岚弟子莫羡向星辰起誓，待刀法大成，定来石窟拜谢前辈。”
“起不起誓老子不在乎，权当你记在心上了。”那头颅朝莫羡扬了扬下巴：“过来，教跑路，老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