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交战
传青岚门有飞花瀑，崖高千丈，瀑如白练，瀑布旁有千年八重樱，十年一开，一开十年。
飞花瀑顶，有一黑石，名为玄天石，昔年青岚老祖长生山与修罗大战于此，石上有黑刀嵌入，常人触之转瞬成灰。
通往飞花瀑顶的道路，掩映在绿树野草中，若不仔细辨别，甚至看不清那深藏在及膝杂草中的石阶。平常青岚弟子少有人出现在路上，沿石阶往上更有三道关口，每道关口均有融工坐镇。
但今日这条路，却显得格外热闹。
青岚弟子十步一岗，手持长剑，昂然屹立；关口大门敞开，石墙上彩旗飘展。
石阶上，身着华丽服裳的贵人们三五成群，或交头接耳，或激昂指点，举手投足满是春风得意。
他们是该得意，能够踏上这条石阶，便足以证明他们在大陆的身份。
玄天试剑会最后的比试，便是在飞花瀑顶的云台举行。
走过石阶尽头，便能看到那座仿佛悬浮在云海之中的擂台。
头顶是浩瀚苍穹，脚下是涛涛云岚，擂台一侧，仿佛从天而降的漆黑巨石徒然耸立，石下有细小裂隙，沿着山势逐渐扩大，仿佛刀削斧劈，终是化作无涯天堑，飞花瀑便是从裂缝中落下。
到场贵人，无论在青岚山下是何身份，皆是面目肃然，规规矩矩走上云台两侧看台，脸上不见方才傲气。
他们在太曦呼风唤雨，终不过是凡尘俗事。而这座青岚山之上的，则是以剑问道，窥探天命的神仙。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白日穿破云层洒在云台之上。
忽有龙吟声于天际回荡，云海之中隐隐有龙影盘旋翻滚。
看台上一片哗然，观者面面相觑，心生震撼。
一人御剑穿破云层，正立云台上空，手中戒尺负于身后，面相威仪森严。
“千年前，我门老祖同冥火修罗战于此处，玄天试剑会便是为致敬两位前辈所设，不为决出高下，分出胜负，只为同门相互切磋，精进剑术。古剑场之后，能留下的青岚弟子皆是同辈个中高手，此番比试，有融工与执事看护，你们只管放手一搏，尽己所能。是否能入内门，并非完全取决于胜负，名单由我同其余执事共同商定，只要实力足够，输掉比试依旧能入青岚内门。”
大执事与天空中朗声说道，云台两侧传来响亮应答，却因层层云岚看不见人影。
“玄天石上比试为两两对练，分组已提前定明，规则与古剑场相同，认输或弃剑者为负。”
崇山顿了顿，目光扫过身下云台，手中戒尺挥下：“第一场，对战弟子入场！”
云台两侧，两身着浅白功服弟子从烟云中缓缓走出，眼神坚毅，气度不凡。
看台之上，鼓声隆隆，欢呼声同赞叹声响起，气氛逐渐热烈。
在看台看不到的云台两边，尚未上场的青岚弟子皆起身朝场中看去，试剑会三年一会，对他们来说也是极为宝
贵的经历，自然觉得新奇。
陆颉之怀抱龙渊，倚靠在远离擂台的立柱旁，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发呆。
偶尔有青岚弟子回头，想要叫来这个天赋异秉的小师妹一同观战，张了张嘴却都是作罢。
不要说以师妹的天资，进入内门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单单是她身上现在缠着的琐事，就不是普通青岚弟子应付得来的，万一沾惹上了，恐怕就脱不开身了。
与其自讨无趣，不如老老实实多看几眼比试，剑道兴许能再精进些许。
于是没人注意到陆颉之的脸色，似乎比平时苍白了几分。
“紧张？”有人忽然在她身旁开口。
陆颉之微微抬眼，看到那柄檀香扇，轻轻摇了摇头：“倒不是紧张。只是有点心神不宁。”
白沐然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陆姑娘，这事……确实强人所难了。若不是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我怎么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陆颉之抬手，止住了白沐然的话：“别说这种话。那家伙为我吃了不少苦，也该我做些什么了。”
白沐然还想再说什么，陆颉之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没事。”
白沐然一愣，终究还是苦笑：“那家伙要是知道了，恐怕会把我皮给剥了。”
“还不是他自己，做事还是那般毛糙，脑袋一热拦都拦不住。在淮岚城吃了那么多亏，还是不长记性，活该吃大亏。”陆颉之叹了口气，语气半是责备半是无奈。
白沐然看着面前女孩眼底的些许幽怨，忍不住打趣：“你这样子，还蛮像个小媳妇的。”
陆颉之脸颊一红，并未言语，手腕一抖，龙渊剑飒然出鞘三寸。
“玩笑，玩笑。”白沐然赶忙摆手。
忽地从云台之上传来一阵欢呼，白沐然和陆颉之齐齐扭头望去，只见一弟子手拄长剑半跪场中，另一弟子则潇洒收剑入鞘，抱拳行礼。
“弟子肖潇，胜。”
获胜弟子转身，朝两侧看台鞠躬，鼓声再起，场中气氛愈发热烈。
“到了。”白沐然看向陆颉之，点了点头。后者会意，深吸一口气，沿两侧长廊走向云台对侧。
其余弟子皆是侧目，眼神中多了几分憧憬。
一人是青岚奇侠，年纪轻轻剑法已经将要登堂入室，不过外门便领悟了那威力无穷的第四剑，同辈之间难有人望其项背；
一人更是天纵之才，姿容倾世，风华绝代，入门两月便已跨入辰行，未来不可限量。
这两人之间的交手，又怎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白师弟，这场比试准备用上几成功力？”有人在陆颉之走后，玩笑似的问道。
“几成？”白沐然微微一笑，“我连剑都不用出鞘。”
发问之人一愣，接着同身旁同门哄笑出声，只当师弟是在开玩笑。
“第二场，白沐然对陆颉之。”
大执事的声音于云台上空回荡，短暂的安静，看台之上忽地炸开了锅。
千金小姐们凑到一起，交头接耳，难掩脸上红晕；公子哥们毫不避讳心中期盼，个个高声叫好，兴致高涨。各家家主则神色各异，心中各有计较。
没人能想到，这第二场便能看到如此惹人注目的对战。
看台正中，今何年轻摇折扇，颇是气定神闲。
“那陆君尧的女儿，对上白沐然，有几分胜算？”他看向看台两侧缓缓走出的两人，随意地开口问道。
“毫无胜算。”
今何年身旁老人微微低头，语气平静。
“不是听说，那姑娘天资过人，世间少见。”
“白家公子亦是如此。”
“那就看白沐然如何表演吧，不管如何赢下，多半也是要给那‘少门主’留几分面子。”今何年轻笑，“更何况，这姑娘马上要成今家人了。”
云台正中，陆颉之持剑而立，长发高高束起，耳旁发丝随风飞舞，英姿飒爽，恰似云中一剑仙。
而她对面，白衣公子含笑摇扇，其余弟子皆着功服，唯独白沐然长袍飘扬，腰间长剑寒意森森，更是平添几分脱尘气质。
看台之上，有待字闺中的小姐终是忍不住心中躁动，含羞抛出手中绣帕。其余千金们见状，不甘被抢先，纷纷效仿，一时间空中各色绣帕悠悠飘荡，一如女子荡漾春心。
白沐然转过身，朝看台上抱拳行礼，笑容暖如四月春风，顿时又是斩获尖叫声一片，有女孩竟是捂住胸口，险些背过气去。
陆颉之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真以为你在青岚山转了性子，结果还是小时那般德行。”
“礼尚往来，礼尚往来。”白沐然笑道。
大执事于上空，眼底满是无奈，只得轻咳一声，朗声高呼：“青岚弟子，拔剑！”
寒光闪烁，龙渊握于陆颉之手中，而白沐然则依旧持扇站立。
“战！”
陆颉之眼神一凛，辰力流转，脚尖轻点擂台，如云中燕般飞身前掠。
不过转瞬，剑锋离白沐然仅剩半尺。
白沐然抬手，檀香扇挡于身前，正对龙渊剑尖。
一声蜂鸣。
檀香扇飞向空中，白沐然一退再退，翩然落地，神色从容。
下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白家少爷接住从空中落下的檀香扇，却并未拔剑出招。他拢了拢袖袍，竟是解下腰间长剑，轻掷于地，抱拳躬身，满脸诚恳。
“陆师妹不愧是一代天骄，招招皆是剑意磅礴，神形兼备，白某自愧不如。”
看台上，今何年手中的折扇忽地闭上，表情一僵。
半空中，大执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我，青岚白沐然，认输。”
白沐然朗声开口，整座云台鸦雀无声。
（本章完）
飞花瀑顶，有一黑石，名为玄天石，昔年青岚老祖长生山与修罗大战于此，石上有黑刀嵌入，常人触之转瞬成灰。
通往飞花瀑顶的道路，掩映在绿树野草中，若不仔细辨别，甚至看不清那深藏在及膝杂草中的石阶。平常青岚弟子少有人出现在路上，沿石阶往上更有三道关口，每道关口均有融工坐镇。
但今日这条路，却显得格外热闹。
青岚弟子十步一岗，手持长剑，昂然屹立；关口大门敞开，石墙上彩旗飘展。
石阶上，身着华丽服裳的贵人们三五成群，或交头接耳，或激昂指点，举手投足满是春风得意。
他们是该得意，能够踏上这条石阶，便足以证明他们在大陆的身份。
玄天试剑会最后的比试，便是在飞花瀑顶的云台举行。
走过石阶尽头，便能看到那座仿佛悬浮在云海之中的擂台。
头顶是浩瀚苍穹，脚下是涛涛云岚，擂台一侧，仿佛从天而降的漆黑巨石徒然耸立，石下有细小裂隙，沿着山势逐渐扩大，仿佛刀削斧劈，终是化作无涯天堑，飞花瀑便是从裂缝中落下。
到场贵人，无论在青岚山下是何身份，皆是面目肃然，规规矩矩走上云台两侧看台，脸上不见方才傲气。
他们在太曦呼风唤雨，终不过是凡尘俗事。而这座青岚山之上的，则是以剑问道，窥探天命的神仙。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白日穿破云层洒在云台之上。
忽有龙吟声于天际回荡，云海之中隐隐有龙影盘旋翻滚。
看台上一片哗然，观者面面相觑，心生震撼。
一人御剑穿破云层，正立云台上空，手中戒尺负于身后，面相威仪森严。
“千年前，我门老祖同冥火修罗战于此处，玄天试剑会便是为致敬两位前辈所设，不为决出高下，分出胜负，只为同门相互切磋，精进剑术。古剑场之后，能留下的青岚弟子皆是同辈个中高手，此番比试，有融工与执事看护，你们只管放手一搏，尽己所能。是否能入内门，并非完全取决于胜负，名单由我同其余执事共同商定，只要实力足够，输掉比试依旧能入青岚内门。”
大执事与天空中朗声说道，云台两侧传来响亮应答，却因层层云岚看不见人影。
“玄天石上比试为两两对练，分组已提前定明，规则与古剑场相同，认输或弃剑者为负。”
崇山顿了顿，目光扫过身下云台，手中戒尺挥下：“第一场，对战弟子入场！”
云台两侧，两身着浅白功服弟子从烟云中缓缓走出，眼神坚毅，气度不凡。
看台之上，鼓声隆隆，欢呼声同赞叹声响起，气氛逐渐热烈。
在看台看不到的云台两边，尚未上场的青岚弟子皆起身朝场中看去，试剑会三年一会，对他们来说也是极为宝
贵的经历，自然觉得新奇。
陆颉之怀抱龙渊，倚靠在远离擂台的立柱旁，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发呆。
偶尔有青岚弟子回头，想要叫来这个天赋异秉的小师妹一同观战，张了张嘴却都是作罢。
不要说以师妹的天资，进入内门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单单是她身上现在缠着的琐事，就不是普通青岚弟子应付得来的，万一沾惹上了，恐怕就脱不开身了。
与其自讨无趣，不如老老实实多看几眼比试，剑道兴许能再精进些许。
于是没人注意到陆颉之的脸色，似乎比平时苍白了几分。
“紧张？”有人忽然在她身旁开口。
陆颉之微微抬眼，看到那柄檀香扇，轻轻摇了摇头：“倒不是紧张。只是有点心神不宁。”
白沐然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陆姑娘，这事……确实强人所难了。若不是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我怎么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陆颉之抬手，止住了白沐然的话：“别说这种话。那家伙为我吃了不少苦，也该我做些什么了。”
白沐然还想再说什么，陆颉之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没事。”
白沐然一愣，终究还是苦笑：“那家伙要是知道了，恐怕会把我皮给剥了。”
“还不是他自己，做事还是那般毛糙，脑袋一热拦都拦不住。在淮岚城吃了那么多亏，还是不长记性，活该吃大亏。”陆颉之叹了口气，语气半是责备半是无奈。
白沐然看着面前女孩眼底的些许幽怨，忍不住打趣：“你这样子，还蛮像个小媳妇的。”
陆颉之脸颊一红，并未言语，手腕一抖，龙渊剑飒然出鞘三寸。
“玩笑，玩笑。”白沐然赶忙摆手。
忽地从云台之上传来一阵欢呼，白沐然和陆颉之齐齐扭头望去，只见一弟子手拄长剑半跪场中，另一弟子则潇洒收剑入鞘，抱拳行礼。
“弟子肖潇，胜。”
获胜弟子转身，朝两侧看台鞠躬，鼓声再起，场中气氛愈发热烈。
“到了。”白沐然看向陆颉之，点了点头。后者会意，深吸一口气，沿两侧长廊走向云台对侧。
其余弟子皆是侧目，眼神中多了几分憧憬。
一人是青岚奇侠，年纪轻轻剑法已经将要登堂入室，不过外门便领悟了那威力无穷的第四剑，同辈之间难有人望其项背；
一人更是天纵之才，姿容倾世，风华绝代，入门两月便已跨入辰行，未来不可限量。
这两人之间的交手，又怎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白师弟，这场比试准备用上几成功力？”有人在陆颉之走后，玩笑似的问道。
“几成？”白沐然微微一笑，“我连剑都不用出鞘。”
发问之人一愣，接着同身旁同门哄笑出声，只当师弟是在开玩笑。
“第二场，白沐然对陆颉之。”
大执事的声音于云台上空回荡，短暂的安静，看台之上忽地炸开了锅。
千金小姐们凑到一起，交头接耳，难掩脸上红晕；公子哥们毫不避讳心中期盼，个个高声叫好，兴致高涨。各家家主则神色各异，心中各有计较。
没人能想到，这第二场便能看到如此惹人注目的对战。
看台正中，今何年轻摇折扇，颇是气定神闲。
“那陆君尧的女儿，对上白沐然，有几分胜算？”他看向看台两侧缓缓走出的两人，随意地开口问道。
“毫无胜算。”
今何年身旁老人微微低头，语气平静。
“不是听说，那姑娘天资过人，世间少见。”
“白家公子亦是如此。”
“那就看白沐然如何表演吧，不管如何赢下，多半也是要给那‘少门主’留几分面子。”今何年轻笑，“更何况，这姑娘马上要成今家人了。”
云台正中，陆颉之持剑而立，长发高高束起，耳旁发丝随风飞舞，英姿飒爽，恰似云中一剑仙。
而她对面，白衣公子含笑摇扇，其余弟子皆着功服，唯独白沐然长袍飘扬，腰间长剑寒意森森，更是平添几分脱尘气质。
看台之上，有待字闺中的小姐终是忍不住心中躁动，含羞抛出手中绣帕。其余千金们见状，不甘被抢先，纷纷效仿，一时间空中各色绣帕悠悠飘荡，一如女子荡漾春心。
白沐然转过身，朝看台上抱拳行礼，笑容暖如四月春风，顿时又是斩获尖叫声一片，有女孩竟是捂住胸口，险些背过气去。
陆颉之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真以为你在青岚山转了性子，结果还是小时那般德行。”
“礼尚往来，礼尚往来。”白沐然笑道。
大执事于上空，眼底满是无奈，只得轻咳一声，朗声高呼：“青岚弟子，拔剑！”
寒光闪烁，龙渊握于陆颉之手中，而白沐然则依旧持扇站立。
“战！”
陆颉之眼神一凛，辰力流转，脚尖轻点擂台，如云中燕般飞身前掠。
不过转瞬，剑锋离白沐然仅剩半尺。
白沐然抬手，檀香扇挡于身前，正对龙渊剑尖。
一声蜂鸣。
檀香扇飞向空中，白沐然一退再退，翩然落地，神色从容。
下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白家少爷接住从空中落下的檀香扇，却并未拔剑出招。他拢了拢袖袍，竟是解下腰间长剑，轻掷于地，抱拳躬身，满脸诚恳。
“陆师妹不愧是一代天骄，招招皆是剑意磅礴，神形兼备，白某自愧不如。”
看台上，今何年手中的折扇忽地闭上，表情一僵。
半空中，大执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我，青岚白沐然，认输。”
白沐然朗声开口，整座云台鸦雀无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