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倒戈
“找我？”
白沐然眉尖一挑，手中檀香扇“啪”地一声打开：“我要是不想理你呢。”
“青岚门白沐然当然可以这么说，可庐阳白家少家主……”今何年顿了顿，微笑道，“恐怕还要再斟酌斟酌啊。”
白沐然微微眯起眼睛，死死盯住面前今家大少爷，捏着扇骨的手指有些变形，指节微微泛白。
可最后，他还是朝身旁女孩笑了笑，开口道：“陆姑娘，刚才看莫羡应该去了墨梅寺的方向。你若要是找他，直接去那里便可。”
“我知道了。”陆颉之看了一眼身旁白沐然，又瞥了一眼对面的今何年，沿石道飞身掠去，并为多言。
她自然知道今何年此时找到白沐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可豪门大家，做事多是身不由己，其中滋味陆颉之自然比别人更清楚。
所以她并不打算做什么，她相信莫羡，也相信他的朋友，这就够了。
“有什么事就快说，我几日之后还要去飞花瀑顶赏景，顺带打几架，夺个魁，这会儿没功夫跟你耗。”白沐然语气很是不耐烦。
“白公子何时变得这般急躁？”今何年不慌不忙，“随我来便是。”
白沐然强按下心中烦躁，跟随今何年走向道旁小路，进入那片茂密松林。约么一炷香的功夫，一栋红木青瓦的小楼出现在两人面前，不是别处，正是兰芷堂。
那扇雕花木门前，青衫老者见二人到来，微微点头，推门欠身。
有微风吹过，一时青松簌簌，长草摇曳。可老者身上长衫，却自是平整如镜，不见丝毫褶皱。
白沐然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暗自诧异。
是个高手。
两人迈步进入厅堂之中，今何年似乎也并无开口打算，而是径自走至墙边挂着的那幅地图前，似乎忘了自己是带了客人来这里，眯起眼睛仔细地观摩着。
白沐然也不客气，拉开座椅，倒上那壶还冒着热气的香茶，抿了一口，皱皱眉头：“难喝。”
“回龙茶，庐阳是少有，味初尝苦涩，回味甘甜，初喝都有些不习惯。”今何年没有回头，“白沐然，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就不必装给外人看了。”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今何年转身，微微一笑。
白沐然摩挲着手中瓷杯，沉默不语。
“你知道吗，天都刚来了急讯，北疆三千营同北域兽骑又交手了。这次不光垅北的三千营，昆池的神机营，五军营全都朝北调动。上次北疆这种规模的布置，还是成祖时候。”
“乌尔萨的兽骑？”
“也有盾牰的。”
“乌尔萨的熊，盾牰的牛，陆吾的蛮子，可是够这北疆三千营喝一壶了。”白沐然仰面靠在椅背上，“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白家的生意做不到北域。难不成那帮陆吾蛮族还能骑着虎狼打到庐阳不成？”
今何年微微一笑，似乎对白沐然的态度不以为奇：“圣君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白叔敢放你来青岚山，足够说明他对你很放心。现在形
势已经很明显了，北征只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就等那位圣人松口。”
白沐然侧过脸，表情终于认真了些。
“二皇子已经要输了，莫羡败给了何夕，天都他能留多少根，你心里应该也明白。现在就差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何夕在试剑会夺魁，少门主的位置基本上就十拿九稳，让无量圣人松口点头不过是时间问题。若真是如此，储君的名号，你猜谁能拿得到？”
“师祖是不是点头，跟谁是少门主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跟你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今何年笑道，“天都那位觉得有关系，那就是有关系。更何况，门主的位置，总是要传下来的，只是早晚罢了。”
白沐然忽地瞪大了眼睛，却看到今何年伸出食指，轻轻抵在自己唇前。
“你不要忘了，我是青岚弟子。今何年，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说出刚才那句话。”
“我自然不会忘，可我也没有忘了，庐阳紫蓬山，将来是谁要做主。”今何年依旧神色不改，嘴角微翘，“我刚才也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白公子可不要多想。”
今何年这番似有深意的话，让白沐然陷入了沉默。良久，他从椅背上挺身，声音有些沉闷：“那你只管让你弟夺魁便是，找我做什么。”
“枯木老人跟我说，何夕不是你的对手。”
“所以？”
“玄天试剑会，还请白公子稍留几分力气，与何夕过上几招，便认输吧。”
今何年勾了勾嘴角，终于亮明了自己的目的。
白沐然先是一愣，接着一拍扶手，仰天大笑。
今何年眯起眼睛，眼睛锁在白沐然脸上，却不知他究竟是为何而笑。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罗里吧嗦一大堆，磨叽。”只见白沐然笑够了，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放水是吧，成。”
这下轮到今何年吃惊了。
他嘴巴微张，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咳咳，没想到白公子答应的这么痛快。”
“我不稀罕什么少门主的位置，夺不夺魁也不过是看心情。比起计较这些鸡毛蒜皮，过两年回庐阳找个顺眼姑娘，扬鞭策马四处转转，不是潇洒快意得多。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件事之后，别再拉白家下水。龙子夺嫡，你们谁爱掺和谁掺和，我白沐然没工夫陪你们玩。”
“我今何年说话，向来算数。”今何年一口应承，“只是想到你同那莫羡关系不错，他又与愚弟交恶，怕公子心里不舒服。”
“你当真以为我同那蠢人交情不错？”白沐然看向今何年，笑容逐渐冷硬，“看来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今家大少爷，也不过如此。”
今何年眼神微动，点了点头：“如此便好，白公子自然是识大局之人，是我少虑了。我对修行之事一窍不通，只希望到时候白公子不要演的太假，表面的功夫虽然麻烦，该做也是要做的。”
“不用你操心，我知道怎么做。”白沐然放下瓷盏，起身走出兰芷堂，身形一闪，很快消失不见。
今何年看着桌子上那依旧飘着缕缕热气的回龙茶，脸
上看不出表情。
有人推门走入，正是之前等在门前的老人。
“是个好苗子。白家要出个了不得的人了。”他开口，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他是个聪明人，说是不在乎，心里清楚自己站错了队。我不过给了他抛了个梯子，让他顺着爬便是。至于最后那话，几分真几分假，也不重要了。”
今何年走到茶几前，倒上一杯回龙茶，微闭双眼，轻轻抿了一口：“味道不错。”
“确实不错。”
老人微微躬身，也不知道说的是茶，还是人。
---------------------------------------------------------------------
陆颉之望着面前那座高大的伐折罗像，左看看右看看，也没能找到想要找的人。
她来过墨梅寺几次，却并未走入过。
虽然入门不过两个月，可关于墨梅寺的传闻她也从师兄师姐那里七七八八听了不少，有说伐折罗像在满月会活过来的，有说寺底埋着昆仑剑骨的，有说住在这儿的黄融工天下第二，只差师祖半步的。
这座雕像，不会真的活过来吧。
陆颉之摇了摇头，停止了胡思乱想，打算先回于老头那儿，却听到神像后有沧桑声音响起：“来找那小子的？”
陆颉之一愣，立刻明白发声之人是谁，连忙行礼：“弟子陆颉之，见过黄融工。”
竹杖轻点地板，老人绕过莲花座，缓缓踱步至陆颉之身前，视线从那柄龙渊上扫过，抬手站定。
陆颉之未听到回应，抬头看去，却看到老人轻轻勾了勾手指。
偌大堂中，龙吟回荡犹如滚滚惊雷。
一道寒光直冲老者而去，沿途空气微微扭曲。
等陆颉之反应过来的时候，龙渊剑已经被黄融工稳稳握在手中。
陆颉之深吸一口气，脸上难掩惊骇之色。
以气御剑，竟炉火纯青到如此地步！
“天生剑魄，有点意思。”老者抚摸剑身，指尖刮擦陨铁发出轻鸣，“你就是莫羡中意的姑娘？”
陆颉之脸一红，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攥住手中剑鞘低头。
黄融工似乎看出来面前姑娘的窘迫，心中了然，并未追问，开口道：“龙渊也好，祖刃也罢，说是神兵利器，用的好了，自然如虎添翼，可用不好就会套在自己身上，成了枷锁。”
陆颉之听到黄融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心里正在琢磨究竟是何意，却听老者再次开口：“从伐折罗像后直走，那小子就在剑潭。”
“谢黄融工。”
陆颉之一抱拳，走上去接过龙渊剑，再次行礼，这才径自走向神像之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黄融工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法相森严的伐折罗，良久之后挥挥衣袖，身形逐渐隐匿在大殿昏黄的灯影中。
那姑娘应该不会知道，她手里的剑，就是为了砍下莫羡的脑袋才铸的吧。
（本章完）
白沐然眉尖一挑，手中檀香扇“啪”地一声打开：“我要是不想理你呢。”
“青岚门白沐然当然可以这么说，可庐阳白家少家主……”今何年顿了顿，微笑道，“恐怕还要再斟酌斟酌啊。”
白沐然微微眯起眼睛，死死盯住面前今家大少爷，捏着扇骨的手指有些变形，指节微微泛白。
可最后，他还是朝身旁女孩笑了笑，开口道：“陆姑娘，刚才看莫羡应该去了墨梅寺的方向。你若要是找他，直接去那里便可。”
“我知道了。”陆颉之看了一眼身旁白沐然，又瞥了一眼对面的今何年，沿石道飞身掠去，并为多言。
她自然知道今何年此时找到白沐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可豪门大家，做事多是身不由己，其中滋味陆颉之自然比别人更清楚。
所以她并不打算做什么，她相信莫羡，也相信他的朋友，这就够了。
“有什么事就快说，我几日之后还要去飞花瀑顶赏景，顺带打几架，夺个魁，这会儿没功夫跟你耗。”白沐然语气很是不耐烦。
“白公子何时变得这般急躁？”今何年不慌不忙，“随我来便是。”
白沐然强按下心中烦躁，跟随今何年走向道旁小路，进入那片茂密松林。约么一炷香的功夫，一栋红木青瓦的小楼出现在两人面前，不是别处，正是兰芷堂。
那扇雕花木门前，青衫老者见二人到来，微微点头，推门欠身。
有微风吹过，一时青松簌簌，长草摇曳。可老者身上长衫，却自是平整如镜，不见丝毫褶皱。
白沐然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暗自诧异。
是个高手。
两人迈步进入厅堂之中，今何年似乎也并无开口打算，而是径自走至墙边挂着的那幅地图前，似乎忘了自己是带了客人来这里，眯起眼睛仔细地观摩着。
白沐然也不客气，拉开座椅，倒上那壶还冒着热气的香茶，抿了一口，皱皱眉头：“难喝。”
“回龙茶，庐阳是少有，味初尝苦涩，回味甘甜，初喝都有些不习惯。”今何年没有回头，“白沐然，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就不必装给外人看了。”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今何年转身，微微一笑。
白沐然摩挲着手中瓷杯，沉默不语。
“你知道吗，天都刚来了急讯，北疆三千营同北域兽骑又交手了。这次不光垅北的三千营，昆池的神机营，五军营全都朝北调动。上次北疆这种规模的布置，还是成祖时候。”
“乌尔萨的兽骑？”
“也有盾牰的。”
“乌尔萨的熊，盾牰的牛，陆吾的蛮子，可是够这北疆三千营喝一壶了。”白沐然仰面靠在椅背上，“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白家的生意做不到北域。难不成那帮陆吾蛮族还能骑着虎狼打到庐阳不成？”
今何年微微一笑，似乎对白沐然的态度不以为奇：“圣君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白叔敢放你来青岚山，足够说明他对你很放心。现在形
势已经很明显了，北征只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就等那位圣人松口。”
白沐然侧过脸，表情终于认真了些。
“二皇子已经要输了，莫羡败给了何夕，天都他能留多少根，你心里应该也明白。现在就差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何夕在试剑会夺魁，少门主的位置基本上就十拿九稳，让无量圣人松口点头不过是时间问题。若真是如此，储君的名号，你猜谁能拿得到？”
“师祖是不是点头，跟谁是少门主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跟你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今何年笑道，“天都那位觉得有关系，那就是有关系。更何况，门主的位置，总是要传下来的，只是早晚罢了。”
白沐然忽地瞪大了眼睛，却看到今何年伸出食指，轻轻抵在自己唇前。
“你不要忘了，我是青岚弟子。今何年，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说出刚才那句话。”
“我自然不会忘，可我也没有忘了，庐阳紫蓬山，将来是谁要做主。”今何年依旧神色不改，嘴角微翘，“我刚才也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白公子可不要多想。”
今何年这番似有深意的话，让白沐然陷入了沉默。良久，他从椅背上挺身，声音有些沉闷：“那你只管让你弟夺魁便是，找我做什么。”
“枯木老人跟我说，何夕不是你的对手。”
“所以？”
“玄天试剑会，还请白公子稍留几分力气，与何夕过上几招，便认输吧。”
今何年勾了勾嘴角，终于亮明了自己的目的。
白沐然先是一愣，接着一拍扶手，仰天大笑。
今何年眯起眼睛，眼睛锁在白沐然脸上，却不知他究竟是为何而笑。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罗里吧嗦一大堆，磨叽。”只见白沐然笑够了，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放水是吧，成。”
这下轮到今何年吃惊了。
他嘴巴微张，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咳咳，没想到白公子答应的这么痛快。”
“我不稀罕什么少门主的位置，夺不夺魁也不过是看心情。比起计较这些鸡毛蒜皮，过两年回庐阳找个顺眼姑娘，扬鞭策马四处转转，不是潇洒快意得多。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件事之后，别再拉白家下水。龙子夺嫡，你们谁爱掺和谁掺和，我白沐然没工夫陪你们玩。”
“我今何年说话，向来算数。”今何年一口应承，“只是想到你同那莫羡关系不错，他又与愚弟交恶，怕公子心里不舒服。”
“你当真以为我同那蠢人交情不错？”白沐然看向今何年，笑容逐渐冷硬，“看来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今家大少爷，也不过如此。”
今何年眼神微动，点了点头：“如此便好，白公子自然是识大局之人，是我少虑了。我对修行之事一窍不通，只希望到时候白公子不要演的太假，表面的功夫虽然麻烦，该做也是要做的。”
“不用你操心，我知道怎么做。”白沐然放下瓷盏，起身走出兰芷堂，身形一闪，很快消失不见。
今何年看着桌子上那依旧飘着缕缕热气的回龙茶，脸
上看不出表情。
有人推门走入，正是之前等在门前的老人。
“是个好苗子。白家要出个了不得的人了。”他开口，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他是个聪明人，说是不在乎，心里清楚自己站错了队。我不过给了他抛了个梯子，让他顺着爬便是。至于最后那话，几分真几分假，也不重要了。”
今何年走到茶几前，倒上一杯回龙茶，微闭双眼，轻轻抿了一口：“味道不错。”
“确实不错。”
老人微微躬身，也不知道说的是茶，还是人。
---------------------------------------------------------------------
陆颉之望着面前那座高大的伐折罗像，左看看右看看，也没能找到想要找的人。
她来过墨梅寺几次，却并未走入过。
虽然入门不过两个月，可关于墨梅寺的传闻她也从师兄师姐那里七七八八听了不少，有说伐折罗像在满月会活过来的，有说寺底埋着昆仑剑骨的，有说住在这儿的黄融工天下第二，只差师祖半步的。
这座雕像，不会真的活过来吧。
陆颉之摇了摇头，停止了胡思乱想，打算先回于老头那儿，却听到神像后有沧桑声音响起：“来找那小子的？”
陆颉之一愣，立刻明白发声之人是谁，连忙行礼：“弟子陆颉之，见过黄融工。”
竹杖轻点地板，老人绕过莲花座，缓缓踱步至陆颉之身前，视线从那柄龙渊上扫过，抬手站定。
陆颉之未听到回应，抬头看去，却看到老人轻轻勾了勾手指。
偌大堂中，龙吟回荡犹如滚滚惊雷。
一道寒光直冲老者而去，沿途空气微微扭曲。
等陆颉之反应过来的时候，龙渊剑已经被黄融工稳稳握在手中。
陆颉之深吸一口气，脸上难掩惊骇之色。
以气御剑，竟炉火纯青到如此地步！
“天生剑魄，有点意思。”老者抚摸剑身，指尖刮擦陨铁发出轻鸣，“你就是莫羡中意的姑娘？”
陆颉之脸一红，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攥住手中剑鞘低头。
黄融工似乎看出来面前姑娘的窘迫，心中了然，并未追问，开口道：“龙渊也好，祖刃也罢，说是神兵利器，用的好了，自然如虎添翼，可用不好就会套在自己身上，成了枷锁。”
陆颉之听到黄融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心里正在琢磨究竟是何意，却听老者再次开口：“从伐折罗像后直走，那小子就在剑潭。”
“谢黄融工。”
陆颉之一抱拳，走上去接过龙渊剑，再次行礼，这才径自走向神像之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黄融工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法相森严的伐折罗，良久之后挥挥衣袖，身形逐渐隐匿在大殿昏黄的灯影中。
那姑娘应该不会知道，她手里的剑，就是为了砍下莫羡的脑袋才铸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