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落败
青电如龙，密布缠绕在今何夕周身，脚下汉白地砖竟是隐隐有了裂痕。
半空中，大执事崇山看到那柄青光迸射的剑，眼神终是有了变化。
传说青岚老祖长生山于玄天石以剑问道，三剑之后再出一剑，剑气纵横引雷龙游长空，霎时电闪雷鸣骤雨狂风，长生山借势入辰武，并悟出这第四剑。
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势如洪流，不破不还。
恰如雷龙仰天啸，纵身破九霄。
但很快，崇山就看出了些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那今何夕引来的天雷，并没有打在八荒擂上，那条雷龙不过刚刚落地便已将将消散，只是声势骇人。
就好像一道劲鞭甩出，却只是尾尖一掠，打了个空响。
这不是完整的第四剑。
剑势虽有，剑意不足，自然引不下雷龙。
但对于辰行境界而言，能引出剑势者已是万里挑一。
你到底要如何挡住这一剑呢，莫羡？
狂风愈盛，莫羡压低身子，练功服随风鼓动，手中长刀缓缓置于身侧，那敲打着刀柄的手指忽地停住了。
接着，他闭上了眼睛。
尘土滚滚而来，却在莫羡面前自动散开。
仿佛他就是一柄切断空气的刀。
今何夕咬牙看向莫羡，目眦欲裂，七窍皆有细密血丝淌出，转瞬卷入雷霆之中。
“你不是要砍我的脑袋吗。”
一声轰鸣，一道残影。
下一刻，电光横穿整个八荒擂，如龙蛇狂舞。
“那就来啊！”
长剑如虹，气浪滚滚，石壁土灰簌簌落下，古剑场震颤不止。
不过转瞬，剑锋离莫羡眉尖只剩一尺。
八荒擂上空，崇山手中戒尺晃动，几欲出手，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那个紧闭双目的少年，睁开了眼。
那双眸子里一片清明。
压身握刀，势如猛虎。
拇指瞬顶刀镡，刀刃出鞘一寸。
“断。”
莫羡嘴唇微动，轻声呢喃，仿佛在谁的耳畔轻语。
仿佛星辰爆发，耀眼的光芒从八荒擂上迸射而出，石楼千百观者齐齐掩目。炽热的风沿着石壁呼啸而起，单单是呼吸便让人舌喉灼痛，几欲窒息。
待到光芒散尽，看台那群平日养尊处优的贵客顾不上身上尘土，各个抻着脑袋，急急忙忙朝场中望去。
今家少爷单膝跪地，手拄长剑，浑身上下疤痕交错，周遭如焚烧般焦黑一片。风吹过，那柄不知耗费多少精钢陨铁才打造出的宝剑，一寸一寸龟裂开来，碎成一地琉璃。
青岚山少门主独立乾门之前，衣裳被血水浸透，狰狞可怖，好似冥府爬出的好战修罗。
而那柄祖刃，则是深深嵌在他的身前，微微颤动。
“弟子莫羡，出局。”
崇山看着那个站在乾门的少年，语气平淡，面无悲喜。
但下一刻，大执事瞳孔微缩，飞身而下。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一连串地炸响，乾门旁，那两根马车般粗细的巨链寸寸崩坏，碎块如雨般坠入八荒擂下，激起
阵阵烟尘。
失去一角支撑的宽阔擂台缓缓倾斜，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今何夕倒地翻滚，眼看就要落下被断戟长剑刺穿。
有人影如惊鸿般掠过，脚踩八荒擂。
一声轰鸣如战鼓擂响，原本倾斜的宏伟擂台止住下沉之势，缓缓回正。
莫羡看着擂台对面的大师兄，沉默地拔出面前祖刃，转身走出乾门。
“胜者，弟子今何夕。”
一阵短暂的安静，被眼前这一幕惊呆的观者们终于反应了过来，接着叫好声，惊叹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古剑场沸腾了起来。
那欢呼是为崇山这一踩，为青岚门少主这一档，更为了今家少爷这一剑。
所有人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那石墙看台上，那面金底的貔貅旗缓缓挥动，宣示着属于那个家族的力量与权威。
太曦四家族，以今家为最。
今家老爷三年前病重，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庞然大物终于要衰老了，却没想大少爷年纪轻轻掌管家业，今家产业非但没有缺损，反倒短短三年扩张一倍，甚至将生意做到了北域。
今日再看，今家二少爷不过辰行境界便使出第四剑，引雷龙下云天，更是一剑斩断两条巨链。
太曦今家，名不虚传。
在看台无法目及的地方，莫羡低头走入乾门，身形一点一点隐藏在长廊的阴影之中。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长明灯下，有人背靠石墙，怀抱长剑，认真问道。
“嗯。”莫羡点了点头，“剩下的就拜托你了，白狗。”
“明明在这儿就能打败他。”
“打败他？”莫羡看向白沐然，眼睛微微眯起，“我在淮岚说过，我不只要打到玄天石上。”
“你还真要今家少爷的脑袋不成？”白沐然皱眉，“何必同今家鱼死网破？”
“那张网定是要破，可鱼却不一定死的了。”莫羡勾勾嘴角，笑容却不甚轻松，“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网到了什么东西。”
“这样不值得，今何夕那个烂人，教训便是……”
“有的人，不吃教训，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莫羡的声音冷了几分，“我给过他机会。”
白沐然沉默地直视着他的面庞，却一直未对上莫羡的视线。
“所有人都以为是今何夕的第四剑斩断的两条陨铁链。可凭他那第四剑只是半成品。凭那半吊子雷龙想要做到，除非是梦里。”
莫羡终于将目光转向白沐然，却并未出声。
“不过出鞘半寸便能如此。莫羡，你到底在练什么？”
“我在喂这把吃人的刀。”
莫羡脸上终于有了些真正的笑意。
“等我喂饱了它，就该轮我吃人了。”
----------------------------------------------------------------------------------
青岚山，兰芷堂。
试剑会第一日已经结束，平日冷清的兰芷堂此刻却是攘攘熙熙，人头攒动。
身着绫罗
绸缎的贵人接连上门，院中摆满酒席，挂着貔貅牌的仆从端着一份又一份珍馐安静而迅速地穿梭。华服公子们三三两两寒暄客气，千金小姐们则凑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什么，不时有人面红耳赤地以手帕掩面。
不用想，自然是在说那太液少将军，青岚今何夕。
兰芷堂内，今家大少爷手握玉如意，满面春风。
“何年，好久不见啊。”一中年男子走入堂中，笑道。
“徐伯伯。”今何年起身鞠躬，“没想到能在这青岚山碰见您。”
“青岚山的神仙们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有这好机会，怎么能不来呢。今天何夕那一剑，真的是惊为天人。北苑我去过不少次，也见过归儿修行，却都不及今日何夕那一剑让我震撼。都说英雄出少年，你们今家，可更是青出于蓝啊。”
“哪里，徐伯伯过奖了，徐归大哥才是真的天纵之才，年纪轻轻便已是星官候补，愚弟只怕是一辈子也追不上了。”
“哎，可不是徐伯伯捧杀何夕，听人说他今日对上的，可是青岚门门主景焕章前辈的关门弟子。我虽是外行，可单看那冒黑火的刀，就知道不是好对付的。”
“那伯伯应该知道，那个关门弟子，可是成不了青岚门的少门主了。”
“我自然知道。”中年人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不然，我为何会在这里？”
今何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伯伯是前辈，何年才掌管家业，以后多有事还要烦扰伯伯了。”
“那是自然。”
徐家总算坐不住了。
徐陈白今，四大家有三大家已经表态。
那位的大事，已成定局。
中年人同今何年心照不宣地寒暄几句，便从厅中离去。不过片刻，厅门被人推开，有人缓缓走入。
正是今日试剑会的主角，今何夕。
“大哥。”
他站定厅中，郑重行礼，一反平日骄纵恣睢，举手投足间是从未见过的谨小慎微。
“做的不错。”今何年淡淡道。
“哪里，比起大哥为今家做的，差的太远了。”
不过是一句平平淡淡的鼓励，今何夕激动的脸颊涨红。
“那个位置，有几成把握？”
今何夕的笑容逐渐散去，正色道：“若是夺魁，七成把握。”
“白沐然很难对付吧。”
今何夕没有回话，沉默地点了点头。
“白沐然那边，我会帮你想办法，你只管放手去做你该做的。坐上那个位置不过是锦上添花，搞垮那个人才是正事。”
“知道了，大哥。”
今何夕再次行礼，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听说，你看上了陆君尧的女儿？”
今何夕后背一僵，冷汗忽地淌下。
“试剑会过得漂亮些。正妻之位不行，做个侧室，今家自然会将那姑娘明媒正娶过来。”
“是！”今何夕应道。
今何年摩挲着手中玉如意，眼神锐利如鹰隼。
若是大事成了，天下女子，不过路边蓬草，脚底泥尘，又岂会差那一个？
（本章完）
半空中，大执事崇山看到那柄青光迸射的剑，眼神终是有了变化。
传说青岚老祖长生山于玄天石以剑问道，三剑之后再出一剑，剑气纵横引雷龙游长空，霎时电闪雷鸣骤雨狂风，长生山借势入辰武，并悟出这第四剑。
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势如洪流，不破不还。
恰如雷龙仰天啸，纵身破九霄。
但很快，崇山就看出了些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那今何夕引来的天雷，并没有打在八荒擂上，那条雷龙不过刚刚落地便已将将消散，只是声势骇人。
就好像一道劲鞭甩出，却只是尾尖一掠，打了个空响。
这不是完整的第四剑。
剑势虽有，剑意不足，自然引不下雷龙。
但对于辰行境界而言，能引出剑势者已是万里挑一。
你到底要如何挡住这一剑呢，莫羡？
狂风愈盛，莫羡压低身子，练功服随风鼓动，手中长刀缓缓置于身侧，那敲打着刀柄的手指忽地停住了。
接着，他闭上了眼睛。
尘土滚滚而来，却在莫羡面前自动散开。
仿佛他就是一柄切断空气的刀。
今何夕咬牙看向莫羡，目眦欲裂，七窍皆有细密血丝淌出，转瞬卷入雷霆之中。
“你不是要砍我的脑袋吗。”
一声轰鸣，一道残影。
下一刻，电光横穿整个八荒擂，如龙蛇狂舞。
“那就来啊！”
长剑如虹，气浪滚滚，石壁土灰簌簌落下，古剑场震颤不止。
不过转瞬，剑锋离莫羡眉尖只剩一尺。
八荒擂上空，崇山手中戒尺晃动，几欲出手，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那个紧闭双目的少年，睁开了眼。
那双眸子里一片清明。
压身握刀，势如猛虎。
拇指瞬顶刀镡，刀刃出鞘一寸。
“断。”
莫羡嘴唇微动，轻声呢喃，仿佛在谁的耳畔轻语。
仿佛星辰爆发，耀眼的光芒从八荒擂上迸射而出，石楼千百观者齐齐掩目。炽热的风沿着石壁呼啸而起，单单是呼吸便让人舌喉灼痛，几欲窒息。
待到光芒散尽，看台那群平日养尊处优的贵客顾不上身上尘土，各个抻着脑袋，急急忙忙朝场中望去。
今家少爷单膝跪地，手拄长剑，浑身上下疤痕交错，周遭如焚烧般焦黑一片。风吹过，那柄不知耗费多少精钢陨铁才打造出的宝剑，一寸一寸龟裂开来，碎成一地琉璃。
青岚山少门主独立乾门之前，衣裳被血水浸透，狰狞可怖，好似冥府爬出的好战修罗。
而那柄祖刃，则是深深嵌在他的身前，微微颤动。
“弟子莫羡，出局。”
崇山看着那个站在乾门的少年，语气平淡，面无悲喜。
但下一刻，大执事瞳孔微缩，飞身而下。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一连串地炸响，乾门旁，那两根马车般粗细的巨链寸寸崩坏，碎块如雨般坠入八荒擂下，激起
阵阵烟尘。
失去一角支撑的宽阔擂台缓缓倾斜，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今何夕倒地翻滚，眼看就要落下被断戟长剑刺穿。
有人影如惊鸿般掠过，脚踩八荒擂。
一声轰鸣如战鼓擂响，原本倾斜的宏伟擂台止住下沉之势，缓缓回正。
莫羡看着擂台对面的大师兄，沉默地拔出面前祖刃，转身走出乾门。
“胜者，弟子今何夕。”
一阵短暂的安静，被眼前这一幕惊呆的观者们终于反应了过来，接着叫好声，惊叹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古剑场沸腾了起来。
那欢呼是为崇山这一踩，为青岚门少主这一档，更为了今家少爷这一剑。
所有人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那石墙看台上，那面金底的貔貅旗缓缓挥动，宣示着属于那个家族的力量与权威。
太曦四家族，以今家为最。
今家老爷三年前病重，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庞然大物终于要衰老了，却没想大少爷年纪轻轻掌管家业，今家产业非但没有缺损，反倒短短三年扩张一倍，甚至将生意做到了北域。
今日再看，今家二少爷不过辰行境界便使出第四剑，引雷龙下云天，更是一剑斩断两条巨链。
太曦今家，名不虚传。
在看台无法目及的地方，莫羡低头走入乾门，身形一点一点隐藏在长廊的阴影之中。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长明灯下，有人背靠石墙，怀抱长剑，认真问道。
“嗯。”莫羡点了点头，“剩下的就拜托你了，白狗。”
“明明在这儿就能打败他。”
“打败他？”莫羡看向白沐然，眼睛微微眯起，“我在淮岚说过，我不只要打到玄天石上。”
“你还真要今家少爷的脑袋不成？”白沐然皱眉，“何必同今家鱼死网破？”
“那张网定是要破，可鱼却不一定死的了。”莫羡勾勾嘴角，笑容却不甚轻松，“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网到了什么东西。”
“这样不值得，今何夕那个烂人，教训便是……”
“有的人，不吃教训，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莫羡的声音冷了几分，“我给过他机会。”
白沐然沉默地直视着他的面庞，却一直未对上莫羡的视线。
“所有人都以为是今何夕的第四剑斩断的两条陨铁链。可凭他那第四剑只是半成品。凭那半吊子雷龙想要做到，除非是梦里。”
莫羡终于将目光转向白沐然，却并未出声。
“不过出鞘半寸便能如此。莫羡，你到底在练什么？”
“我在喂这把吃人的刀。”
莫羡脸上终于有了些真正的笑意。
“等我喂饱了它，就该轮我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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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山，兰芷堂。
试剑会第一日已经结束，平日冷清的兰芷堂此刻却是攘攘熙熙，人头攒动。
身着绫罗
绸缎的贵人接连上门，院中摆满酒席，挂着貔貅牌的仆从端着一份又一份珍馐安静而迅速地穿梭。华服公子们三三两两寒暄客气，千金小姐们则凑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什么，不时有人面红耳赤地以手帕掩面。
不用想，自然是在说那太液少将军，青岚今何夕。
兰芷堂内，今家大少爷手握玉如意，满面春风。
“何年，好久不见啊。”一中年男子走入堂中，笑道。
“徐伯伯。”今何年起身鞠躬，“没想到能在这青岚山碰见您。”
“青岚山的神仙们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有这好机会，怎么能不来呢。今天何夕那一剑，真的是惊为天人。北苑我去过不少次，也见过归儿修行，却都不及今日何夕那一剑让我震撼。都说英雄出少年，你们今家，可更是青出于蓝啊。”
“哪里，徐伯伯过奖了，徐归大哥才是真的天纵之才，年纪轻轻便已是星官候补，愚弟只怕是一辈子也追不上了。”
“哎，可不是徐伯伯捧杀何夕，听人说他今日对上的，可是青岚门门主景焕章前辈的关门弟子。我虽是外行，可单看那冒黑火的刀，就知道不是好对付的。”
“那伯伯应该知道，那个关门弟子，可是成不了青岚门的少门主了。”
“我自然知道。”中年人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不然，我为何会在这里？”
今何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伯伯是前辈，何年才掌管家业，以后多有事还要烦扰伯伯了。”
“那是自然。”
徐家总算坐不住了。
徐陈白今，四大家有三大家已经表态。
那位的大事，已成定局。
中年人同今何年心照不宣地寒暄几句，便从厅中离去。不过片刻，厅门被人推开，有人缓缓走入。
正是今日试剑会的主角，今何夕。
“大哥。”
他站定厅中，郑重行礼，一反平日骄纵恣睢，举手投足间是从未见过的谨小慎微。
“做的不错。”今何年淡淡道。
“哪里，比起大哥为今家做的，差的太远了。”
不过是一句平平淡淡的鼓励，今何夕激动的脸颊涨红。
“那个位置，有几成把握？”
今何夕的笑容逐渐散去，正色道：“若是夺魁，七成把握。”
“白沐然很难对付吧。”
今何夕没有回话，沉默地点了点头。
“白沐然那边，我会帮你想办法，你只管放手去做你该做的。坐上那个位置不过是锦上添花，搞垮那个人才是正事。”
“知道了，大哥。”
今何夕再次行礼，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听说，你看上了陆君尧的女儿？”
今何夕后背一僵，冷汗忽地淌下。
“试剑会过得漂亮些。正妻之位不行，做个侧室，今家自然会将那姑娘明媒正娶过来。”
“是！”今何夕应道。
今何年摩挲着手中玉如意，眼神锐利如鹰隼。
若是大事成了，天下女子，不过路边蓬草，脚底泥尘，又岂会差那一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