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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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湖 第九十四章 你不知道

    “素素,你这是干嘛!”

    屋内,素素一刀无比精准得刺入了青木离的心间,随即抽刀而出,伴随着一抹黑血飞溅,青木离应声倒地。亲眼瞧见这一幕的其余三人皆是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素素松手,无力得瘫坐在长椅上,任由长刀落地,“哐当”一声方才惊醒。

    梵生急忙上前,对着青木离的胸前连点几下,却还是没办法止住伤口处狂涌而出的黑血,抬头望向陈子都,后者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此时,诸葛清风缓缓走到了素素身旁,他好像知道素素到底要干什么,神情凝重的说道,“当时在太医署,贫道确实看到了那本残缺画册,原本以为已经藏得很好,万万没想到,你还是找到了。”

    素素抬头望向诸葛清风,泪如雨下,小姑娘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说道,“还请道长助素素一臂之力。”

    诸葛清风暗自摇了摇头,有些不忍得说道,“若是阿离并未动气,换血之法或许有效,可如今情花剧毒已入血脉,再行换血之事,万一他未救活,你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换血?”

    陈子都、梵生听闻此话,震惊不已,为了救活青木离,素素这是打算用自己的血与之交换不成?

    这哪里是换血,分明就是换命啊!

    陈子都急忙出声劝阻道,“素素,你可别一时冲动,毕竟生死之事非同儿戏,要么咱们先斟酌几日,到时再做决断也为时不晚。实在不行,我便领着阿离回山上,肯定有办法能解这毒的。”

    “你看我像是心血来潮的模样么?”素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画册中有记载,若情花剧毒与精血水乳 交融,任谁也无能分开,世间更无一物能消除,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血!”

    “可是,这也不能让你用性命来换啊。若是小哥醒来后知晓此事,肯定会很伤心的。”梵生眼眶泛红,着急说道。

    “只要今日在场的诸位都能守口如瓶,阿离醒来后又怎么会知道呢?”显然,这个想法是素素经过深思熟虑得来的。

    见素素如此坚决,诸葛清风也无力劝返,只能叹息道,“纵是如此,贫道也有一事要先行告诉你。依画册中文字所载,换血成功的可能不过十之三四,其中缘由不一而足,更多的是精爆魂销之局。”

    满脸泪光的小姑娘直起身来,凄然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不能把阿离救回来,那也是命当如此,道长看过画册,便烦劳你为素素换血罢。”

    ——

    寺庙正中的大殿内,一尊古旧、残破的佛像安静得端坐在石台之上,数十盏灯台闪烁着柔和的光晕,将大殿内照的脍脍胧胧,半昏半明。

    先前那位老和尚居中盘腿而坐,在他身前安放着一个约有三尺高的大木桶,通体流动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华。木桶左右,陈子都、梵生盘坐在草团之上,闭目吟唱着什么,不管是青云山还是小林寺,想来都有为人祈祷的道法经文吧。在他们身前还分别摆放着一尊古朴小巧的香炉,炉中佛香紫烟轻燃,散发出一缕缕悠然芬芳。

    青木离与素素浑身浸泡在盛满碧色浓汁的木桶中,头顶上还冒着奇异的淡青色蒸气,两人都是双目紧闭,背上还到处插着三寸长的金针,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诸葛清风满脸愁容得站在木桶旁,手中拿着柄不知从哪找来的小匕首,对准了素素的心间,“换血之法一旦开始,便不可中断,完成之后贫道不知阿离能否重获新生,可你作为汲毒输血之人,无法可救,三五日内必然毒发身亡,此时回头,还来得及。”

    素素点了点头,轻舒一口气,微笑说道,“素素不是贪心之人,仍能有三五日可活,那便足矣。道长,还请您动手吧。”

    诸葛清风默默点头,晓得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不如缄默,微微用力,手中匕首轻而易举的刺入了素素的心间。后者闷哼一声,娇躯微颤,随着诸葛清风将匕首拔出,胸口处涌出大量鲜血,在碧色的浓汁中,与先前从青木离胸口处涌出的鲜血交织在了一起。

    夜风如歌,吹得

    山林深处虫唱竹曳;月色缥缈,银白光华洒满此方人间。

    青木离安详得躺在木床之上,胸前的伤口已然被人包扎好,素素静坐在一旁,脸色十分难看,眼中却仍是温柔似月光。不知何时,太行山上喜好穿着蓝色小碎花的小姑娘突然变得有些漂亮,不仅没有先前那么黑了,脸上的小斑也全部消失不见。

    她伸出手指不断得在青木离的胸前的伤口处轻轻摩挲,她万分确信那一刀没有伤及对方的心脉,却有些担忧以后会不会在胸口留下疤痕。

    看着青木离那张算不上俊俏的脸庞,小姑娘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不断掉落,她的心间有些疼,却不是因为那里刚刚被匕首刺破。

    “你不知道在古井镇上,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奇怪,明明蓬头垢面像极了一个乞丐,为什么身上却还泛着一道吸引我的微光。”

    “你不知道在晓寒寺中,若不是你推门而入,我便真想随爹一同去了,不去理会这繁杂人间,我虽然口中说着要你为爹报仇,可我哪里真的舍得你去呢。”

    “你不知道在情花坳里,不管皇甫若虚怎么说,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你不知道在古长安内,我拿到那本画册的时候,就预料到了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能够活下去,我多想与你一同死在地底,可到了最后,我们还是出来了。”

    “有那么多那么多你不知道的事儿,可我还是希望你一辈子也不要知道,旧事莫提,这一刀就是你我定情一刀,望你今后看到这处的刀痕时,也能想起我的名字,总算不负我的一厢情愿。”

    素素站起身来,将长刀悬挂在腰间,正准备转身离开小屋,却惊觉小灰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抱着她的腿不放。素素弯腰,将小灰抱紧怀中,轻声问道,“想要送送我?”

    三眼灵猴虽未开智窍,却也能通人的心意,小脑袋点了点,惹得素素展颜一笑。最后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青木离,感受着心间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将眼角的泪水拭去,素素迈步就此离开。

    “阿离,好好活着,我只要你好好活着,这样方能不使我错付了情衷。”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

    “我坚持不能说放任你哭泣”

    “你的泪滴像倾盆大雨,碎了满地,在心底清晰”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狠下心”

    “盘旋在你看不见的高空里”

    “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

    渭河渡口

    百余名身着青家军制式铠甲的将士相继登船,前些日子他们收到了雪北城的雁隼传书,一年一度的大练兵即将开始,寻到自家将军后,他们要连夜渡河,尽快返回驻地。

    并未覆甲的青愬伫立在船头,看着河畔灯火通明的十余艘临时征集而来的大船,一言不发,脸色十分难看。而半蹲在他身旁的谢璞更是光着上半身,满面愁容,不时发出一声长叹。

    从长安城逃出后,他们与青木离几人费尽全力,一路奔袭至附近群山中,站在半山腰上,眼睁睁得看着广阔无垠的荒野像是被煮沸的热水般,不断的翻腾,激起大片的尘土,直冲云霄。许久之后,这般壮观的异象方才渐止,视野所及,全是恐怖的巨大沟壑和落差极大的断层,整片荒野似乎都下沉了数丈。

    料想到地底的长安城已然毁去,众人不免一阵怅然,而就在此时,山的另一侧突然出现大队的人马,急速向山上奔来。青愬闻声站起身来,他只需听马蹄声便知道来的人是谁,冲着青木离等人一笑,“我的人来了,你们还不跑么?”

    青木离抬头望去,天空之上一只鹰鹫正不断的徘徊,想来便是它第一时间将青愬的踪迹告诉了他的部下。不愿与青家军多做纠缠的几人急忙起身,沿着山脊向山中跑去,临走之前,青木离甚至还颇有深意得回头望了青愬一眼,看上去似乎是想把青愬这张长脸给记得更深刻一些。

    对于这位算是共患

    难的青家大将,青木离并没有什么好感,倒是对他身上的那股军人的气质所折服,临危不惧,虽死无恐,这也许就是青家军可以纵横天下最根本的原因。

    大船船首,青愬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猛地一转头,望向漆黑的夜色,冥冥之中他总觉得那处的群山之中有些不对劲,尤其是那个不起眼的家伙为什么能知晓那么多的青家军往事,有些事情甚至连青愬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这个疑问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这一辈子从未像这次一般,如此迫切得想知道究竟为何。

    蹲在一旁的谢璞见状,担心青愬仍未放弃,急忙站起身来,正准备开口劝说。后者一个手势便将其打断,开口说道,“我见过了那两头凶兽,便不会再去纠结火晶果林中的事情。”

    听闻此话,谢璞长舒一口气,以自家将军的脾气若是要不依不饶,那他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你,尽快把伤养好,务必要把握好此次大练兵的机会在军中博个一官半职的,堂堂武道境宗师整天跟在我后面做个小跟班,这算个什么事儿。”青愬转过头,拍了拍谢璞的肩膀,一番并肩大战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谢璞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傻呵呵一乐,诚恳说道,“有劳将军费心了,其实在将军手下做个小跟班也能学到不少东西,谢璞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一定要在军中出人头地什么的。”

    “大将军说过,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青愬瞪了谢璞一眼,有些怒其不争得说道,“你的本事,一定要在更大的战场上方足以施展,懂了么?”

    谢璞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青愬的长脸这才缓和了不少,又沉默片刻,迈步向船尾走去,“我去找他们问点事儿,放心,不会为难他们的。”

    在数百部下不解的眼神中,青愬跃步登上“夜雪”,走下大船,向着群山之中飞驰而去。

    ——

    “素素!”

    鸡鸣三声,破晓时分,躺在木床上的青木离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冲入脑海中的便是全身上下仿佛无止境般的疼痛,过了好半晌才逐渐消散。他下了床走出房门,双眼被阳光刺得有些难受,坐在台阶上,青木离分明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些异样,自绝情谷出来后,血脉中的那股阻塞感竟然神奇得消失不见了,甚至体内的真气运转比之中毒之前还要迅猛流畅几分。

    青木离还蹲坐在石阶上不解之时,梵生从前方的大殿后哈欠连天得走了出来,正好瞧见青木离,急忙小跑过来冲着青木离身上上瞅下看,边看边说道,“小哥,你没事儿啦?这可太好了,昨晚可把我们累着了,要说这换血还真是件体力活,我们几个人硬生生守了几个时辰,生怕有意外发生。不过,总算是菩萨保佑,你没事儿就好。”

    “换血?”梵生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青木离只听进去了这最为关键的两个字,神情一变,抓着梵生的手臂问道,“什么换血?是谁和我换了血?素素么,她人呢?”

    一边说着,青木离无比慌张得站起身来,就要拉着梵生去四处寻找,他自知昨夜毒发陷入昏迷,按理来说,素素一定会守着等自己醒来,不可能过了这么久还没现身。

    发觉说错了话的梵生急忙捂住了嘴,任凭青木离怎么问话都咬着牙一字不说,胖胖的小手臂都快被青木离抓住血来了。好在此时,大殿中的诸葛清风和陈子都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青木离在不断得询问梵生换血之事,顿感不妙,急忙上前解围。

    可任凭他们如何劝说,青木离都听不进去,始终在问询素素在哪里,几人只好一同在这小庙中寻找,花费了近一个时辰,连小庙附近的山林中都寻遍了,并未寻见素素的踪迹。

    小庙后方的山林中有断崖,眼看着青木离六神无主得站在断崖旁,不敢轻易上前的几人都是着急万分,诸葛清风突然在断崖附近发现了一物,急忙冲着青木离大喊道,“阿离,素素没事了,你快看这是什么?”

    晨曦中,老道士高举着一块被打成鸳鸯结的蓝色小碎花布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