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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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起青萍 第四十章 金斗坊(二)

    走上熙熙攘攘的街道,贾州永远是一副繁华阜盛的景象。叶坏余光随意一扫,见到了三道熟悉的人影,他扬起手打起招呼,“天赐!”

    三人闻声回头看来,看见叶坏的模样,不由心头一突,异口同声问道:“怎么回事!”叶坏笑了笑,云淡风轻似地说道:“没什么,让蚊子叮了两口,你们呢?”

    三人对视一眼,尽管有些担心,但是素来知道叶坏的性格,叶坏不说,他们也不强求。

    唐昊耸耸肩膀,“带他们长长见识,去金斗坊逛逛。既然赶巧了,不如一起去看看。”

    在贾州城内,金斗坊的名气不亚于红袖坊,里面珍禽瑞兽,天灵地宝应有尽有,只要价码合适,几乎可以买到世上所有的东西。

    同时,金斗坊还有贾州最大的赌坊,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倾家荡产,大喜大悲就像锅底的燃料,将金斗坊这口大锅烧的鼎沸。之所以称之为金斗坊,是因为它独有的猎场,在那里,不只有赌上钱财,还可以斗奴,金斗坊里的奴隶在斗台上赌上自己的性命,而场下的人则压上了兜里的钱财,胜者获得一切,包括生命和财富,而败者将一无所有。

    叶坏点了点头,四人顺着人潮,慢慢向金斗坊走去。

    “在这个巷子里,我被人打过!”叶坏忽然一指旁边的小巷,眼里泛起追忆的色彩,充满难以言明的滋味。“还有那里!我断过两根肋骨。”叶坏牵起嘴角笑了笑,经过熟悉的街道,他手指不停指向临近的小巷,面上涌现出复杂的神色。

    三人不禁感慨他的过往,似乎每一天都在伤痛中度过,活在刀光剑影之中是一种不幸,然而这却是叶坏的生活,一个遍体鳞伤的过往。

    “既然老是挨打,你为什么不逃跑呢?非要和他们死犟呢?”洛芩好奇地问,在师父的教诲之中,打不过就跑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什么比保住小命更重要的,所以师父教会她一流的轻功,却没传她多少打架的功夫。

    “如果我跑了第一次,以后就会跑第二次,第三次,以后就只会逃跑了,但我只要站起来,总有一次会赢。”这是他奉行的道,无论结果如何,都值得骄傲,叶坏不禁揉了揉身上有些灼热的伤口,那是他倔强的勋章。

    “终于明白大侠是怎么炼成的,冲你这句话,日后喝酒先敬你三大杯!”唐昊称赞道,他从小在侯府里长大,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生活的苦头对他而言是个陌生的东西,他开始有些明白叶坏那身硬骨头是怎么来的。

    四人兜兜转转,约摸走了半个时辰,一座硕大无朋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之内,像一只匍匐的巨兽,不过它吞吐的是无数人流和数不清的财富。

    金斗坊说是一个坊,但称之为城中之城也不为过。只见一面白石大墙横亘在前,墙上开了十二扇漆金大门,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粼粼,像糊上了一层融化的黄金。

    每座大门两侧摆着两只玉石狮子,工于雕琢,栩栩如生,这二十四只玉狮子形态各异,身上流泻着淡淡的荧光,端的巧夺天工,奢华大气。

    十二扇大门全部敞开,行人如织,摩肩接踵。

    天赐和洛芩眼中异彩涟涟,他们都曾听过金斗坊,却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原先听见唐昊不着边际的吹捧,两人都不以为意,然而此刻相见,都感叹于金斗坊的豪奢,光是那二十四座玉石狮子,价值已不可限量。

    “可惜狮子太大,不然晚上可以悄悄地搬走了。”洛芩扯了扯天赐的衣角,小声嘀咕,眼里发着光,仿佛孟浪的世家子弟见到一丝不挂的绝世美女。

    一旁的唐昊听见不由白了洛芩一眼,“你可别打金斗坊的主意,先不说这里的守卫如何森严,就算你真把玉狮子偷走了,放眼整个贾州也没有人敢收,而你下半辈子只能在跑路中度过了。”

    洛芩不服气地朝唐昊做个鬼脸,“哼!我看谁能追得上我!”

    四人穿过大门,正对着一片青石广场,广场左侧是一座圆形的露天建筑,十丈高的外墙用一丈方圆的巨石砌成,上面刷上朱红大漆,墙上开着四个石砌拱门,每个拱门宽大地可以让四辆马车同时进入而不显拥堵。右侧则是青砖堆砌而成的宽阔大宅,十六进的院门,不同于左侧的富贵的大红色装饰,院门都涂成典雅雍容的绛紫色,自有一股贵气袭人。

    唐昊指了指左侧的圆形大墙,“那里就是贾州有名的猎场,也是最大的赌场。”然后他将头侧向另一边,“那是金栈,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当然,首先你兜里得有金子才行。”唐昊又如数家珍似地说起了不少金斗坊里的奇闻轶事,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

    “现在的时刻,估摸着猎场里快开始‘斗奴’了,不如我们先去那里瞧瞧。”唐昊说完,领着他们朝猎场走去。

    “什么是斗奴?”天赐问道。

    “贾州猎场是帝国唯一允许私斗的地方,每天猎场都会安排奴隶上台厮杀,而场下的人则可以下注自己中意的斗士,猎场则会根据给出相应的赔率,和寻常玩色子不同,这里赌的是斗奴的胜负。不过更有趣的‘斗主’,那些富商巨贾可以向猎场挑战,派出手下的门客,而猎场则会派出相应的斗奴,双方压上巨注,而这时候赌斗往往是不死不休的,因为赌资之大让人眼红,任何人都不会轻易认输。”

    “那要是闹出人命怎么办?”

    “每一次斗主前,双方都会签立生死状,祸福在天,生死由命。”唐昊解释道。

    天赐和洛芩不由皱起眉尖,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们从不认为人命这般轻贱,沦落成金钱的附庸,供人玩乐。

    只有叶坏不以为意,他在污水沟里厮混久了,早就洞悉了生存的法则,要想在污水沟里活下去,就必须变得和它一样肮脏。

    “来都来了,进去瞧瞧吧。”唐昊领在前方,叶坏紧随其后,洛芩终究敌不过好奇的诱惑,拉上还在发呆的天赐,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从天上的视野来看,这个猎场呈现椭圆形的形状,中间挖出一个巨大的凹坑,里面立着四个宽阔的擂台,猎场的内圈则是三层的红木砖房环绕修建而成,形成一匝马蹄铁的形状。最底下一层大多是简易的石凳,由低到高,看台逐层向后退,形成阶梯式坡度,落座在第一层的人大多是普罗大众,贩

    夫走卒。中间一层,则是一个个单独的雅间,凸出的望台上雕着镂空的花纹,还有专门的侍女奉茶,寻常的富家子弟都会选在这里。最上面一层则是厅堂的装扮,富丽堂皇,金玉生辉,往往是王孙贵族的首选之处。

    唐昊一翻手里的折伞,撒出一个漂亮的扇花,旁边伺候的小厮瞧见唐昊的贵公子的装扮,连忙点头哈腰地小跑过来。

    “挑一间顶楼的雅厅,奉上好茶好酒!”唐昊随手递过去一张贾州商坊通用的金票,然后领着天赐一行上了顶楼。

    上了顶楼,早有娇俏的侍女立在一旁,裙袂飘扬,雪白的脖颈如白玉雕琢,束身的窄裙让胸前的峰峦高峭挺拔,侍女微微躬身,更显得波潮涌动,天赐不由红了脸,他少不更事,对男女之情还在朦胧之间,脸上露出窘困的神色。

    倒是唐昊和叶坏不动声色,唐昊自是不必说,侯府内佳丽俏婢女无数,红粉颜色司空见惯,早就见怪不怪,至于叶坏,名妓柳如是的姿容冠绝天下,寻常婢女又如何及得上她万一。洛芩却是有些泄气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小嘴嘟囔一句,不知说了些什么。

    四人刚刚落座,厅外便传来了急躁的鼓声,急赶赶地催人。

    斗奴开始了。

    四个巨大的擂台,每个有二十丈方圆大小,四周用三尺厚,两丈高的青石墙笼起来,猎场的护卫站在擂台边缘,手里拿着军用的强弩,个个身形彪悍。

    赌客们居高临下地观看斗奴,已经落座的赌客们瞪大兴奋的眼珠,手里挥舞着赌券,上面标记了斗奴的场次和编号,当斗奴的结束后,手里的赌券将和黄金一样值钱,或者一文不值,变成一堆厕纸。

    当猎场的八个奴隶穿过围墙口的青铜大门,踏上擂台的时候,整个猎场的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就像沸腾的油锅里落入一滴水,燥热的气氛令人口干舌燥。

    这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搏杀,不断刺激着赌客们的神经,在欲望的驱使下,最底层的普罗大众们摇身呐喊,大喊着下注的奴隶的名字,似乎他们才是擂台的主角。

    鼓声大作,如雷鸣般响彻云霄。

    天赐和洛芩微张着嘴,心眼砰砰乱跳,他们感受到下面赌客们的如火的热情,像是要燃烧起来,心脏随着鼓声一起脉动,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发出声响的是擂台的鼓声,还是自己蓬勃跃动的心脏。

    “看吧,这就是猎场的魅力之处,所有人都想是被点燃了似的,恨不得把自己烧个干干净净。”唐昊手里提着一壶酒,斜倚在三楼的望台上,底层的一切都收之眼底,他不是第一次来猎场,然而每次都惊叹于它的疯狂。

    庞大的猎场就是催情的毒药,人性的狂放在这里展露无遗。

    叶坏微微眯眼,搓揉着身上的伤痕,疼痛像蚂蚁般不经意间爬过,他的双眼紧盯着擂台上的一个特殊的奴隶,迥异与人族的相貌,一丈高的魁梧身躯,身上的肌肉犹如山峰般隆起,腰胯系着粗布围裙,尽管脚步笨拙,但谁都明白这具躯体内蕴含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赤神!”

    “赤神!”

    “赤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