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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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狼的春天

    狼群e家族还在追猎。在移动的牛群中,一头老弱的公野牛自己脱离了队伍,将一个真正的机会横摆在狼群面前。它就是老公牛乔治。乔治曾经是牛群首领,现在已经退休赋闲。它疲于奔命,停下来观察情况,也实在是没有气力再跑下去了。就是这样一个习以为常的停顿,让它陷入不可挽回的险境,死神迅速包围了它。一头头饿狼在它四周露出闪光的锋利牙齿,它们的瞳孔急剧收缩,最后仅仅投射出一丝葱郁的寒意。老公牛此时也从狼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灵魂。梅干和手下也没有急于一时,贸然对老野牛采取行动,即使是牙齿最锋利的虎牙,它的尖牙利齿对皮糙肉厚野牛造成不了多大伤害,仅能刮下一点皮毛而已。任何成年雄性野牛,体重都会超过半吨重,攻击成年野牛,是一场体重差别悬殊的角斗比赛,狼群的弱势显而易见,哪怕对手是一只病弱垂危的个体。机警的梅干懂得困兽犹斗的道理,采取暴力进攻,扑倒苟延残喘的乔治不仅困难,而且危险,一旦受到野牛的伤害,自己的结局也将和这头野牛一样悲惨,“心急吃不到美羊羊”的教训,此时被梅干从深藏的记忆中唤醒。

    时间过去一整天,狼群仍旧保持着对野牛乔治的跟踪,和对其不停地骚扰。它们对猎物施加的压力既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理上的,意在耗尽野牛的能量和意志,让它在绝望中自己倒下,而不是杀死它。“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但这是一个发生在摄氏零下五十度的残酷环境中的漫长过程。昔日的野牛首领虽然身体脆弱,而意志却是顽强的,这对饥饿的狼群来说也是个残酷的折磨,尤其是对还未满一岁的幼狼。但是,狼群有这个耐心和毅力,它们知道,老迈的对手终究会倒下,因为对手的体力还不如年幼的小野牛加西。公狼老大虎头在乔治身边对其虎视眈眈,却不冒险进攻,在野牛身心逐渐崩溃的前提下,对手会变得越发狂暴,虎头知道自己没有胜算的机会。

    狼群继续不紧不慢地跟在受伤的野牛身后,雪地此时给狼群提供了便利,猎手张开的爪子像是雪地专业鞋,让它在雪地中轻松奔跑;而老迈的公牛,拖着腿与重蹄在雪地艰难跋涉。受伤的乔治一不小心,笨重的身躯再次跌进了雪坑,它不得不哼哼着奋力挣扎一番,才能勉强爬出雪窝。体弱,孤单,尽管曾经是首领,老公牛也不禁有些慌张,“怎么周围全是狼?那些年轻力壮的家伙哪儿去了呢?”失去族群庇护的乔治,在煎熬中蹒跚独行,它精神恍惚,并慢慢失去痛的感觉。老公牛已经濒临崩溃,无法抵抗任何攻击,哪怕是一个明显的雪坑陷阱。在乔治又一次跌进雪坑,还未站立之时,飞标冲刺上去,用尖利的爪子刺伤了它的脖子。当老公牛再次爬出雪坑前行时,在它身后的一片片雪地被染成鲜红色。它不仅虚弱,还在流血。当然,低温有助于凝血,但飞标会抓住机会将乔治凝结的伤口再次抓伤,让老公牛接着失血,直到灵魂与血一同离开身体。

    一小时过去,又一小时过去了,落日的余晖即将湮没,雪地变得灰暗,乔治再也无法坚持,它已经虚弱得迈不动步子,绝望地跌倒在雪坑里。它没有再次挣扎,而是静静地等待。历经沧桑,年逾古稀的乔治终于明白:或许,死亡是解脱的唯一途径,“来吧,饿狼!我属于你们!”梅干没有再犹豫,带领狼群迅速围拢上来,一刻不停地将还活着的乔治撕成碎片,变成自己抵御寒冬的热量。这种丰盛的晚餐十分稀少罕见,这也是年轻的飞标有生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大自然是公平的,艰苦条件一样成为掠食者和猎物共同的致命威胁,无论是猎人还是猎物,必须要有熟练的技巧和坚韧的毅力,才能通过寒冬的考验。

    在落基山东麓,北美洲大陆的中央大平原从针叶林的南部展开,北美大平原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这片非常宏伟的大草原,揭露出美洲有多巨大,草地由北美中部开始,蔓延约一百三十万平方公里。广大的草原似乎就是为了一种动物的生存而存在,那就是适应力强,能耐寒又有生产力的雄壮野牛。尽管在此栖息的动物众多,但美洲野牛才是这片草原上的王者,一万多年以来,美洲野牛都称霸草原。一度这些区域是黑压压的一片,数千万只野牛占满北美无边无际的草原。美洲野牛又名水牛,曾经是美洲原住民赖以维生的衣食来源,在大草原上以及落基山落户的美洲原住民,依赖这种动物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爱达荷州是内兹帕斯人的家乡,他们遵循一年一次的循环,离开他们的河谷到蒙大拿大草原去猎野牛。对于那些紧跟着牛群做规律迁徙,秋天在南方,春天在北方的狼群和猎人来说,牛群的存在就代表着生命不息。狼和人就会聚集在这广大的牛群中,狼群依然成为此一体系的一部份。牛群别无选择,只有看着它们在四周逡巡,自己组成十八铜人阵防御狼群。狼和野牛的关系一直非常自然,并且难以捉摸。有鉴于此,熟练的土著猎人便披着狼皮,接近牛群,然后在野牛中移动而不会激起野牛狂奔,并伺机发起突袭。即便这样,猎人也还是不容易成功。但是,这种故有的平衡不断更新,没有失衡却相当脆弱。马匹改变了这个平衡,土著人骑马可以追上牛群,并且大量猎杀。当猎人有了枪后,牛群一点机会都没了。欧洲人来到美洲,挺进西部,野牛与依靠它们生存的原住民则是彻底落败。内兹帕斯人看重荣誉和性命,但他们尊重自由胜于一切,当军队和政府违背了所签订的条约时,他们不能容忍一心想要分割及拥有这块土地,以建立农庄和牧场、开发矿场以及建立都市的国家。约斯夫酋长在山中发出熊一样的愤怒吼声,为了生存和自由,他们开始不顾一切地奋力抗争。一支战士人数从未超过三百人的队伍,由其族里的作战头目率领,其中有他的兄弟奥克特以及内布西的首席战士黄狼,他们以寡敌众攻击后北撤一千三百公里,在离加拿大边境只差四十公里时他们被截住,经熊齿山一役后投降。当他们被骗投降后,四百多位男女及小孩被送往联邦监狱,而一种生活方式也随着他们的被捕而消失。

    欧洲人要清出一块地养牛、种植,由是先杀野牛,后杀狼。印第安部落赖以为生的野牛几乎被赶尽杀绝,曾有六千万头野牛化做每吨价值八美元的白骨。在十九世纪最后十年,美洲野牛数量剧减,到二十世纪初,野牛仅剩下一千余只,而多数都是圈养的野牛。而且,人们非常热衷于猎狼,他们用枪、陷阱或毒药,无情地把狼群从他们涉足的各个地方给清除了,上百万头狼被枪杀、毒死或捕捉。狼皮过去值一美元,但在1888年时价钱曾涨到五美元。在当时狼群曾遭逢与野牛同样的命运,进而消失殆尽,1930年代早期,美国境内已经看不到狼了。早期欧洲也是一样,狼变得非常稀有,只有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才有。在1950年代,狼群被赶至加拿大的野生区域。狼被无情地屠杀,人类如果能了解狼的生活,或许就能在接受它们——狼就像其他掠食者一样,都是大自然的重要一部分,也是生态的一部分。虽然人类不再进行捕杀野牛,但是它们依然要应付季节带来的挑战。草原的生活,在每一个季节都可以算是一道年关。冬季,野牛在山林的深雪地上吃草,它们用巨大头颅把雪推开,然后埋头苦干。

    虽然冬天还要两个月才会离开,空气中却透着一丝“春天”的气息。二月时节,寒冬料峭,成年公狼会到各帮派拜访,此时是它们求偶交配的季节。一匹独行的黑狼前来拜访e家族,它可不是普通的狼,而是个大情圣,也是落基山脉最恶名昭彰的登徒子。它所属的狼群在上百公里之外,但e家族所有成年狼都认识它,它叫“太郎”。太郎已经连续两年来找寻梅干家族,虎头和它的配偶都不乐意见到它,但若有陌生的狼来嚎叫,它们的女儿却总掩不住满怀兴奋,一岁多大的母狼和幼狼会主动出来迎接,尽管它们还不认识太郎。如果可以的话,太郎会取悦所有的狼,但其实它是想找愿意当它配偶的母狼,然后与母狼独自去约会。只是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即便是最私密的行动,也得先取得狼群首领的同意。所有公狼都对发情的母狼很感兴趣,但是狼群不仅有严格的等级制度,而且婚姻戒律十分苛刻,只有狼王虎头和首领梅干才有权利交配和生孩子,其余成员不管是雌是雄,不管成年与否,都没有交配的权利。任何蠢蠢欲动的公狼都被警告谁才是老大,被狠狠地修理一番。而且,其他母狼一旦有任何恋爱、交配活动,就会被施以严厉的惩罚,被驱逐出族群。狼族这样做,是为了控制种群的发展。如果任由家族个体自由生育,食物有限,对家族本身而言就是一种灾难。它们计划生育的手段,显然同人类如出一辙,甚至比人类更高明,狼族因而能很好地控制着整个狼群的数量。它们爱护后代的最好办法就是少生,让少数的子女尽多地享受生存权,而不是生一窝窝猪一样的女儿,任由它们在猪圈里摔跤和自生自灭。领导狼群的老大和大姐大,会终身维持亲密关系——但和人类的幸福婚姻不同,狼的所有团结友爱行为只归结到一点,“它们需要彼此。”

    太郎不是e家族成员,婚姻戒律不适用于它。情圣一边注意着小母狼雪花,一边注意它的父母——如此方有机可乘,只要头狼虎头有片刻没有发现它。附近又有狼嚎声,这让狼王又警觉起来,但这里经常有狼嚎,也无法判定究竟发生了什么,头狼需要前去探查。有时虎头和梅干一不注意,母狼就会偷溜去和情圣约会。但它不会为了情人,而舍弃族群提供的安全保障,因此它们秘密地在附近的树林见面。这就像是早恋中学生的约会,迟早会被尽责的父母发现。现在狼群首领朝它们这里过来了,狼王已经盯上情圣了,它不会容忍任何其他的公狼,在它自己的领土上与它的女儿或是夫人独处。绿帽子不是不能戴,但不能让绿帽子漫天飞——这会破坏狼群的等级制度和团队精神。情圣还是得手了。但过了许久,太郎还没有离开母狼的身体。直到虎头来了,太郎还是没有逃走。太郎不得不这样,它那**的**还在母狼雪花体内被死死地卡住。它的生殖器前端有个大大的圆形突起,在交配时会充血肿胀,形成栓塞,两只狼被扣在了一起。这并非意外情况,而是公狼交配策略的重要一步,长时间的交合使得它的精子有时间为卵子受精,而不至于被竞争对手的精子取代。直到大约半小时后,它们才能彼此分开,此时精子可能已经与卵子相遇,合二为一。锁扣生殖器的结果可能会有些疼痛,但这一过程实际上保障了它的父权。狼王出手教训这浪子,现在正是时候,太郎和小母狼纠缠在一起,无法脱逃,只能接受虎头任何形式的惩罚,直到锁扣解开。它虽然是情场高手,却不是战士,而且它并不想挑战年老的狼王。虎头赶走侵入者,返回狼群,在族群中重申它的地位。只是这场战争做父母的永远赢不了,它们无法控制儿女的渴望。侵入者退回狼群领地边缘,继续危险的跟踪生活;小母狼则悄悄地回到母亲身边。不管太郎发生任何事,只要母狼配对足够长时间,在落基山东麓最强壮狼群提供的庇护下,将会有它的幼崽被狼群养大。

    情圣隔天又回来了,希望能达成更多目的,也就是播撒更多的种子。它现在不仅还在追求其他母狼,而且想加入这个狼群——这点e家族所有年轻母狼全都同意,但公狼不接受。太郎也很固执,它不断地想走进狼群。狼王虎头不想接纳它,露出尖牙威胁它。可是,大情圣继续不断地尝试,而头狼不停地要把它赶走,一次次把它赶到很远的地方。灰狼经常用这个方法加入其他狼群,但虎头和梅干并不同意,它们再次联手赶走了情圣。太郎脱离了自己的狼群,想自己建立一个帮派,它现在就在做这件事,它走近e家族,是想当它们的老大。但现在还不行,它赢不了狼王夫妇。不过,它将来有可能成为老大。在狼的国度里,所有的阶级制度必遭受考验,每一只公狼都有上位的机会。梅干夫妇依旧处于紧张状态,最后虎头和情圣之间爆发激烈打斗,年轻气盛的情圣把狼王咬到流血。但狼王坚决反击,若没有必要它不愿放弃它在家族中的地位。经过一阵恶斗之后,严重受创的虎头在梅干的帮助下,赶走了情圣。这对年迈的夫妇依旧宝刀未老,它们恢复了山谷中的井然秩序。

    有时候会禁不住想:狼的社会与人类如此相似,是狼的族群碰巧跟人类社会一样,还是人的社会在学习狼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