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剑 第9章 归心
屋内又是一片死寂，裴道长竟然跑到三嫂家里去了，这，这…
三嫂僵了片刻，忽然爬起来没头没脑打起立业，口中骂道：“你个憨货，小妹一人在家，如何不晓得让她来，该死的。”
说罢匆匆整理衣衫，往自己家奔去。
老远看到门外蹲了两人，一个正是裴道长，三嫂不由分说，就要立业赶人。
裴道长指着旁边的老头，笑道：“你家小娘子不让俺进门，如何你也要赶俺走。善信误会了，并非贫道寻你，是这何翁找你有事。”
老头正是下塘村的茶博士，他说下塘村有一个商人突然犯了病，估计是中邪，要请道士驱邪，做一场自然斋。去土地庙一问，裴道长说这道场需仙姑，否则做不了，故而二人寻到三嫂家里来了，头前请神香火钱五贯通宝一并带来。
裴道长一年到头都赚不到两三贯，知道遇到大买卖，有意将道场做得隆重一些，从中多捞取好处。于是不顾忌讳，急匆匆去立业家请三嫂充仙姑。
打发走茶博士二人，看着桌案上的一贯通宝，三嫂犹豫起来。她本身极为要强之人，男人不怎么往家里送钱，自然也不会开口要，平日东家帮帮忙，西家串串门，再不济就向娘家开口，如此勉强养了一儿一女。
只是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立业马上可以成亲了，男人肯定不会管这个客子，只有自己这亲娘劳心。无奈立业甚是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如何有娘子看上他，即便勉强求了一户，哪里有钱请婆子代为说项？
惠娘劝了半日，见娘亲还是答应下来，只有从旁敲打大哥，往后一定跟紧娘亲。
作为女儿，惠娘自然不好对娘亲说那些风言风语，再说这也是为了自己与大哥，心中闷闷不乐，借口说二婆寻自己有事，晚上去了那里歇息。
---------
众人走后，章九僙与惠娘扶妇人回到里屋，他讷讷道：“二婶，我错了…”
这一句二婶，顿时勾起妇人心头的苦楚，这是从南九受伤以来第一次喊自己，心头一酸，抱住南九哭了起来。
“二婶莫哭，今日我犯糊涂了，不该砸箱子拿铜碗。往后我再也不惹二婶生气。”
“这些物什都不算什么，奴家只求你好好的，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家如何向娘子交待。”
章九僙深切感受到母爱，眼眶一酸，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可是看到泪眼朦胧的惠娘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对这个女孩，章九僙有着天然的抗拒，总能联想到凯特。
“你，
你干什么这般看着我。”
“奴家才没有呢，二婆，九叔病好后，好似懂事了些呢。”
章九僙无语了，居然被一个小自己几岁的女孩说成懂事。
二婶破涕为笑：“唉，小妹说得没错，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认错。”
章九僙低头不语，一幅知错的模样。
二婶心疼道：“你要铜丝做何用。”
章九僙支支吾吾说想到一个好玩物什，要用铜丝做来玩玩。
“你要铜丝便讲与二婶，又何苦砸锁。”
“二婶，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见章九僙憨憨乖巧，似乎看到受伤前的南九，十分欢喜，从柜子里翻出一堆铜碗摆好在桌上。拿起一只小些的，笑道：“你满月的时候阿郎、娘子还有奴家，一起喝你的满月酒，当时啊，用的就是这套铜碗铜杯。后来娘子交给奴家，留着给你的孩子满月时用。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既然要换铜丝，只管拿去换便是。” 回忆往日时光，二婶泛出幸福的眼光。
惠娘接了那只仅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铜杯，欣喜道：“二婆，这只这么小，怎么饮酒嘛。”
二婶抚摸她的脑袋，笑呵呵地说：“他那时候也就一个月大，这铜杯啊正好合适他。”
忽然惠娘发觉一个问题，惊呼道：“二婆，你是说他一个月大就开始饮酒了？”
“傻闺女，他杯子里的自然是水了。倒是阿郎说给他真倒酒，娘子不肯。最后啊，娘子执拗不过阿郎，给他杯子里加了一滴，你猜他喝了之后怎么着？”
“怎么着了？”
“他后来每次看到阿郎饮酒啊，就拿出这只小杯子在桌上敲打，喊着酒，酒，酒。”
惠娘缩手点点章九僙，笑歪在二婶怀里。
章九僙很想说，以后有了本事，也给二婶打一席铜碗铜盘。话到嘴边，还是忍住。当真要穿越回去吗，留下来不是也很好么…他忙掐灭这个念头，去把玩一个样子十分乖巧的铜杯。
突然他的眼睛直了，原来这个铜杯也是雷大匠所作，又慌忙去看其他铜器。顿时惊地目瞪口呆，原来这大大小小十几个铜碗铜杯都是雷大匠所作，很多都是四十年前的东西！
老者说得一件已然不易，怎么这个家里藏了这么多，而且有几只碗比今日拿出去的还要大，还要精细。
可是二婶衣着简朴，除了对自己，平日甚是节俭，怎么看都不象是大富人家。转而章九僙明白过来，可能这些是赝品，不过做工精细，足以以假乱真。
他也不说破，陪着二婶与
惠娘高兴一回，忘掉刚才的不快。
---------
第二日，刘大与曹四都送了铜丝过来。章九僙验看一番，决定用刘大的，给了一只铜碗，让他速速将铜丝送来。
曹四甚是不悦，但是昨日有言在先，只得悻悻而退。
接下来几日，章九僙开始捣鼓起自己的小发明了。二婶怕不如他的意，又惹出什么毛病，也就由他胡闹。
很快，一个简易的无需电源的收音机做好了。在线圈上划拉半日，喇叭都是不响一声。
或许是喇叭有问题？南九又用铜线与几根石墨棒做了一个简单的有线电话，测试没有问题。
是不是电波太弱，带不动喇叭。又依着以前的法子做了一个手摇发电机，虽然电压只有五六伏，带动一个喇叭还是绰绰有余。
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没能收到一丝电波。
等到一日打雷下雨，喇叭终于传来嗤嗤的声响。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章九僙哈哈大笑，第一次感觉自己还活着。
兴奋很快便消无影踪，除了「嗤嗤」响，没有人给自己在虚空中留下任何信息，自己是回不去了。他突然流泪，心道自己真的成了弃儿，被流放到了这个时空！
不对，不对，肯定是自己方法不对，或者时间点选的不好，或者自己遗漏什么细节了。细细记起穿越前几日的发生种种，章九僙更加坚信这个想法了。
凯特既然要抓费特，为什么要绕弯子找自己，还要问费特给过自己什么东西。
还有，凯特为什么要搞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章九僙来？
还有，凯特为什么要牺牲色相，装扮宋惠勾引自己，而且这个惠娘怎么莫名其妙地与宋惠好相？
最可疑的是那张黄便签，极似自己送给他的那张，费特居然一直保留着，而且在给自己还魂之前烧掉。
想到这里，章九僙突然打了一个哆嗦，莫非自己是被费特选中的卑鄙者？
妈蛋：且待日月，必能再见。他让自己千万牢记，这分明就是接头暗语，让自己替他寻人啊。
顿时，章九僙的胸中涌起无穷的悲愤，大吼一声，拳头恨恨砸在桌案之上。
门外响了一声，倚在门外的二婶悲痛欲绝，捂住嘴巴不敢哭出来，那眼神满是痛苦与自责，甚至带了几丝绝望。
章九僙心如刀绞，重重叹了一声，既然回不去了，就好好珍惜眼前。
收音机和手摇发电机等东西被封在一个小木箱子，一同封闭的还有章九僙三个字。
（本章完）
三嫂僵了片刻，忽然爬起来没头没脑打起立业，口中骂道：“你个憨货，小妹一人在家，如何不晓得让她来，该死的。”
说罢匆匆整理衣衫，往自己家奔去。
老远看到门外蹲了两人，一个正是裴道长，三嫂不由分说，就要立业赶人。
裴道长指着旁边的老头，笑道：“你家小娘子不让俺进门，如何你也要赶俺走。善信误会了，并非贫道寻你，是这何翁找你有事。”
老头正是下塘村的茶博士，他说下塘村有一个商人突然犯了病，估计是中邪，要请道士驱邪，做一场自然斋。去土地庙一问，裴道长说这道场需仙姑，否则做不了，故而二人寻到三嫂家里来了，头前请神香火钱五贯通宝一并带来。
裴道长一年到头都赚不到两三贯，知道遇到大买卖，有意将道场做得隆重一些，从中多捞取好处。于是不顾忌讳，急匆匆去立业家请三嫂充仙姑。
打发走茶博士二人，看着桌案上的一贯通宝，三嫂犹豫起来。她本身极为要强之人，男人不怎么往家里送钱，自然也不会开口要，平日东家帮帮忙，西家串串门，再不济就向娘家开口，如此勉强养了一儿一女。
只是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立业马上可以成亲了，男人肯定不会管这个客子，只有自己这亲娘劳心。无奈立业甚是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如何有娘子看上他，即便勉强求了一户，哪里有钱请婆子代为说项？
惠娘劝了半日，见娘亲还是答应下来，只有从旁敲打大哥，往后一定跟紧娘亲。
作为女儿，惠娘自然不好对娘亲说那些风言风语，再说这也是为了自己与大哥，心中闷闷不乐，借口说二婆寻自己有事，晚上去了那里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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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走后，章九僙与惠娘扶妇人回到里屋，他讷讷道：“二婶，我错了…”
这一句二婶，顿时勾起妇人心头的苦楚，这是从南九受伤以来第一次喊自己，心头一酸，抱住南九哭了起来。
“二婶莫哭，今日我犯糊涂了，不该砸箱子拿铜碗。往后我再也不惹二婶生气。”
“这些物什都不算什么，奴家只求你好好的，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家如何向娘子交待。”
章九僙深切感受到母爱，眼眶一酸，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可是看到泪眼朦胧的惠娘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对这个女孩，章九僙有着天然的抗拒，总能联想到凯特。
“你，
你干什么这般看着我。”
“奴家才没有呢，二婆，九叔病好后，好似懂事了些呢。”
章九僙无语了，居然被一个小自己几岁的女孩说成懂事。
二婶破涕为笑：“唉，小妹说得没错，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认错。”
章九僙低头不语，一幅知错的模样。
二婶心疼道：“你要铜丝做何用。”
章九僙支支吾吾说想到一个好玩物什，要用铜丝做来玩玩。
“你要铜丝便讲与二婶，又何苦砸锁。”
“二婶，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见章九僙憨憨乖巧，似乎看到受伤前的南九，十分欢喜，从柜子里翻出一堆铜碗摆好在桌上。拿起一只小些的，笑道：“你满月的时候阿郎、娘子还有奴家，一起喝你的满月酒，当时啊，用的就是这套铜碗铜杯。后来娘子交给奴家，留着给你的孩子满月时用。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既然要换铜丝，只管拿去换便是。” 回忆往日时光，二婶泛出幸福的眼光。
惠娘接了那只仅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铜杯，欣喜道：“二婆，这只这么小，怎么饮酒嘛。”
二婶抚摸她的脑袋，笑呵呵地说：“他那时候也就一个月大，这铜杯啊正好合适他。”
忽然惠娘发觉一个问题，惊呼道：“二婆，你是说他一个月大就开始饮酒了？”
“傻闺女，他杯子里的自然是水了。倒是阿郎说给他真倒酒，娘子不肯。最后啊，娘子执拗不过阿郎，给他杯子里加了一滴，你猜他喝了之后怎么着？”
“怎么着了？”
“他后来每次看到阿郎饮酒啊，就拿出这只小杯子在桌上敲打，喊着酒，酒，酒。”
惠娘缩手点点章九僙，笑歪在二婶怀里。
章九僙很想说，以后有了本事，也给二婶打一席铜碗铜盘。话到嘴边，还是忍住。当真要穿越回去吗，留下来不是也很好么…他忙掐灭这个念头，去把玩一个样子十分乖巧的铜杯。
突然他的眼睛直了，原来这个铜杯也是雷大匠所作，又慌忙去看其他铜器。顿时惊地目瞪口呆，原来这大大小小十几个铜碗铜杯都是雷大匠所作，很多都是四十年前的东西！
老者说得一件已然不易，怎么这个家里藏了这么多，而且有几只碗比今日拿出去的还要大，还要精细。
可是二婶衣着简朴，除了对自己，平日甚是节俭，怎么看都不象是大富人家。转而章九僙明白过来，可能这些是赝品，不过做工精细，足以以假乱真。
他也不说破，陪着二婶与
惠娘高兴一回，忘掉刚才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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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刘大与曹四都送了铜丝过来。章九僙验看一番，决定用刘大的，给了一只铜碗，让他速速将铜丝送来。
曹四甚是不悦，但是昨日有言在先，只得悻悻而退。
接下来几日，章九僙开始捣鼓起自己的小发明了。二婶怕不如他的意，又惹出什么毛病，也就由他胡闹。
很快，一个简易的无需电源的收音机做好了。在线圈上划拉半日，喇叭都是不响一声。
或许是喇叭有问题？南九又用铜线与几根石墨棒做了一个简单的有线电话，测试没有问题。
是不是电波太弱，带不动喇叭。又依着以前的法子做了一个手摇发电机，虽然电压只有五六伏，带动一个喇叭还是绰绰有余。
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没能收到一丝电波。
等到一日打雷下雨，喇叭终于传来嗤嗤的声响。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章九僙哈哈大笑，第一次感觉自己还活着。
兴奋很快便消无影踪，除了「嗤嗤」响，没有人给自己在虚空中留下任何信息，自己是回不去了。他突然流泪，心道自己真的成了弃儿，被流放到了这个时空！
不对，不对，肯定是自己方法不对，或者时间点选的不好，或者自己遗漏什么细节了。细细记起穿越前几日的发生种种，章九僙更加坚信这个想法了。
凯特既然要抓费特，为什么要绕弯子找自己，还要问费特给过自己什么东西。
还有，凯特为什么要搞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章九僙来？
还有，凯特为什么要牺牲色相，装扮宋惠勾引自己，而且这个惠娘怎么莫名其妙地与宋惠好相？
最可疑的是那张黄便签，极似自己送给他的那张，费特居然一直保留着，而且在给自己还魂之前烧掉。
想到这里，章九僙突然打了一个哆嗦，莫非自己是被费特选中的卑鄙者？
妈蛋：且待日月，必能再见。他让自己千万牢记，这分明就是接头暗语，让自己替他寻人啊。
顿时，章九僙的胸中涌起无穷的悲愤，大吼一声，拳头恨恨砸在桌案之上。
门外响了一声，倚在门外的二婶悲痛欲绝，捂住嘴巴不敢哭出来，那眼神满是痛苦与自责，甚至带了几丝绝望。
章九僙心如刀绞，重重叹了一声，既然回不去了，就好好珍惜眼前。
收音机和手摇发电机等东西被封在一个小木箱子，一同封闭的还有章九僙三个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