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唐孤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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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剑 第8章 此地无银

    一路上,章九僙满是愧疚,自己在床上躺着的十几日,都是妇人悉心照料自己,虽说一时改不过口没有叫喊她二婶,但是内心还是十分感动。

    此时听说她因为担忧自己而晕倒,躯体内潜藏的亲情被唤醒,担忧与悔恨一下子多了几分。

    到了家,屋里挤满了人。有人喊道:“九郎回来了,回来了。”

    妇人奔出房门,一把拉住章九僙,喜道:“九哥儿没中邪,没中邪,还知道自己回家。”她好似又老了几岁,这几日照顾南九操劳过度,眼眶都陷下去了。今日又经这么一折腾,越发憔悴。

    喇子水强讲了刚刚在下塘村之事,众人不解南九为何要寻铜丝,更是觉得他有些异常。

    屋内的婆娘窃窃私语起来,一人道:“哎,好好一个娃儿,偏偏中了邪。定是那恶鬼稀罕小郎,要勾他的魂儿去。”

    “可不是,你看他的眼神都好似不一样了。”

    “你别瞎说,奴家倒是觉得九郎比以前更精神了呢。”

    “还更精神,那如何去撬自家的箱子,啧啧,听说他拿了金贵铜碗去换什么铜丝,这不是中邪了还是什么。”

    “是啊,听说九哥儿都不会喊二婆了呢,莫非当真恶鬼附身?”

    “哎呀,你这么一说,奴家倒是记起来了,家里的前日在饮牛坳还差点被鬼盯上了呢。”

    “裴道长专门能驱鬼,不知道能不能抓这恶鬼。听说上次道长在上弯一户人家就抓了一只呢,后来那家里也安生下来。”

    三嫂不失时机道:“延寿他娘,还是让你家小子小心些好,听说中了邪的身上阴气重得很,非得跟着道士在道观里住几日才可以根除。”

    延寿娘吓了一跳,躲开三嫂,小声骂道:“这张嘴当真不饶人,如何也把延寿也扯进来。”

    三嫂甚是不悦,冷笑道:“好心呐,反倒被人当成驴肝肺!”

    一老妇人悄悄搡了她一下,小声道:“笒娘,你不是也与裴道长做过道场么,他到底能不能帮帮九哥儿。”

    三嫂哎哟一声,高声叫苦:“他四婆诶,话可不能乱说,奴家哪里与那人做过什么道场,还不是上次孩儿他舅家里出了事,临时要女冠,奴家就穿了一会道袍。”

    “晓得,晓得。”老妇人又叹道:“唉,看九哥儿这样子,怕是裴道长也救不了了,可怜啰。”

    三嫂道:“刚才奴家不是说了么,裴道长虽说道行高深,但看九叔这样子怕是做做道场都不行呢,要根治啊,就要给神仙上供,还要法力高强的道士陪护七日方可。

    ”

    几个婆子七嘴八舌,不知不觉章九僙成了她们口中的「妨人」。

    喇子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盯着三嫂怒道:“他九叔还不是为了给村里驱赶恶虎才受的伤,你们便这般编排他,也不摸摸良心问问自己。”几个婆娘被说得面红耳赤,上来劝慰二婶几句,找理由告退。

    三嫂不乐意了,冷嘲热讽道:“他五婶,就你晓得九叔是为了大伙不成,奴家这也是为了他好不是。再说了,请裴道长过来一趟,也是为了村里好啊,若抓不到恶鬼,任其在村里游荡,谁家心里安生?”

    喇子娘冷笑道:“莫说那姓裴的,僧不僧道不道的,他本是一闲汉,不知从何处学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你撺唆村里人信他,不晓得…。”喇子娘想说三嫂从中捞取回扣,当众还是留了余地。

    谁知那个三嫂忽然嗷地一声,上来扯喇子娘,尖叫道:“背地里如何,啊,奴家与他有何勾当,有何勾当,你到底说个清楚。”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惊愕地看着那三嫂,都知道她与裴道长有些来往,不过也就笑笑而已。见她今日这般作态,恐怕远非如此简单;更有多心的听出鼓点,看出些门道。

    三嫂惊悟自己反应过度,让人误会,忽然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对妇人哭诉道:“二婆哎,你可要说句公道话哦,奴家不过为他九叔好,谁知被人说成,说成…呜呜,二婆,奴家不能活了,真该去死了才好哦…”

    妇人心中挂念南九的病,此刻让那三嫂一闹,胸口一阵烦闷,丢下这一堆麻烦,由章九僙与水强娘扶着去了后园。

    三嫂不敢冲撞妇人,拉着喇子娘的裙子不松手。若此事不闹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封住众人口舌,只怕往后没脸见人了,当下哭闹得更凶。

    喇子娘措手无策,甚恨自己何故惹这三泼子。

    谁人不知三嫂的撒泼,在家中一言九鼎,生生把自己男人逼到码头,轻易不愿意回家。平日她一张嘴又极喜挑事,人缘极差,此时也没几人愿意劝她。

    几个与喇子娘要好的婆娘要上来劝,被三嫂一顿撒泼打滚骂开。

    喇子无奈,与水强上前强行掰开三嫂的手,趁机让娘亲去后园躲避。

    喇子娘前头刚走,水强的腿被三嫂死死抱住。拖了几步,水强不忍,不住告饶。

    三嫂虽说撒泼,但脑子里清醒,知道若扯着喇子娘争论裴道长之事,只会越争越道不清,正好抓住憨厚的水强,嚎哭自己被外姓男子打了,要去里正那里说道理去。

    南园多是姓南的居住,不

    过也有几户外姓的,比如喇子姓黎,水强姓曹。村里人倒不排外,平日相处还算和睦,不过整日住在一起,有些磕磕碰碰,也是难免的。

    此时屋内很多是南姓婆姨,见三嫂这般无赖,都替她汗颜,面子挂不住。

    一个婆娘劝道:“三嫂,水强也是无意冒犯,算了算了,都是一场误会。”

    三嫂一把拉住这人,求道:“他婶子,求你去请大伯过来为奴家评理。”

    这婆娘紧躲慢躲,还是被抓住裙角,无奈道:“大伯去县里好几日了,如何去寻他。”

    三嫂忽然又高声恸哭起来,边哭边夹杂话语骂人:“南家的好儿郎都死绝了,任由外姓人欺负也没人敢出头哦。姓曹的,你打死奴家算了。只是奴家那苦命的儿哦,呜呜…”

    不知是巧遇,还是老天受不了三嫂的哭闹,果真派人过来助她。

    这时屋内进来一个半臂短袍的少年,见了此情形,不由分说,上前扇了水强一耳光。

    原来这人就是三嫂的儿子立业,也就是惠娘的大哥。

    立业指着水强骂道:“狗日的,敢欺负俺娘。”

    水强捂住脸,支支吾吾道:“不是俺,是,是她自己扯着俺不放。”

    立业骂了一声,上来又要打,被喇子一把推开。

    喇子呵斥道:“老六,你再打一下试试?”

    立业怒道:“喇子,你成心要与俺作对?”

    喇子学着水强拖三嫂的模样逼上前,讥讽道:“怎么着,俺也让你一条腿。”这话里有话,就是说他们母子不要脸皮,只会欺负老实人。

    眼见自己母子被人耻笑,三嫂哭道:“不得了了,黎家的要骑到南家头上拉屎,唉呀,你们把奴家母子都打死算了,呜呜…”

    众人看在眼里,不住摇头苦笑,几个看不下去的悄悄走开。

    立业嗷的一声就要扑上去,喇子躲开身子,冷笑道:“要打去外面打,若让八叔知道你在此地闹事,小心你的皮肉。”

    立业僵住了,他娘亲在这里闹,不过是女人撒泼耍赖,估计村里人不会拿她怎么样。若自己在这里打架,且不说八叔计不计较,只怕出了这大门就有人收拾他。想到此出,他暗叹万幸没有太过冲动,嘴上却不肯落了气势,指着喇子骂道:“今日家里有事,且不与你计较。”

    三嫂见儿子竟然当场认怂,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不肖子,你娘被人打了,你还不打回去?”

    立业涎着脸笑道:“娘亲,裴道长在家等了多时了,说有大买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