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桐与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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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孽缘4

    几日后,景辰的伤恢复的差不多后,庄主便亲自送来了干粮银两,庄主还说,这几日他那个“死鬼”儿子闹得越发凶了,有几个仆人都被啃成了骨头渣子,真是不管不行了,所以才万分希冀毒樾二人能替他们将这麻烦解决掉,事后另有重谢。

    毒樾这人,本是最爱蹚浑水的人,受人这般殷勤相邀,自然浑身干劲,拽起还没下床的景辰就走。

    两人沿着死者夫妻二人走的路行了两日,终于在一座山脚下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

    景辰吸了吸鼻子:“此处血腥气甚重。”

    毒樾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补了句:“有人冤死?”

    “是”

    “会是那庄主的儿子吗?”

    “不知”景辰四下查看了番,吸溜着鼻子似在闻什么,道,“但这血腥气凝聚了也很长时间,与老庄主之子的死期对的上,但是……若他儿子是和自己的妻子死在一起的,这里怎么会只有一人的血气?”

    毒樾惊奇的望着他:“你这鼻子这么灵的吗?连几个人的血腥都闻得出来?”

    “自……自然!”景辰慌乱的挺了挺胸脯,半带骄傲道,“我在做人之前,可是做了几千的畜生,嗅觉当然比你好!”

    “切,做畜生有什么好骄傲的?”毒樾不屑的驳了他一句,却见他又很失落的低下了头,顿时觉得自己这话大为不妥,人家虽是妖兽,但也是修行了千年的妖兽,而且生而为兽也不是他能左右的,这般说人家实实伤人。于是毒樾忙想着转移话题,“哎!我跟你走了这许多个月了,你也没告诉过我你究竟是什么妖怪吧?你鼻子这么好使,不会是只狗妖吧?”

    景辰正在她身后仔细探查血腥气的来源,听她这番揣摩,一口老血险些被气出来,不满道:“阿樾,你见过哪只千年狗妖能修成我这具仙气飘飘的人身?”

    “自恋”他这番很有道理的话又引来了毒樾一阵白眼,不过,那些个普通畜生修成妖,也就能勉强学个人样,像他这种仙风道骨的妖精,也只有灵兽修的出这般俊容。

    可是,要是把景辰是什么灵兽,实在是……难以想象。

    毒樾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股好奇的情绪翻涌,正欲追问他,却听见耳边一阵尖锐长鸣,毒樾正回头,撞进一股浓郁的黄烟里,人生生被卷走。

    “阿樾!阿樾!”

    待景辰拨开浓烟再看时,哪里还有毒樾的影子空荡荡的山脚下只留他一人茫然无措。

    三个时辰后,景辰仍带着一脸迷茫到听到了一座镇子,随便找了个茶楼坐下,想着打听些消息。

    这头他刚坐下,对面就坐了十几个修士,几乎吧茶楼都占满了,个个英姿飒爽,白衣白发,为首的青年发束红色飘带,更为神采奕奕。

    景辰看他们来头不小,遂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去打招呼:“各位仙友,请问你们是何方门派?”

    众人一齐看向他,齐的令人有些发怵,倒是为首的青年知礼数,忙离座应道:“在下等白虎堂弟子红缨,不知阁下……”

    景辰忙作揖还礼:“在下景辰,幸会幸会”

    红缨见他似是十分高兴,道:“原来阁下也是修仙之人,那不如……与我们坐一起吧。”

    “那……那怎么好意思呢”景辰挠挠头,其实他是十分好意思的,临走前毒樾抢走了他的大半盘缠,现如今他身上就几个碎银子,吃了这顿饭若还找不到毒樾,自己只能睡大街了。他本意只是想打听一下附近有否专抓女子的妖怪,却正巧来了个肯给他结账的冤大头,景辰自是喜不自胜。

    红缨公子扯着他坐下,倒酒给他说:“景公子不必不好意思,你我相逢有缘,自当把酒言欢。”

    景辰仍是挠头,心道:我现下可没有喝酒的心思啊!

    喝了一阵,景辰几次想开口打听,却又几次被红缨用酒堵了回去,几壶烈酒下肚,红缨才问他:“不知景公子来此地有何贵干?”

    景辰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见人终于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忙道:“不瞒仙友,我是受柳家庄庄主之拖,来寻他不见的儿媳的,只是查探到半路,同我一起走的姑娘被一阵妖风卷跑,所以想问仙友,可听说过这附近有什么妖邪吗?”

    红缨还没说话,他身后一个弟子嘴巴倒快,说:“公子,莫不是那个妖怪?”

    景辰听他们嘀咕的有些眉目,兴奋道:“哪个妖怪?”

    见他的确是一脸急切,红缨安抚道:“这镇子五十里外有座山,山上住了个妖精,颇有规模,他性喜色,见了过往的漂亮女子就抢已经戕害了不少人了,我们这次下山,就是为了除他而来的。”

    景辰掐指一算,心道:“五十里外,不就是柳庄主他儿子死的那座山吗?又喜欢女人,相比是他不错”忙道,“仙友,景辰急于救友,不知可否能带我一程?”

    红缨犹豫了下,终于还是点头道:“好吧。”

    这镇子五十里外的山叫黄师山,只因山头像一只狮子,又常年弥漫黄雾而得名,山上的妖怪,自封黄师圣祖,拉了一帮小狮子占山为王,只因他曾在西天修行,清心寡欲数百年,一朝下界便色心大发,见美女就抓,毫不含糊,毒樾这次也是运气差些,一不留神就叫他掳了来。

    但掳了来归掳了来,毒樾这般上仙品级的人物,也不是一只小狮子能征服得了的,虽然她浑身被捆仙锁绑的动弹不得,但她手里那把伏魔剑亦不是好惹的,毒樾捏诀让它在空中挥了几下,那狮子竟也没敢再靠近她半步。

    这么一个美人抓来,却是只能看不能吃,狮子精顿时也十分懊恼,且他再没见过世面,也看得出毒樾出身不凡,更是杀不得,但要是放了,恐怕不过一天,人家就带着弟子捣了自己的老巢了!左右为难之下,狮子精身旁的一个“军师”出主意说,把毒樾关进地牢里,吃他几日苦头,磨一磨脾气,像她这样的大小姐,定然受不住,到时候一定会自己来求着宠幸。

    狮子精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忍痛把毒樾扔进了地牢。

    说是地牢,但其实关押的也没几个人,这些妖怪抓来的人大多吃了了事,地牢什么的一般用不上有一张能撑的肚皮就够了。

    毒樾看这地牢寒酸的不成样子,心中不禁感慨:怪不得曾经被他们冰炎教收服妖兽都十分乖顺听话,原来是他们的地牢奢华,有床有有案,三顿管饱,跟这狮子精的地牢比起来,简直是天堂!

    牢头把五花大绑的毒樾扔进一间牢房,呵斥了她几句便锁上牢门走了。

    毒樾也是满心的郁闷,冲着那牢头的背影吼了几句,又蔫蔫的垂下了头,嘴里嘀咕:“死景辰,怎么还不来救我!”

    “来了这,没人会救的……”身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声音,饶是毒樾也被惊了一跳,反射性的转过身,借着微乎其微的一点烛光,看见角落里有位女子,衣衫不洁,头发凌乱不堪,呆愣的望着烛火,哑声道,“我在此处被关了三年,也无人来救,只怕你要和我一样,老死在这里了。”

    毒樾让她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的半死,深吸了几口气,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才靠近她跟前,询问:“姑娘,你说自己被囚禁了三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山?又是怎么被抓来的?”

    “不知”女子瑟缩着肩膀,似回忆着可怕的事情,颤着暗哑的声音说,“小女名阿宁,我是三年前同丈夫回娘家的路上被抓来的,那妖怪见我美貌,想抓我做妾,可怜我丈夫被他所杀,怕是至今暴尸荒野,死不瞑目……”

    阿宁说着逐渐抽泣,又似想要寻求一些什么安慰似的看向毒樾,问:“那姑娘是怎么被抓来的?可否被那妖怪侮辱?”

    “侮辱我?他也敢!”毒樾扭了扭身子,却见挣不脱这捆仙锁的束缚,便只得蹭到墙角坐着,道,“我本受柳家庄庄主之拖,来找他横死的儿媳的,半路着了这妖怪的道,才被卷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时运不济!”

    “柳……柳家庄?”阿宁的眼神瞬时明亮了起来,扳住毒樾的肩头,发了狂般的问,“是不是古柳镇的柳家庄?庄主是位独眼的老人,独自带着位幼子?”

    “你怎么知道?”毒樾打量着她,疑道:“你是……柳庄主的儿媳?”

    阿宁猛点头,看见毒樾犹如看见了救命稻草,抓着她的手泣道:“我知道夫君因我而死,留下公公与阿明无依无靠,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说着她便要抽自己两巴掌,却被毒樾拦下,劝慰道:“怎能说是你的错?难道长得漂亮些也叫错吗?明明就是那妖怪色胆包天,明明连一副人形还未化全,就敢如此肆无忌惮,若我的伏魔剑在此,定把他大卸八块!”

    阿宁看看她如今被五花大绑的样子,又叹了口气:“姑娘你如今都这个样子,怎么降服那妖怪?”

    被人这样贬低,毒樾略有不服,正想驳她,却听见牢房外一阵骚乱,有人打开牢门,将毒樾提了出来。

    此刻,景辰正带着红缨一众在山门前叫骂,却感觉脖颈一凉,有把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景辰立刻收了声,难以置信的看着红缨,嘻嘻道:“仙友……这是何意啊?”

    “哼”红缨很不屑的别过头去,毋庸置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身上的妖气吗,用这么拙劣的演技就想把我们骗来这找死,你也太小瞧我了!”说罢将剑一挺,冲着山门大喊,“里面的妖怪听着,你的人现在在我手上,若是不想他死,便乖乖出来!”

    被挟持的景辰双手一摊,实在无力吐槽他的智商。

    过了一会,山门仍是关的死死的,景辰的脖子被剑压出了一道红痕,他拨拨剑锋道:“仙友,你看里面都没有动静,我不是他他们的人,先把我放了吧……”

    说着他便要从剑锋底下溜走,却又被剑逼了回来。红缨冷笑:“里面没动静,只能说明那个什么圣祖怂的没边,看来你们给他办事也没什么好处,都命悬一线了,也不见他来救……”

    红缨的讥讽之语还没说完,就听山门“轰”的一声打开,一个膀大腰粗的狮子精带着一群小狮子冲出来,手中的宝刀还架了一个女子。

    两波人一碰面,皆是一愣。

    终是景辰先反应过来,顾不得颈间微痛,冲着被刀挟持的毒樾招手:“阿樾!阿樾!”

    “景辰?”毒樾看见同样被挟持的景辰,心中的火气一股脑发了出来,嘶吼道,“你怎么这么笨!找个妖怪的老巢需要这么久吗?架你脖子上的那把剑又是怎么回事?”

    景辰苦笑两声,还未及解释缘由,便听身后红缨道:“阿樾,你怎么在这里?”又问景辰,“这就是和你一起的姑娘?”

    景辰无奈的点点头,自证道:“仙友你认识阿樾?”

    “什么阿樾,那是毒樾上仙!白虎堂与冰炎教可是世交,我当然认识她”红缨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剑,冷声喊道,“阿樾,你怎么在妖怪手里?”

    毒樾一眼看见对面之人的红色飘带,心道不好,讪笑道:“一时不察……一时不察……”

    他们几人似唠家常般的唠着嗑,却听的狮子精无比不耐烦,喝道:“你们是她请来的救兵吗?”

    “我们不是来救她的”红缨藐视道,“我们是来杀你的!”

    说罢伸手拔剑,也不顾狮妖伤不伤的到毒樾,上前就是一顿乱砍乱杀。

    “阿樾!”景辰于乱军中接住毒樾,替她砍了捆仙锁,十分抱歉道,“是我不好,一时不察,没护好你……”

    毒樾见他十分自责的样子,再怎么多的责备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而且,她又有什么资格责备他?明明是自己疏忽的缘故,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没事,怎能怪你”

    毒樾稍显落寞的垂着脑袋,招来伏魔剑,转身就向狮妖杀去。

    白虎堂毕竟是妖门世家,哪里是这些山林间的腌攒妖兽比得上的?斗了不过百十个回合,就把那狮妖打的不知东南西北,逃之夭夭了。

    “阿樾!”景辰将她紧紧的裹进怀里,“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没事”毒樾被他抱的透不过气,加上身上一些小伤痕被他一勒,即使不疼现在也疼得厉害。毒樾死命将他推开,见对方面上的担忧之色丝毫未变,脸上不知为何突然一阵烧红。

    “阿樾”正当她不只要说什么之时,红缨从远处走来,问,“你怎么会在这?又是瞒着毒教主偷跑出来的?”

    “什么啊,是兄长放我出来的!”毒樾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腰板,“我看……你才是背着堂主伯伯偷跑出来的吧?”

    红缨仍是一副讥讽的样子,冷笑道:“哼,毒兄怕不是脑袋被门夹了?怎放心把你一个人放下山来?还有,这是谁?”

    他一手提剑指着景辰,盯着他的眼神也让人汗毛倒竖。

    毒樾有些弱弱的回道:“我……我的跟班,怎么?只许你下山带一堆人前呼后拥,我就不能带个跟班上路?”

    红缨仍是不信:“带个妖做跟班?”

    毒樾嘀咕:“你不也是妖?!”

    红缨似是发了火,训道:“我们白虎一族是灵兽!他是个什么妖?我都看不出来!”

    毒樾被他训斥的直往后缩,却还不服气,缩到景辰身后还顶嘴:“不论他是什么妖,也比你个白毛老虎强!”

    “你!”

    红缨气急,伸手便要去打她,剑至半途被景辰拦下,作揖道:“阿樾乃孩童脾气,仙友既与她相识,又何必跟她计较?我与阿樾还有托付在身,不知仙友可有兴趣与我们一同前往?”

    “哼,被妖怪抓了还要跟班来救,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冰炎教弟子!”红缨将剑插回腰封,白眼一横道,浅揖还礼,“不了,我们还要继续追踪那只狮妖,景公子就好好保护你这个主子吧!”

    毒樾见他走远,才稍稍松了口气,从景辰背后出来。

    “柳庄主的儿媳,可在此处?”

    “你怎么知道?”毒樾惊讶,从见到他她也没说过关于柳家庄的事,这人是怎么猜出来的?

    景辰反倒是见怪不怪,解释道:“血腥气只有一人,且并无怨灵在附近徘徊,若是柳公子的怨气随尸身回了柳家庄,那他妻子的怨灵呢?总不会两人一起死的,但另一个能宽宏大量的原谅了杀她之人吧?所以,柳公子的妻子,一定没死,而柳公子之所以不来找她,定是因自己打不过带走他妻子的人,才会夜夜在家里闹腾。”

    毒樾听他分析的如此详细,不禁暗暗竖大拇指,相识这么多天,还不知景辰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柳公子的夫人的确在这”

    毒樾十分佩服的把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又带景辰从地牢里救出了被狮妖囚禁的人,接受了大家的一番感谢后,才大功圆满的将阿宁带回了柳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