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来过我没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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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血色之夜(1)

    从雅间出来,他们四个已是最后一拨离开的客人,服务员在清扫收拾,准备下班。

    出了海鲜馆,走向巷尾停车的斜坡。这条巷已进入深夜,街道的小铺均已打烊,连过往的行人都稀少。

    凌引喝了太多酒,烂醉如泥,走路都踉跄,整个人斜斜地挂靠在郑新桐肩上。昨夜下过雨,不平整的路面有几处积水,灯影里黑洞洞的泛着光,像是这条老街上的疮痍,又像是空洞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你。

    凌颐醉意熏然,本来就被朱阕逼着灌了好多酒,于是趁着酒意缠着要郑新桐开她的车送她回去。只有郑新桐和初雪没怎么饮酒,只能如此了。郑新桐开凌颐的车,初雪开凌引的车。

    凌颐没走几步,就蹲在树下哇哇呕吐。她一边翻江倒海,一边扑棱着冲郑新桐挥手。初雪明白她不想让自己心仪的男人看到自己狼狈的这一幕,便和郑新桐说让他先将不省人事的凌引扶到车上去,并把凌颐的车钥匙给了他。

    凌颐醉醺醺地,满身臭味,鞋子和裙子上都沾染了呕吐物,她让初雪陪她一起回海鲜馆洗洗。

    初雪张望了一下,郑新桐搀扶凌引拐上斜坡,已经看不到身影了。

    “表姐,走,陪我回海鲜馆洗洗,臭烘烘的,车尾箱的备用衣服,我今天刚好拿出来了,走,去洗洗,再不去要打烊了。”

    “别顾形象了,我用纸巾帮你擦,洗湿了会冷的。”

    “不行。”凌颐固执地不肯走。

    “你喝醉了,早点回去睡觉。”

    “纸巾去不掉那个味,我只是胃不舒服,我清醒着呢。我酒量好得很,我今晚要对郑新桐投怀送抱。去,快点,我们快去快回。”凌颐一把推开初雪往回走,张开五指,插进自己的长发里,梳理凌乱的头发。

    初雪只能搀着她一起返回海鲜馆。

    昏黄的路灯下瘦长的影子、耳边的晚风、道路两旁零碎的垃圾、陈旧的黑黢黢的矮楼,无不充斥着令人警觉的冷清黑夜的气息。

    海鲜馆也打烊了,正逢海鲜馆的阿姨在锁门,她负责驻守在店里,就住在阁楼上。

    凌颐指了指海鲜馆斜对面一家玻璃门紧闭的奶茶店门口的露天椅:“海鲜馆下班了,不行了,我走不动了,想睡觉,我去这坐着,等你,你去问阿姨要毛巾和水,我好多了,我在这吹吹风。”

    她的四肢张狂摇摆,像只八爪鱼一样不受控制。折腾来折腾去,也没起实质性的作用,初雪苦不堪言。

    初雪嘱咐了几句,转身小跑过去和管事阿姨说:“阿姨,我们是刚才在店里吃宵夜的顾客,我妹妹喝醉了吐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拿点消毒毛巾和矿泉水。”

    阿姨把门打开,让她进去:“你自己去柜子里拿。”

    初雪走进大门时,突然一阵头皮发麻,不禁回头望了望,正拿出粉盒往脸上扑粉的凌颐,坐姿端正,想是确实无大碍了。

    管事阿姨不知临时去检查水箱里的海鲜还是上厕所去了,一转眼就不见人影。

    初雪迅速地取了东西,便快步走出去,突然看见两个社会青年捂住凌颐的嘴,正往不知什么时候开过来的停靠在奶茶店门口的一辆小车上拖拽。

    初雪大叫了声:“你们干什么?”

    凌颐惊恐地眼巴巴地望她一眼,就被粗鲁地塞进了车里,一只高跟鞋掉落在垃圾桶旁。那一眼,是无声地冲她求救,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初雪把手中的矿泉水甩出去,砸中了其中一个青年的头。她飞奔过去,拽住未关的车门,然而连带着她也被推搡进车里。

    车飞驰出小巷。副驾驶座位的正是和凌引结怨的朱阕,他回过头咧着嘴笑:“很好,凌引的女人和妹妹一起被逮住了,大满贯。不用指望凌引来救你们,马上你们就能见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要大喊大叫,再叫我现在就毁了你们两个。”

    凌颐流着眼泪惊惧又恶狠狠地瞪着他。初雪的头发散开来,遮住了眼睛。她们分别被那两个社会青年用双臂像铁钳一样箍得死死的,气都喘不上来。

    两个人被七拐八绕地带到了这片老巷的一个废弃矮楼里。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阴暗地方,包也被抢了去。

    像看过的黑道电影里的情节一般。

    凌颐的一只脚崴了一下,把另一只高跟鞋也踢掉了,赤足一瘸一拐地走在肮脏、坑洼、杂物堆积的路面,伤痕累累,血迹斑驳。

    初雪提出自己背她走,朱阕又咧嘴笑,一股大烟味扑面而来:“好,让她背,背着她就更跑不掉了。凌颐,你嫂子不错,原本可以自己跑掉的,还跟过来和你一起受罪。凌引这混蛋的女人缘,还真是让老子羡慕。”

    初雪和凌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凌颐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滴在初雪的衣服上、颈间、肩上。初雪机警地留意着周遭,然而没有一点希望,四下里一片死寂。

    “我不会让你们死的,我舍不得,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只是想让凌引那小子吃点苦头,尝尝他曾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本来我也没想搞这一出,谁让老天突然让我们狭路相逢呢?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嚣张,我妹妹看见他都不敢抬头,低着头泪如雨下,而凌引这个罪孽,却带着如花似玉的女人和妹妹出来逍遥。我的仇恨之火一下就蹭蹭地燃烧了。”朱阕咬牙切齿地埋怨,说到激动处,抬脚踢地上的空易拉罐,反手打了凌颐一记响亮的耳光。

    凌颐嘴角渗血,粉嫩的脸上立刻显出五个指印,她将脸埋进初雪的头发里,泪水涔涔地流。

    初雪背着她吃力地往前走,时不时被朱阕骂骂咧咧,推推搡搡。活到这么大,朱阕是她所见的最恶心的人类。

    到了。一间阴暗的屋子,像鬼片里那种阴森森的屋子。血腥味和烟酒气、潮湿的霉味、令人作呕。

    凌引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一动不动。衬衣和西裤都被尖刀划得血痕交错,还混合了醉酒的呕吐物。英俊的脸庞和一头银发也被血糊住了。

    离他不远的地上横着一根锈迹斑斑的染血的铁棍。几个社会青年坐在一旁抽烟,交流着这个社会最肮脏龌龊的语言。

    凌颐止不住地像筛糠一样抽泣。初雪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他死了吗?初雪两腿绵软,感觉向前迈一步都困难。对死亡的恐惧,此刻又一次紧紧攥住她的心脏,双手隐隐发抖。

    郑新桐被禁锢在一张木椅上,双脚被绳索束缚得死死的,双手被反捆在椅背后,口中被塞入旧毛巾。看上去衣服是干净的,没有血迹。他在看到初雪背着凌颐走进来那一刻,就开始拼命挣扎,俊秀的五官痛苦扭曲。

    “不用白费力气,郑新桐。我不对你下手,是因为冤有头债有主,我找的是凌引。不要以为我怕你,我怕的是你那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比你家权大势大很多倍的邱家独生女邱瑾明。那么斯文的淑女,为了你,能变成母老虎。你啊,明明可以安心做你的贵公子,偏偏要和这样的败类混在一起,就不能怪我。”朱阕走过去,按住郑新桐的肩膀,慢条斯理地对他说:“看到了吗,你的好朋友凌引,曾经也是这样对待我和其他很多人,你没有亲身经历过吧,我来告诉你,他说这叫血色浪漫。”

    “呦,阙哥,顺利把这两个美人都带来了啊。”有人调笑。

    “当初凌引糟蹋了朱琳,死不承认,如今,这笔帐,让谁来还好呢?”有人诡异地叫嚣。

    “他的女人更漂亮啊,嘿嘿嘿。”

    凌颐低声顶了一句:“你们会坐牢的。”

    “妹妹,你不懂吧,在坐的哥,没有一个害怕坐牢的,和你哥是一类人,都是烂人。哈哈哈哈……”有人高声回应。

    这些丧失了人生方向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社会青年,像臭水沟里的蛆虫,一张张没有正常生活迹象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