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天命
字体: 16 + -

第三章:死不瞑目

    我和建成坐在沙发上,一人手上拿着一块玉佩,这两块玉佩,都是从盒子里取出来的。

    玉佩是三角形扇面型状,两只玉佩,一只玉佩正反两面雕着龙头,一只正反两面雕着凤首。我手上拿着的这只雕着龙头,对着灯光,弯曲的龙须在不同的角度看去,就像会摆动一样,传神至极。

    建成把玉佩放在茶几上,又拿起那条奇怪的纸,这条东西非绸非纸,是从盒子上揭下来的。他翻来覆去的看着上面的花纹说道:“老大,我看着这是人皮做的。”

    “人皮啊?这你也见过?看来我对你的钦佩又要上升一个高度。”我“鄙视”地看了建成一眼,朝他喷了口烟。

    老三什么都好,就是爱吹牛,话比屎多,跟老二完全不是一类人。老二总是沉默寡言的,蔫的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字。这俩人能从小玩到大,就是因为他俩都是重情讲义的人,不然的话还真玩不到一起。

    “真的,老大,这次我可没吹。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面有座城隍庙,听说也是几百上千年的古迹了。四年级那会儿,工宣队进驻我们学校,破四旧,把城隍庙给拆了,在墙里面找到了一本书,县城文史馆的人说是人皮书,当时都轰动了全县。我和麻子都去文史馆看了,还偷偷的摸了摸,和摸这张‘纸’的感觉一模一样。”

    冷飕飕的感觉又来了,裸露的小臂上,眼看着冒出了鸡皮疙瘩,森冷的感觉如潮般涌上了全身,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老大,你摸摸,我看真的是人皮嗳。咦,你发抖了?怕了?哈哈哈哈,号称豹子胆的老大,居然有怕的时候?这可是……”

    “滚!去做吃的,上顿我做的,这顿该你了,吃完赶头班车去省城看媛媛!”

    见到媛媛的时候,我心情很不好。这才十几天,就把丫头折腾的皮包骨头,头发都干枯的像一窝稻草。

    丫头强撑着逗我们开心,甜甜地笑着,说着同学的趣事,反而让人心里酸酸的、苦苦的,恨不能替她得病。几只小小的马蜂,把一个健康活波开朗的小丫头变成这样,让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七、八个学生被蛰了都没事,只有媛媛出了事,老天啊,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善良的一个小丫头,你也下得去手?难道真是老天不佑善人么?

    和主治医生聊天的时候,医生说要治好,七、八万是最少的预算,如果用上进口设备和进口药,效果会更好,病人也能少受点罪,可医疗费就得翻一倍,估计得十五万朝上。

    站在住院部顶楼的天台上,我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心里想着医生刚才说的话。

    十五万啊,还要朝上,多么大的一笔钱!对我们哥仨来说,还真和天文数字差不多,万一没有梁鑫这回事,小妹不就没命了么?

    想象着媛媛一个花季女孩,躺在床上形销骨立、苦熬病痛、活生生等死的情形,一贯遇事冷静沉着得我,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躁。

    我竖起中指,狠狠朝天上比了几下:你个贼老天,你把这无妄之灾,降到小妹头上,是看我哥仨没钱没势,是穷逼好欺负吗?草!草!草!

    抽了半包烟,还是心绪难平。听见建成喊我,我应了一声。建成找了上来。他瞥了一眼一地的烟头,说道:“老大,还得找梁鑫。”

    “嗯,是得找他,把那两块玉都卖了,石头都是十万,这两块玉最少卖十五万,刨去梁鑫的抽头,应该够了。”

    “不是啊老大,估计一块就能卖十万以上。我跟麻子商量了,一块你拿去,咱哥仨,你的日子过得最苦。”

    “你说的什么屁话啊?当不当我是兄弟?不过也对,先拿出一块,然后再卖另一块,这样能卖高点,有剩下的,留给媛媛以后上学用,该补课补课该请家教请家教,让她好好学使劲学,上个好大学,别跟咱哥仨一样,没出息的连个看病钱都掏不出来,真是活得窝囊!”

    回到成县的时候,我和建成直接找了梁鑫。

    建成拿出雕着凤首的玉佩,递给了梁鑫。梁鑫两眼都能放出光来,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好久,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什么,然后拓下了玉佩上的凤首雕文,去找那个古董商。

    估计有一个小时多点,梁鑫提这个新潮旅行包回来了,开口就说一口价十五万,他一分不抽,现钱现货,立马就要。

    价钱比我俩估的要高,看来这玩意的确值钱。可有一点很奇怪,就是梁鑫居然说他不抽成。我抬头看看太阳,下午三点多,日头已经往西偏了老大一截,绝对没有日出西方的异象,我就纳了闷了,梁鑫转了性子?

    建成随意挎着的旅行包里,装着沉甸甸的十五万,我把他送到去省城的车站,虽说有点担心,但想想建成的身手,三四个壮汉还近不了他的身,最后还是同意他自己一个人去送钱。而我,乘上了路过汉中市略阳县西河镇的跨省公交车。

    回到西河镇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天边一片血红,少有的,我感觉有点累。估计是这两天没停点的跑来跑去,又经过稻草人杀手的惊吓,也的确是身心俱疲。在镇上随意吃了点东西,晃晃悠悠回到村里。

    爷爷没在家,八成还在地里,我想着去自家的地里帮忙,可想起来这两天也就是浇地,没什么出力的活,况且我还真的感觉身子疲了,就进了自己的屋里,脸都懒得洗,换了身清爽凉快的穿在身上,直接倒头就睡。

    这一晚上没睡好,乱七八糟的梦做了几箩筐,可醒来以后一点也记不起来,只是出了不少汗,感觉口渴得不行。站在院子里,太阳都快到了头顶,这一觉睡得,居然都到了中午,睡了十几个小时,可还是感觉身子很乏。

    从井里面压出一桶冰凉的井水,先喝了个饱,又从头到脚浇了几遍,感觉精神了一些。在堂屋几口刨完爷爷留给我的饭菜,就朝村东边的机井走去。最近用水的人家多,机井的闸门动不动就跳闸,爷爷让我帮村里看看,这都已经说了好几天了。

    才出门几十米,就听见身后的摩托声,回头一看,是建成和麻子的同学,我只知道他的外号叫猴子,做点山货小生意,来我家收过几次核桃。

    摩托停到我身边,猴子脸色焦急,干咽了几口唾液,嘶哑着对我说道:“快!跟我走,建成出事了!”

    我当时就懵了,楞了一下一把抓住他:“老三出了什么事?”

    “早上八点多,建成还没上班,他妈去家里找他,发现建成昏倒在家里,阿姨找了我们几个把他送到县医院,一路上建成都在迷迷糊糊的喊,‘老大老二,樱……桃…樱桃’。”

    “樱桃!”我一听,感觉自己的脑袋“轰”地一下涨了起来。

    樱桃,在我们三个编的密语里,就是——收到消息,即刻逃命!

    是谁在追杀他!?

    我一闪念间就想到了那个稻草人杀手!梁鑫背后的古董商么?你找死!你他妈的找死!!

    心里怒吼着,我一把抢过摩托车,一加油门,绝尘而去。

    六十多公里,我用了不到四十分钟,就赶到成县人民医院,稍一打听,说是病人没救了,人都已经给抬回去了。

    急忙赶到建成家,建成家门口围满了人,老远就听见老二在嚎啕大哭。听见老二的哭声,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

    拨拉开围在门口的人,进了建成屋里,就见老二跪在地上痛哭着,他的面前是浑身上下盖着白单子的建成。

    我泪流满面,喉咙里好像噎着个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跪在地上,给建成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心里默念着:“一路走好,兄弟!从今以后,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老大我,必定代你尽孝!”

    磕完头,老二抱住了我,哽咽着断断续续说:“老大……老…大……老大,我……”

    我拍了拍麻子,拉开他的手,揭开白单子。

    只见建成脸色乌青,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似乎要突出来。牙关紧咬着,腮帮子一高一低鼓鼓的,整个脸庞都扭曲了。我捏了捏他的胳膊,坚硬如石。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伸手在建成脸上抹了几下,想让他合上眼睛,但是建成怎么都不合眼。

    “老大!”麻子在旁边喊我了一声,接着哭喊着:“老三绝不是病死的,他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