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程臻为了记忆置换项目开足马力，既是为了圆自己的理想，也是为了报麦迪文的知遇之恩。他一心扑在研究里，决意要在天启守出成果，但是他和艾格的一次意外碰撞却将他的计划撞得逆向脱轨。
艾格是天启资深的行政人员，但作为一个从事后勤工作的人来说，他的粗心、固执和愚钝却似乎与他的职位要求和衔头并不相称，然而他的老实、忠诚和绝对服从却赢得了麦迪文的信任，一直让他身居要位，对他委以重任。
程臻自带的天然咖啡已经被他喝得精光且黑市断货他也无暇补及，唯有到休憩区喝杯人工合成******的饮品来提提神。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步履迟缓地前行，却被前方的险情惊得精神一振——只见艾格正捧着一大盒东西颤巍巍地挪动着，他胸前的盒子已经筑成一座高楼屏障，完全阻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歪着头从楼侧窥探自己的路线。不知到底是谁左右不分、反应迟钝还是他们过于默契，程臻反复左闪右避，艾格和他都如镜像般同步，眼看着艾格手上的“危楼”就要坍塌崩决，程臻也顾不上将和艾格撞个满怀，立即迎上前，伸出双手帮艾格稳住，但还是挡不住上百个五颜六色的资料魔方像触顶的俄罗斯方块般梁折柱崩、墙倾瓦摧，哗啦散落一地。程臻无奈地瞟了一眼还在发愣的艾格，赶紧蹲下帮他捡拾。艾格呆了几秒也反应过来，哭丧着脸收拾残局。
“你底下那么多人，不用事事亲力亲为的，叫他们搭把手嘛。”程臻忍不住建议。
“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资料，刚刚送去给理事会审阅、签章回来。你想想，这些资料禁止在线传输，必须亲送到政府那边解码上载，我怎么敢把这些东西交给别人经手？我不放心！”艾格埋头拾掇，一丝不苟地将资料魔方按照颜色分类，再根据编码排序，然后一块块放回盒子里。
程臻无奈地摇头，心想这也许就是老麦会对这个人那么放心的理由吧。他快速地帮艾格将魔方进行分类，再交给艾格检查，帮他节省时间，但一个标记着5031编号的蓝色资料魔方完全锁定了他的视线。他清楚记得，5031正是他所负责的记忆置换项目，而麦迪文曾经说过，这是天启自资进行的研究，怎么也要提交理事会审阅呢？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如果这个项目已经被理事会知晓和关注，那么他的研究成果必定会被政府利用，这将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程臻心不在焉地帮艾格将魔方码好堆，再叫了两个人过来帮忙，自己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返回办公室。他必须好好想想今后该何去何从，是继续留在天启成为政府的一枚棋子，还是及时抽身自立门户呢？不管作何选择，都各有利弊。留在天启，能享用充足的资源储备，但难免会被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自立门户，可以不受掣肘，但恐怕资金和人手都难以为继，势必会影响研究的进度。程臻在办公室呆坐了一下午，虽然心中的天平已有所倾斜，但最后还是决定开诚布公地找麦迪文谈一谈。
“你比我预计的时间来晚了一点，看来斗争得比我想象的更激烈。”程臻的到来对麦迪文来说似在意料之中，程臻猜想，上午的事情也许早就经由艾格的口向麦迪文汇报过了，而麦迪文思虑周全，接下来的事并不难推演。
“我希望你能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天启的自资项目需要理事会的审阅？这是多久前的事情？”程臻也以开门见山来回报麦迪文的坦然。
“其实你是想知道，是在我向你承诺我们的科研与政府内斗无关之前还是之后，对吧？”见程臻毫不虚饰地点头承认，麦迪文轻轻地叹了口气。“在之后。”
程臻没有搭话，但他明显感觉到心里因猜忌和信任的反复拉锯而磨起的毛躁霎时被抚顺了不少。
见程臻的脸色和悦了许多，麦迪文又继续解释：“我并不想让政府染指我们这个项目，但不知道理事会在哪里得到了消息，要公司提交研究报告，我实在没办法也没立场回绝。”
“那么依你的判断，理事会是不是一定会介入我们的研究？”其实程臻对这个问题已有定论，但还是不死心地想听到麦迪文的答复。
“一定会强力介入！我们的研究成果也一定会为他们所用！所有事情都变得不好玩了！”麦迪文毫不避讳地向程臻交底，因为他目前唯一关心的只是程臻的去留。“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打算吗？”
程臻在麦迪文双眼里看到了期待，但并不带有一丝担忧、挽留、强迫或是哀求，程臻知道，麦迪文期待的只是他的一句真话。程臻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在心里夯实那个决定。“我退出项目。我不想……”
“你不想，也不应该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麦迪文未等程臻说完，就接上了他的话。“这也完全违背了我当初招你进来的初衷。我理解和尊重你的决定！”
对于麦迪文完全不作挽留，程臻不能算是讶异，但多少也有点意外，然而在心头涌动的更多是彼此间心有灵犀的激荡。“我知道公司的规矩，所有离职的人都要接受记忆扫描，我会配合的。”程臻知道此时此刻需要的不是客套感激而是公事公办。
“不用了，我相信你！何况，你真愿意对理事会那边毫不保留？你留给那边的数据已经够多了，你脑瓜里新迸发的小灵感、小火花，还是自己藏好吧。”麦迪文突然收起刚才的严肃，朝程臻顽皮地挑了挑眉。
程臻心中一凛，不自然地扬了扬嘴角。“这样做不会令你有麻烦吗？我也没什么要隐藏的，我可以配合离职检查。”
“我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这样的事，我还可以做决定。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停止你的研究。我知道，你自立门户后一定会遇到资金和人手方面的难题，但你应该清楚可以在哪里得到帮助。还有，别忘了，你还欠我姜味啤酒。”麦迪文轻松地把玩着他挑染了橙、绿、蓝、紫色的胡子彩辫，全然恢复他的顽童本色。
程臻含糊地应诺了几句即匆匆告退，他觉得麦迪文越是对他宽容，他就越是如坐针毡。背转身那刻，他分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但不知道麦迪文惋惜的是这个项目，还是他这个人。对于麦迪文，他是心中有愧的，因为就在他来找麦迪文之前，他已偷偷将自己的研究数据作了备份，还想好了应对离职调查的策略——用他最新的研究进展对自己做实验——早在两天前，他已得出了提取和置换记忆的合成酶方程式，由于仍需进一步验证，才尚未上传相关报告。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今天这场因缘巧合的碰撞和麦迪文对他离职调查的特 * 赦处理却令他得以轻松地全身而退，他的内心百味杂陈，说不清这个际遇和转捩会将他带向一个怎样的局面。
(本章完)
艾格是天启资深的行政人员，但作为一个从事后勤工作的人来说，他的粗心、固执和愚钝却似乎与他的职位要求和衔头并不相称，然而他的老实、忠诚和绝对服从却赢得了麦迪文的信任，一直让他身居要位，对他委以重任。
程臻自带的天然咖啡已经被他喝得精光且黑市断货他也无暇补及，唯有到休憩区喝杯人工合成******的饮品来提提神。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步履迟缓地前行，却被前方的险情惊得精神一振——只见艾格正捧着一大盒东西颤巍巍地挪动着，他胸前的盒子已经筑成一座高楼屏障，完全阻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歪着头从楼侧窥探自己的路线。不知到底是谁左右不分、反应迟钝还是他们过于默契，程臻反复左闪右避，艾格和他都如镜像般同步，眼看着艾格手上的“危楼”就要坍塌崩决，程臻也顾不上将和艾格撞个满怀，立即迎上前，伸出双手帮艾格稳住，但还是挡不住上百个五颜六色的资料魔方像触顶的俄罗斯方块般梁折柱崩、墙倾瓦摧，哗啦散落一地。程臻无奈地瞟了一眼还在发愣的艾格，赶紧蹲下帮他捡拾。艾格呆了几秒也反应过来，哭丧着脸收拾残局。
“你底下那么多人，不用事事亲力亲为的，叫他们搭把手嘛。”程臻忍不住建议。
“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资料，刚刚送去给理事会审阅、签章回来。你想想，这些资料禁止在线传输，必须亲送到政府那边解码上载，我怎么敢把这些东西交给别人经手？我不放心！”艾格埋头拾掇，一丝不苟地将资料魔方按照颜色分类，再根据编码排序，然后一块块放回盒子里。
程臻无奈地摇头，心想这也许就是老麦会对这个人那么放心的理由吧。他快速地帮艾格将魔方进行分类，再交给艾格检查，帮他节省时间，但一个标记着5031编号的蓝色资料魔方完全锁定了他的视线。他清楚记得，5031正是他所负责的记忆置换项目，而麦迪文曾经说过，这是天启自资进行的研究，怎么也要提交理事会审阅呢？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如果这个项目已经被理事会知晓和关注，那么他的研究成果必定会被政府利用，这将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程臻心不在焉地帮艾格将魔方码好堆，再叫了两个人过来帮忙，自己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返回办公室。他必须好好想想今后该何去何从，是继续留在天启成为政府的一枚棋子，还是及时抽身自立门户呢？不管作何选择，都各有利弊。留在天启，能享用充足的资源储备，但难免会被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自立门户，可以不受掣肘，但恐怕资金和人手都难以为继，势必会影响研究的进度。程臻在办公室呆坐了一下午，虽然心中的天平已有所倾斜，但最后还是决定开诚布公地找麦迪文谈一谈。
“你比我预计的时间来晚了一点，看来斗争得比我想象的更激烈。”程臻的到来对麦迪文来说似在意料之中，程臻猜想，上午的事情也许早就经由艾格的口向麦迪文汇报过了，而麦迪文思虑周全，接下来的事并不难推演。
“我希望你能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天启的自资项目需要理事会的审阅？这是多久前的事情？”程臻也以开门见山来回报麦迪文的坦然。
“其实你是想知道，是在我向你承诺我们的科研与政府内斗无关之前还是之后，对吧？”见程臻毫不虚饰地点头承认，麦迪文轻轻地叹了口气。“在之后。”
程臻没有搭话，但他明显感觉到心里因猜忌和信任的反复拉锯而磨起的毛躁霎时被抚顺了不少。
见程臻的脸色和悦了许多，麦迪文又继续解释：“我并不想让政府染指我们这个项目，但不知道理事会在哪里得到了消息，要公司提交研究报告，我实在没办法也没立场回绝。”
“那么依你的判断，理事会是不是一定会介入我们的研究？”其实程臻对这个问题已有定论，但还是不死心地想听到麦迪文的答复。
“一定会强力介入！我们的研究成果也一定会为他们所用！所有事情都变得不好玩了！”麦迪文毫不避讳地向程臻交底，因为他目前唯一关心的只是程臻的去留。“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打算吗？”
程臻在麦迪文双眼里看到了期待，但并不带有一丝担忧、挽留、强迫或是哀求，程臻知道，麦迪文期待的只是他的一句真话。程臻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在心里夯实那个决定。“我退出项目。我不想……”
“你不想，也不应该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麦迪文未等程臻说完，就接上了他的话。“这也完全违背了我当初招你进来的初衷。我理解和尊重你的决定！”
对于麦迪文完全不作挽留，程臻不能算是讶异，但多少也有点意外，然而在心头涌动的更多是彼此间心有灵犀的激荡。“我知道公司的规矩，所有离职的人都要接受记忆扫描，我会配合的。”程臻知道此时此刻需要的不是客套感激而是公事公办。
“不用了，我相信你！何况，你真愿意对理事会那边毫不保留？你留给那边的数据已经够多了，你脑瓜里新迸发的小灵感、小火花，还是自己藏好吧。”麦迪文突然收起刚才的严肃，朝程臻顽皮地挑了挑眉。
程臻心中一凛，不自然地扬了扬嘴角。“这样做不会令你有麻烦吗？我也没什么要隐藏的，我可以配合离职检查。”
“我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这样的事，我还可以做决定。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停止你的研究。我知道，你自立门户后一定会遇到资金和人手方面的难题，但你应该清楚可以在哪里得到帮助。还有，别忘了，你还欠我姜味啤酒。”麦迪文轻松地把玩着他挑染了橙、绿、蓝、紫色的胡子彩辫，全然恢复他的顽童本色。
程臻含糊地应诺了几句即匆匆告退，他觉得麦迪文越是对他宽容，他就越是如坐针毡。背转身那刻，他分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但不知道麦迪文惋惜的是这个项目，还是他这个人。对于麦迪文，他是心中有愧的，因为就在他来找麦迪文之前，他已偷偷将自己的研究数据作了备份，还想好了应对离职调查的策略——用他最新的研究进展对自己做实验——早在两天前，他已得出了提取和置换记忆的合成酶方程式，由于仍需进一步验证，才尚未上传相关报告。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今天这场因缘巧合的碰撞和麦迪文对他离职调查的特 * 赦处理却令他得以轻松地全身而退，他的内心百味杂陈，说不清这个际遇和转捩会将他带向一个怎样的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