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逢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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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扫墓疑云

    按照惯例,第一站是给高祖扫墓。高祖是爷爷的爷爷,我连爷爷都不曾看见过,当然对于这位高祖也只能道听途说了。

    据说高祖是一位武林高手。高到什么程度,没有细节描述,只是一个在子孙后代口里津津乐道的是,一根汗巾扫倒一群围攻的高手。对于这个一直在父辈里引以为傲的高祖传奇,我一直觉得好奇,到底这群高手有多少人,为什么围攻高祖?没有人能够有更多的细节描述。我觉得这些传奇梗概不过如此,毕竟这样的情节,在当下的电影和电视剧里很常见,也许就是后代为了给祖宗脸上贴金,这样编造出来的。这样想着,我突然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作为后代子孙,连老祖宗这样的事情都敢质疑,不肖子孙就是我。说不定晚上老祖宗们又要到梦里来找我谈心了,屡教不改不是好事。我这种说话不过大脑的坏嘴巴,还真没有少给自己惹麻烦,总是被人推到风口浪尖去当箭靶子。

    老祖宗的坟墓离升子山有一百多里地,这是一个叫做沙子坪的地方,据说老祖是晚年的时候,因为失手打死了一个亲孙子,悔恨交加,就出家做了和尚,来到这个沙子坪的一个庙宇里终老,最后老死在这里,也埋在这里。至于子孙们是怎么找到他的,为什么不肯把他移葬到升子山来,不是说叶落归根吗?老祖为什么宁愿克死他乡,也不愿意回乡?身为武林高手,又为什么会失手打死自己的亲孙子,还留下了后代子孙永远不能习武的遗训至今?都是疑云重重。

    给老祖扫墓的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一来是这里的山路崎岖,不用心走动会栽跟斗;二来,祭祖的路上多嘴多舌,显得不够虔诚。老祖的坟墓垒得很高,旧年的清明祭品还依稀可见一些痕迹。老祖是很有福气的,每年清明,来自各地的子子孙孙都来祭奠他,一束鲜花、一杯酒、一串鞭炮都能寄托亲情。从老祖那里发芽的直系子孙,已经蔓延到全国各地,一共有一百多号人了,继续传承下去,子子孙孙千秋万代,会一直沿袭下来,公祭这位祖先。

    我有点疑惑,按照这样的祭祀仪式,这些祖宗们一定也要有自己的画像或者神位,为什么至今只能在族谱里查阅一点文献?

    背山爷长叹一声,原来都是有的,有供奉的神龛,有画像,只是在破四旧的时候,反对封建迷信,一夜之间,神堂庙宇都被拆毁了,供奉的菩萨和神灵也都被销毁了。背山爷指着后山上一块空地说,这就是原来的家庙,如今早就连块砖头都没有了。

    “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看着老人问,他的神情是落寞的。

    “因为我就是那个带头拆家庙的不肖子孙,”背山爷沉闷地回答:“当时我也年青,充满了叛逆的热血,一心想要立功,就连夜带人把家庙都拆除了,里面的东西全部都销毁了。”他似乎沉寂在当时的情形,很痛苦地回忆。准确地说,我们读书的时候,破四旧那段历史还没有列入历史书里,我们出生的时候,偏偏又滞后多年,对于破四旧,除了老人家偶尔的语言描述之外,在我们这些70后出生的人身上,是没有印记的。因此,我对于背山爷的那种心情是无法理解的,我只是好奇,这位在后代子孙口口相传中的老祖,到底长什么模样?如果画像没有被销毁,那么认知这位武林高手的老祖,是不是要直接多了。

    我无意去探究背山爷为什么会通过销毁自家祖庙的行为来证明自己的激进,年代不同,不同年代的年青人自然有自己燃烧青春的方式。如果从人性的角度来分析,背山爷没有错,就算是错了,他本意是为了大家舍小家的豪情壮志,他确实也用了自己一辈子为乡亲做好事来赎罪了,无可厚非,谁的年少不轻狂呀。

    我有意想知道,老祖身上发生的一系列谜团。可是从现存的有限资料和传说来看,老祖年青的时候只是一个名扬四方的武林高手,老年的时候只是一个一心赎罪的垂暮老人,到死都无法原谅自己,是什么让这位打败无数敌手的老祖晚年如此凄凉?他晚年安身立命的庙宇,也在破四旧中被摧毁了,找不到痕迹。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们试图在这个叫做沙子坪的地方,寻觅一些踪迹。同行的有从美国回来的堂叔、从上海回来的堂姑,他们完全是遵照父亲的遗嘱来尽孝,对于这个他们从来没有回来过的老家,他们完全是陌生的。他们的父亲作为家族里最早的大学生,从离开升子山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回来过。远在甘肃工作,直到终老,要求埋回老家。这才把他们这四个从来没有回过父亲老家的姐弟,从天南海北牵了回来。

    显然,这样的祭祖对于从小就深受异乡文化教育的他们来说,是莫名其妙的。不过为了替父亲尽孝心,等到父亲百年过后,不得不踏足这个叫做祖籍的地,升子山的山水没有哺育过他们,只是哺育过他们的父亲,但是亲情的力量,让他们不得不和升子山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怎么找线索,我一筹莫展,几位实际年龄大不了我多少、辈分却高于我的长辈更是云深不知处。光从老祖的坟墓,是找不出什么名堂的。我们决定去附近的村里试试看,也许有什么线索可以深挖。

    “我们这样以前是有一个庙宇,庙里有几个和尚师父,不过后来庙被拆除了,和尚师父也许都回家去了吧。”附近村里年青人一问三不知,年龄大的老人还试图帮我们回忆一些细节。背山爷带着我们,从村头问到村尾,得到的有限线索也不过如此。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老人家告诉我们说,可以去问问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他以前帮这个庙宇送过菜。

    我们终于找到了这位老人,也是够老了,据说是百岁老人了。他正呆在屋外晒太阳,一看我们来了,没有牙齿的嘴巴咧开笑了。

    “老了,没有用了。”老人用含糊不清的口气和我们打招呼,“你们是哪个呀?”

    “老人家,我们想问一下,沙子坪这里的庙宇里面以前有几个和尚师父?”

    “忘了,不记得了。”老人耳朵倒不背,只是一脸懵逼看着我们。老人的儿子出来,我们说明了来意,老人的儿子招呼我们坐下,告诉我们说,他父亲年青的时候,经常会帮庙里和尚师父送点菜,和和尚师父混得很熟悉。

    “那你记得你父亲说过,庙里前几任方丈师父,有没有一位叫做钟大爷的?”我们急切问道。

    “庙里师父都只有出家名字,没有俗名的,没有听说过有俗名钟大爷的方丈。”老人的儿子肯定地回答。没有更精准的收获,我们几个只能告辞。可以肯定的是,老祖在这个已经被拆了的庙宇里,当过方丈,最后死在这里,遗嘱要埋在这里。